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5 風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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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察合台會甘心情願的與拖雷合作嗎?
速不台思考了一路,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察合台之所以在與窩闊台鬧翻之後,一直都沒有打算與拖雷合作,隻是一直給拖雷施加壓力來對付窩闊台,在速不台看來,主要還是因為察合台對於可汗位置的看重。
因為宋廷的關係,拖雷絕不會主動向察合台示好,但也絕不會輕易跟察合台翻臉,其中也有因為窩闊台的關係。
所以這也是速不台覺得自己還有可能替窩闊台找察合台合作的原因。
可如今,看察合台的意思,像是並不打算跟窩闊台合作。
“可汗願意來跟我見麵。”速不台深吸一口氣,隨即繼續說道:“怕也不是單純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吧?”
察合台雙手衝著篝火,那肉香讓他垂涎欲滴,目光中倒映的火光熊熊燃燒,一時之間無法看透察合台的心思。
“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察合台平靜的說道,篝火外麵的風雪依舊很大,時不時吹動著眼前灼熱的火光,使得烤火的數人時不時就要變幻方位,或者是後退幾步。
“後退一步,回到從前。”速不台望著搖擺不定的火光沉聲說道。
“後退一步,回到從前?”察合台不由自主的扭頭看著神情凝重的速不台:“這話是什麽意思?”
“可汗應該很了解窩闊台吧?所以也應該知道,窩闊台之所以會與可汗你產生隔閡,完全是因為姚裏氏這個女人投奔了他,所以才使得你們兄弟二人變得生分了起來。所以若不是姚裏氏的蠱惑,窩闊台其實並沒有什麽野心,這一點可汗應該知曉的吧?”速不台說道。
察合台低頭笑了笑,心頭也是頗有感慨,窩闊台對於蒙古可汗的位置有沒有野心,他其實心裏一直都很清楚。
與窩闊台並肩作戰這麽多年,窩闊台一直都希望他能夠贏過朮赤,成為蒙古的第二位真正的可汗。
也正是因為如此,窩闊台才會與他一起對付朮赤,幫助他掃清朮赤這個障礙,為他贏得更多部族大汗的支持。
但自從姚裏氏並沒有如預期的投奔他察合台,而是投奔了窩闊台之後,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就遭受到了隔閡。
“我從來沒有責問過他,而且一直都在等他給我一個解釋。甚至隻要他願意,無論什麽樣的解釋我都願意相信,可我一直都沒有等來,不是嗎?”察合台有些惆悵的說道。
“若是現在不晚的話,還希望可汗還能夠像從前那般相信他。我大蒙古國需要一位有智慧的可汗,如今拖雷因為與宋廷的關係,就算是有機會,但恐怕到時候也很難讓眾多部族服氣。雖說拖雷與宋廷交好,當初也有可汗的意思,不過當初可汗是怕您與窩闊台為難拖雷罷了。”速不台看著察合台說道。
“拖雷又不是朮赤,父汗當初想的太多了,他想要給拖雷找一個靠山,但隻要拖雷不爭奪可汗的位置,我便不會為難他。”察合台說道。
速不台迎著風歎氣,隨即與察合台一同躲避火焰,一同向後退了幾步,那熊熊大火給予的短暫溫暖瞬間消失殆盡,身體瞬間又是感覺寒冷立刻爬了上來。
“從這裏前往宋廷邊疆城池,按照眼下的速度,恐怕也得明日才能到達,而且可以肯定,宋人恐怕早就已經嚴陣以待了。可汗前往怕是也很難大獲而歸。從前方山腳下拐個彎,天黑之前就能夠到達宋人運送來的糧草所在地。所以可汗何必舍近求遠呢?”速不台故作輕鬆的說道。
“那你呢?”察合台的神情,讓人很難看出他到底有沒有被說動。
“可汗若是需要,我便陪同可汗一同前往,若是不需要,我便回去複命,隨即與窩闊台從另外一邊牽製拖雷與宋人,為可汗創造機會。”速不台說道。
“若是成功,窩闊台可有打算如何分配?”察合台問道。
“按照以前的規矩,自然是由可汗說了算。”速不台坦誠的說道。
察合台顯然對這個回答頗為滿意,點了點頭後便沉默的望著篝火,直到篝火的火光再次向他們這邊搖擺過來,察合台才開口說道:“回去告訴他,他是我的兄弟,草原也該由草原上真正的主人來做主,而不是宋人來做主。父汗當年能夠統一整個草原,甚至讓金國都不得不俯首稱臣,而宋廷也對我們不得不敬畏三分。如今父汗已經駕崩,我們兄弟更應該團結起來一同對抗外敵才是。”
速不台無聲的點了點頭,草原在統一之後他們眾多人隨著鐵木真南征北戰,征服了夏國、遼國甚至是金國,原本以為即將會迎來一個堪比中原王朝的盛世。
而且為了這個目標,不光是鐵木真,包括速不台等人也都在為此努力著,吐蕃的高僧也好,中原的道人也罷,都有不少人被他們籠絡到了草原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實現一個像中原鼎盛王朝那般的盛世。
但如今,隨著鐵木真駕崩之後,草原開始變得群龍無首,尤其是隨著宋人參與到了其中,使得整個草原又開始有變得四分五裂的危險。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速不台能夠左右的,甚至就連察合台他們,也隻能是眼睜睜看著宋廷參與進來,或者是開始漸漸主導著草原上的形勢。
拖雷堅持不想兄弟相殘的原因,原本也是希望能夠看到一個草原統一的盛世,但隨著朮赤的死去,以及怯薛軍被姚裏氏分裂,包括赤老溫被伏擊等等事情的出現,都使得他對於維持草原的一統變得力不從心。
他當然知道,這其中有宋廷,葉青的關係,可退一步講,若是真的沒有了宋廷與葉青的參與,難道說草原就真的能夠維持當初一統的局麵嗎?
拖雷對此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就像現在,他也不知道察合台會不會來搶他們的糧草。
耶律月一早帶著原本隨她來到草原的兵馬離開了王帳,鍾蠶與墨小寶則留在了葉無缺的身邊。
此時葉無缺與拖雷相對無言,風雪漫天的帳篷外時不時響起馬匹的嘶鳴聲,以及兵士們的大呼聲。
如今,這一切舉動都是為了防止察合台有可能來搶奪他們的糧草。
“你的母妃到底去了哪裏?”拖雷有些疑惑的問道。
葉無缺聳了聳肩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批剩餘的糧草也需要有人看管,要不然的話,豈不是讓你三哥漁翁得利了?”
“總覺得事情好像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拖雷皺眉看著葉無缺說道。
他相信葉無缺不會騙他,那麽就有可能是,燕王妃是把他與葉無缺都給蒙在了鼓裏。
墨小寶與鍾蠶挾裹著寒風暴雪闖進了溫暖的帳篷內,寒風就像是刀子一般,瞬間讓帳篷內的葉無缺跟拖雷一個激靈,急忙回頭看向帳篷的門口,墨小寶跟鍾蠶兩人滿身雪花的走了進來。
“不出所料,察合台改變行軍路線了,不去邊疆城池,改道向我們這邊而來。估計再有一個多時辰,差不多就要抵達我們安放糧草的地方了。”墨小寶拍打著身上的雪花說道。
“這麽快?”拖雷驚訝的站起身,外麵的風雪有多大他很清楚,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行軍速度竟然還能如此之快。
“快倒是算不上快,隻是因為他們出發的時間早,前天好像就已經出發了。如此一來也就可以看出,察合台那邊缺糧顯然已經到了窮盡的地步了,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冒著大風大雪出來。”墨小寶解釋道。
葉無缺依舊穩坐不動,點了點頭後說道:“看樣子今夜恐怕不會很安寧啊。對了,母妃那邊怎麽樣?她真的隻是去看守糧草嗎?”
墨小寶跟鍾蠶互望一眼,而後對著葉無缺跟拖雷那期待的眼神搖了搖頭,表示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葉無缺微微歎口氣,皺了皺眉頭,看向了拖雷。
對於葉無缺的目光,拖雷心裏很明白,顯然拖雷想要把一部分種花家軍派出去尋找耶律月。
而此時的耶律月已經率領耶律乙薛,跑出汗帳近百裏以外的一座小城內。
這裏與其說是一座小城,倒不如說是一個驛站,是一座供各部族大汗在前往汗帳時,用來休整的一座驛站。
而這裏便存放著宋廷送來的第一批剩餘糧草,供一些來尋求幫助的部族來領取。
董晁早已經在驛站等候著耶律月等人,這並非是他未卜先知,而是自從耶律月從燕京準備出發時,白純就已經跟董晁交代過了。
所以在耶律月到達草原後,董晁便在第一時間與她取得了聯係,而與姚裏氏之間的聯係,也一直都是由董晁親自負責。
近萬人的大軍進駐這座小城,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過好在因為惡劣的風雪天氣,並沒有多少百姓居住的小城內,百姓大部分都窩在家裏取暖。
一家一看便知不是由草原牧民開的酒館內,一身白色皮裘的耶律月帶著耶律乙薛緩緩走了進來,瞬間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從而使得原本有些吵鬧的酒館,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幾乎所有的眼睛,都放在了耶律月的身上。
耶律月微微皺了皺眉頭,便看到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走了過來,含蓄的笑了笑,便低聲介紹道:“末將董晁見過燕王妃。”
耶律月一驚,如果不是董晁自我介紹,她還真不敢把眼前胡子花白的老人跟董晁聯係到一起。
在草原上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董晁的變化顯然很大,甚至是身上已經隱隱有了那種久居草原的氣質,讓人很難去從外表判斷,這個人到底是草原牧族,還是中原人氏。
酒館並不是很大,但顯然董晁早有準備,看了看寂靜無聲,不過一雙雙眼睛已經不再盯著耶律月他們的其他人,董晁便低聲邀請著耶律月與耶律乙薛向酒館唯一的雅間方向走去。
“燕王妃放心,這裏大部分人都是我們自己人,能坐在這裏喝酒的,要麽是剛從外麵回來不久,要麽便是吃上一頓飽飯、喝上幾乎美酒,而後便打算跑出去查探消息的。”董晁一邊領路一邊解釋道。
耶律月跟在身後點著頭,時不時打量著這座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小酒館。
這座破舊的小酒館內唯一的雅間,環境看起來還是很不錯,就連一些陳設看起來都還頗有一些小心思在其中,讓人不自覺的還能夠感到幾分舒適與愜意。
尤其是如今外麵是風雪漫天、寒風呼嘯的時候,走進這間溫暖舒適的雅間,瞬間就仿佛能夠讓人感覺到一股舒適與愜意。
不過不像是燕京燕王府那般,窗戶已經變成了可以打量外麵景色的頗黎,因為厚厚的窗紙的緣故,所以便無法像在燕京那般,一邊愜意的喝著酒一邊舒適的欣賞著外麵的雪花。
雅間早就備好了精致的酒菜,一個裝扮看似蒙古女子的丫鬟,為剛剛坐下的耶律月倒上冒著熱氣的茶水。
董晁在對麵坐下,如同一個踏實本分的蒙古老人一般,嗬嗬笑著道:“燕王妃先喝杯茶暖暖身子,這大風雪天的趕路著實讓人受罪。”
耶律月笑意盈盈的點頭:“早些年已經習慣了,不過如今猛然回到草原上,一時之間還真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天氣,但心裏的感受還是很親切的。”
董晁依舊是嗬嗬笑著,一邊示意著耶律乙薛也喝茶,一邊示意那蒙古裝扮的丫鬟先出去。
隨即看著耶律月說道:“察合台那邊今夜怕是就會在王帳那邊動手,但窩闊台這邊,恐怕得到明日了。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窩闊台想要打一個時間差,而且恐怕如今就是姚裏氏,也摸不準窩闊台到底是真的想要跟察合台決裂,還是說這隻是暫時的。”
“雖說窩闊台此舉有利用察合台的成分,但兩人終究多年在一起並肩作戰,彼此對於對方的了解應該是很深。所以末將到現在為止,也不敢打包票窩闊台對於姚裏氏當初的投奔就沒有絲毫的懷疑。”
董晁認真的說完之後,便靜靜的看著雙手捧著熱氣騰騰茶杯的耶律月。
耶律月下意識的想要望向窗外,但那層厚厚的窗戶紙擋住了一切,讓她根本無法看到外麵飄雪紛紛的景象。
隨即微微歎口氣,而後放下手裏的茶杯,道:“不管他們兄弟二人是真破裂還是假破裂,總之這一次設局,窩闊台必須死在這裏。”
董晁默默的點著頭,當年耶律月從遼國逃亡投奔葉青的情景,他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他因為負責的情報消息這一塊兒,使得他知道比旁人更多的內情,自然,也就更知道,當初耶律月的一路逃亡,在窩闊台的率兵追擊下到底有多艱難。
大遼國承禮公主的美貌人盡皆知,而這也是窩闊台為何會親自率兵追擊的緣由。
雖然最後並未能夠得償所願,但當時一路的追擊,已經是讓剛剛亡國的耶律月是雪上加霜,若不是最後有人從西平府出發去接應耶律月,恐怕那時候的耶律月,到底能不能夠憑借耶律乙薛與殘兵的保護,趕到西平府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末將明白,末將一定會竭盡全力幫燕王妃把窩闊台留在此城。”董晁重重的點著頭說道。
“燕京那邊可有什麽消息沒有?”耶律月想起葉青,心中便不由自主的趟過一道暖流,就像當年,若不是對葉青的愛慕支撐著她,讓她想要在死之前見葉青一麵,恐怕在逃亡到半途時她就打算放棄了。
而如今,葉青因為她一時想要報仇的任性,不得不選擇改變分化、割裂蒙古的策略,從而來讓她達到報仇的目的。
董晁不知為何,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一輕微舉動讓耶律月心頭不由一緊,還道是自己的任性為葉青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不過隨著董晁張口之後,耶律月瞬間便釋然。
“燕王告訴末將一定要全力以赴幫助王妃,而且還有種花家軍因為小世子的關係,又不得不留在王帳那邊。如此一來,王妃您這邊的兵力就顯得有些單薄了,所以。”
董晁也是看了一眼無法看到外麵景象的窗戶,而後便繼續說道:“前幾日李橫將軍已經從雁門關開始親自往這邊趕了。快要年底了,如今耶律楚材又一次到了太原府,主要還是因為地方吏治的一些事情。所以如今耶律楚材的到來,也讓李橫將軍可以分心一些其他事情。不出所料的話,估計今夜便會到來。”
“你是說李橫今夜也會到達這裏?”耶律月心頭一驚,第一反應便是想,這一定是葉青刻意安排的。
“是,這是燕王特意交代李橫將軍的。王妃想必也應該知道,李橫將軍南征北戰多年,本來早就像燕王一樣卸甲了,但這一次種花家軍無法助王妃的情況下,燕王也隻好讓李橫將軍再一次披甲了。當然,李橫將軍的意思是車馬馳騁草原也是他多年的心願,隻是因為燕王的不善解人意,才差些使得他抱憾終生,如今有機會了,自然是要來草原好好的看看、轉轉。”
耶律月心裏再次充斥著暖流,李橫雖然嘴上如此說,但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麽,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她心裏其實清楚的很,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她耶律月報仇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