1410 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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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早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模樣兒,這個時候的中原也好,草原也罷,即便是遙遠的沙漠戈壁,荒涼粗狂的賀蘭山,以及繼續往西而直達的蔥嶺,宋廷如今都有或大或小的影響力。
而如今宋廷對於草原上的影響力,就如同草原上空突然變幻的天氣一樣,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不一會兒的功夫,隨著數十騎衝進數百頂帳篷的營地後,陰暗的天空挾裹狂風迎來了暴雨。
身上的輕甲不過瞬間就已經濕透,窩闊台在走進察合台的帳篷時,就已經開始脫掉身上的輕甲,拍打著身上的雨水。
察合台端著馬奶酒,一臉笑意的看著走進來的窩闊台:“如何?姚裏氏那邊可有什麽新的消息?”
拍打身上雨水的窩闊台,手裏的動作頓了下,隨即順手把輕甲扔到了一旁,走到察合台對麵坐下,道:“宋廷葉青到了長嶺……。”
“他也去見姚裏氏了?”察合台心頭一緊,上身前傾對窩闊台問道。
窩闊台無聲的搖了搖頭,而後道:“不,是姚裏氏去了長嶺拜會葉青了。”
“什麽?姚裏氏竟然主動去拜會葉青?”察合台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這些時日,不管是他還是窩闊台,哪怕是拖雷以及怯薛軍統領赤老溫,都沒有辦法讓姚裏氏離開小城一步。
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他不得不派出心腹帶著極大的誠意去拜會姚裏氏,而窩闊台也同樣是如此,拖雷、赤老溫同樣是如今在姚裏氏那裏沒有半分威望,都是不得不派人去小城拜會手握三子一侄的姚裏氏。
可如今,那宋廷葉青來到長嶺後,竟然輕而易舉的就讓姚裏氏走出了小城,而且還前往長嶺親自去拜會他!
察合台心裏一沉,麵色瞬間變得凝重,道:“這麽說來,姚裏氏是打算投奔宋廷葉青了?”
窩闊台再次默默的搖了搖頭,而後道:“剛剛傳過來的消息,葉青可能沒有與姚裏氏談妥,姚裏氏已經返回了小城。我覺得,眼下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拖雷跟赤老溫可能也已經收到了消息,所以我猜測,他們也一定會再次拜會姚裏氏的。”
“但姚裏氏上次的態度,加上赤老溫又是怯薛軍統領,若是跟葉青沒有談妥,怕是鐵了心不打算跟赤老溫翻臉了。我們的機會不大了。”察合台有些老謀善算的說道。
窩闊台張了張嘴,但一時半會兒,卻是想不出一個理由,如何能夠讓察合台察覺不到自己的異常,又願意繼續跟姚裏氏接觸。
畢竟,若是不再跟姚裏氏接觸,那麽姚裏氏暗中派人向他示好,這麽具有誘惑力的姿態,他很難拒絕啊。
察合台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並未發現窩闊台的異常,還道窩闊台還在為自己擔心。
深吸一口氣,察合台顯然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姚裏氏就這麽屈服於赤老溫,繼續忠誠於拖雷。
畢竟,拖雷跟前還有葉青次子葉無缺在,而若是姚裏氏繼續忠誠、屈服於他們,那跟投奔葉青雖然還有本質的不同,但最起碼來說,最終還是讓拖雷贏了。
若是拖雷手裏有一支完整的怯薛軍,那麽即便是自己成了蒙古可汗,拖雷也會是一個威脅,而且時刻都有可能對自己取而代之。
外麵的狂風暴雨把帳篷吹打的獵獵作響,像是下一刻就會把整個帳篷掀翻。
“三弟……。”察合台凝重的開口道。
“二哥……。”窩闊台抬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注意力都在外麵狂風暴雨上的察合台,並沒有注意到窩闊台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即便是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就像外麵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的一道閃電那般明亮。
“眼下或許……隻有你親自替二哥跑一趟了,可是外麵狂風暴雨……,二哥是實在不忍你冒雨……。”察合台神色為難的說道。
窩闊台直了直上身,雙眼變得比帳篷裏的燈火還要明亮,看著察合台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二哥,我去,若是沒有什麽交代,我立刻就出發。”
察合台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微微思索了下後,道:“那就有勞三弟了。見了姚裏氏後,告訴他,我察合台除了之前答應她的,還可以向她保證,當我成了大蒙古國的可汗之後,絕對不會有人敢動她,即便是我察合台,也會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一般看待。絕不會讓她像父汗的其他那些女人一般……。”
說完後,察合台看著窩闊台點了點頭,道:“你去吧,路上切記要小心,尤其是赤老溫或者是宋廷那邊的人。”
“嗯,我一定會小心的。”窩闊台起身點頭道。
看著窩闊台走到帳篷門口,撿起那沾滿了雨水的輕甲,察合台再次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他相信,這一次給姚裏氏的承諾,絕對要比上一次給姚裏氏的更能夠打動她。
之所以會如此篤定,自然是因為,隨著鐵木真死後,留下的那些女人,命運便已經不再自己的手中。
而赤老溫,對於姚裏氏一直都有著一些心思,若是姚裏氏依舊繼續屈服於赤老溫,或者是忠誠於拖雷,那麽很有可能,未來拖雷很可能把她姚裏氏賜給赤老溫。
這是姚裏氏不願意看到的,而自己當初不願意答應姚裏氏這一點兒,是因為他也抱著以姚裏氏來拉攏赤老溫的心思。
但眼下,看著局勢對他越發的不利,察合台不得不放棄靠姚裏氏來拉攏赤老溫的打算。
雖然赤老溫手握的怯薛軍要比姚裏氏手裏的更為重要,可若是連姚裏氏這一支都失去的話,局勢隻會對他是越發的不利。
有總比沒有強,而且拉攏到了姚裏氏後,待一切成定局後,那麽再用姚裏氏來拉攏赤老溫也不遲,就算是不能夠拉攏,可最起碼手裏也多了一部分怯薛軍不是嗎?
所以不管如何,對他察合台而言,哪怕手裏隻有一部分的怯薛軍,都是聊勝於無,何況怯薛軍的意義並非是隻是單純體現在戰鬥力上。
怯薛軍終究是代表著他父汗鐵木真的意誌與影響,所以手中哪怕是隻擁有一部分的怯薛軍,在戰力上即便是沒有多大的用處,可最起碼能夠通過他們影響到一些部族可汗相對中立的立場。
外麵大雨傾盆,電閃雷鳴,草原上空烏雲密布的天空,時不時能夠明亮的閃電在瞬間照耀整個草原,從而使得那厚厚的雲層仿佛更低了幾分,大有要吞噬整個草原之勢。
赤老溫冒雨跑進了葉無缺的帳篷內,帳篷內隻有葉無缺與墨小寶正在喝茶聊天。
那小書呆子依舊是一本書別在腦後,這樣的扮相讓赤老溫一直都看不順眼,不知道這小家夥老是給後腦勺別一本書的用意是什麽,難不成別在後腦勺就能夠讀完那本書不成??“喲?什麽風把您給吹過來了?”葉無缺雙眼亮了下,看著冒雨進來的赤老溫笑道。
赤老溫麵無表情,隨意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冷冷道:“什麽風?你說說外麵現在是什麽風?”
“您坐,找我還是找……他?”葉無缺指了指墨小寶。
赤老溫沒理會葉無缺的問話,而後看了看墨小寶。
墨小寶隨即笑了笑,道:“好,那你跟小世子談,正好我去看看完顏從彝的帳篷穩固不穩固,別被大雨衝倒了。”
“墨統領大可放心,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們搭的帳篷被大雨衝倒過。墨統領如此想,也未免太小看我們怯薛軍了吧?”赤老溫臉色依舊是顯的有些不善。
墨小寶倒是很好說話,根本不去跟赤老溫爭論,點著頭笑了笑,道:“這倒是,是我疏忽了,那我去找完顏從彝喝酒去。”?說完後,也不等赤老溫說話,便鑽出了帳篷。
看著墨小寶走出帳篷後,赤老溫哼了一聲,這才在葉無缺對麵坐下。
“找我有事兒?”葉無缺笑嗬嗬的對冷冰冰的赤老溫問道。
赤老溫不說話,狼一樣冷酷的眼睛就靜靜的看著葉無缺,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跟我說實話,你父親燕王到底想要幹什麽?為什麽要摻和進我們草原的事情?”
“那試問統領前些日子跟拖雷前往燕京,目的又是什麽呢?”葉無缺不答反問道。
赤老溫目光緊盯著眼前這個身材單薄的少年書生,隨即鬆了口氣,道:“是為了可汗的位置吧?”
“我父親對蒙古可汗的位置不感興趣,但……誰最終成為下一任蒙古國可汗,不單是我父親,即便是整個宋廷都很感興趣。”
“即便是如此,可你父親卻是不願意見到察合台成為可汗,不是嗎?”赤老溫的言外之意,他們此番來草原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撥離間。
葉無缺頗有欺負葉青的影子,對著赤老溫聳了聳肩膀,而後道:“除非你能夠讓察合台保證,等他繼承了蒙古國汗位之後,一直都不會動拖雷。這不就是您與拖雷前往燕京的目的嗎?可能……也是可汗的目的吧?”
赤老溫目光盯著葉無缺,像是要看清楚坐在他眼前的少年,到底真是一個少年,還是說是葉青上身了?
要不然的話,眼前這個少年可就太老成了,而且麵對自己時,竟然一點兒也不感到緊張。
這可不是隨便一個少年就能夠做到的,畢竟,自己身為怯薛軍統領,整個草原上的少年勇士,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的?
就算是拖雷,在見了自己時,也是分外的恭敬。
“既然統領無法保證拖雷的安全,那麽我們又怎麽放心讓察合台成為可汗呢?誰知道一旦察合台成為可汗之後,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出兵南下呢?”葉無缺把別在後腦的書拿在手裏,而後撫平了之後放在了桌麵一角。
赤老溫看著葉無缺的動作:“那你如何保證,你父親麾下的大軍不會在某一天北上?”
“蒙宋一家親,千百年來中原與草原之間雖然戰爭不斷,可也不得不說,千百年的曆史進程中,已經使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如何能夠完全清清楚楚的分得開?唐時高宗李世民,還曾經被草原各部尊稱為天可汗。而今……宋廷也好,我父親也罷,雖不會強迫蒙古向宋廷稱臣,但蒙宋一家親,父親絕不願意蒙宋自相殘殺。”
“小世子說這些話,或許可以騙騙三歲小孩子,但騙不了我。蒙宋一家親,你父親不願意看到蒙宋自相殘殺,但金國、夏國以及遼國,可都是亡在了你父親的手上吧?”
“貴國可汗也是幫凶吧?當您我父親與鐵木真可汗,之所以聯手亡掉夏遼,以及金國,無非就是希望我們一統而已,是不想看到我們繼續自相殘殺下去。您看現在多好,夏、遼舊土百姓如今安居樂業,再也不用受戰爭之苦。金國如今更是如此,眼下沒有了戰爭,百姓安居樂業,豈不是盛世之象?”
“好一張利嘴,簡直是強詞奪理。”赤老溫有些不屑的說道。
葉無缺有些無奈,少年老成的歎了口氣,而後眼神顯得極為真誠,看著赤老溫道:“草原有草原獨有的生存之道,中原同樣有中原的生存之道。兩者之間完全不同,更不可能存在宋廷把草原全部變成耕地的可能,而草原儼然也不能把中原的耕地全部變成草原。所以兩者之間有著很大不同。即便是我父親,最樂觀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同化草原上的百姓,他對草原充滿了尊重,尤其是對鐵木真可汗,更是尊崇無比。若不然的話,鐵木真可汗駕崩之後,父親便可趁機直接揮兵北上,雖然說到時候宋廷已經回傷亡慘重,但相信蒙古國也不會好受到哪裏的,可這樣做了,又能得到什麽呢?”
“之前我便已經跟拖雷解釋過,因為拖雷也像你一樣,對我父親充滿了警惕。就算是拿下了整個草原,但想要把茫茫草原變為耕地顯然有違天道,我父親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受鐵木真可汗之托保護拖雷,其最終想要的,不過是希望和睦相處、兩家一家親,讓不論是宋廷邊疆的百姓,還是草原的百姓,都能夠過上安靜祥和的生活,而不是一直都生活在戰爭的陰影中。”
葉無缺言辭誠懇,表情真誠,讓赤老溫不由的皺了皺眉頭,不得不在心裏琢磨著葉無缺的這番話。
隨後在葉無缺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赤老溫起身就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在好好想想,明日還會來找你的。”
“放心,我不會告訴拖雷的。”葉無缺笑嗬嗬道。
“就算是知道了,我也不怕。”赤老溫走到門口,瞪了一眼葉無缺,隨即便一頭紮進了外麵的狂風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