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5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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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橫趕到的時候,耶律月與窩闊台這邊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
雖然兩方的兵力都不多,但戰況卻是極其的慘烈跟觸目驚心,即便是他李橫早已經是久經百戰,見慣了沙場上戰後那慘絕人寰的景象。
但此時眼前堪比人間地獄的戰場還是讓李橫都有些感到震驚,幾乎沒有多少個完整無缺的兵士,幾乎每一個兵士都是缺胳膊斷腿,或者是背負著重重的刀傷、箭傷。
耶律月麾下的悍將耶律乙薛,同樣是受傷極為嚴重,一隻手臂已經被吊在了胸前,臉上的鮮血與汙泥摻雜在一起,很難讓人分清楚鮮血淋淋的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除了耶律乙薛之外,就連姚裏氏的有著原本白皙的臉龐,此時看起來都是極為的蒼白,尤其是臉頰上幾抹刺眼的血跡,使得姚裏氏的臉頰顯得格外的嬌弱又讓人觸目驚心。
唯獨還算是沒有沾染多少鮮血的,或許就是臉頰頗為幹淨,但白se的皮裘上則是沾滿了鮮血的耶律月。
此刻緩步走到跪在麵前的窩闊台身邊,嘴裏沒有任何的話語,手裏的刀緩緩在窩闊台頭頂舉起,窩闊台眯縫著眼睛、滿臉鮮血,不知在耶律月舉起刀的時候,是想要看一眼將要斬下他頭顱的刀,還是對那遠處的斜陽與草原有些戀戀不舍。
沒有過多的廢話,沒有在窩闊台此刻狼狽的跪在她麵前之後,用言語來發泄、譏諷、報複窩闊台,人狠話不多,輕輕的一句這都是你咎由自取從耶律月嘴裏發出,隨即便是耶律月抬起另外一隻手,雙手握刀用盡所有力氣斬下,窩闊台那張布滿血跡、甚至還帶著一絲倔強微笑的頭顱,頓時滾落到了剛下馬的李橫腳下。
李橫皺著眉頭看了看窩闊台那滾落到自己腳下的腦袋,一雙眼睛恰好仰視著他,不帶任何的情感se彩。
用腳輕微的踢了一下窩闊台的頭顱,看著頭顱那一雙失去se彩的眼睛“望”了別的方向,這才走向愣在原地的耶律月跟前。
“不愧是跟著葉青收複北地的巾幗英雄,李橫佩服。”李橫微笑著說道,雖然眼前戰後的場麵讓他都有些頭皮發麻,不過微微適應了之後也就無所謂了,何況,這一輩子他也是在沙場上這麽過來的。
耶律月沒有說話,在手裏的刀斬落窩闊台的頭顱,看著無首軀體緩緩向前倒地,此時的耶律月才有機會放眼打量整個慘烈的戰場。
“原本還想要把窩闊台的頭顱高掛在王帳的旗杆上風幹,現在冷靜下來了,大仇已得報,突然不那樣想了。”耶律月轉頭,看著李橫淒然笑道。
李橫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欣慰,微微點點頭,道:“這樣自然是最好,不過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屍體?”
“厚葬便是了,無論如何,也要給拖雷跟察合台一些麵子不是?”耶律月臉上的殺氣此時徹底消失,終於是恢複了燕王妃的樣子。
李橫默默點頭,而後示意跟隨他趕來的親衛開始清掃戰場。
耶律月的做法他很認同,窩闊台跟耶律月有私仇,拖雷跟察合台或許因為葉青的威壓,就算是心有不滿,但也沒辦法表現出來。
可若是耶律月真要是把窩闊台的頭顱掛到王帳旗杆上,風幹、羞辱已死的窩闊天的話,那麽也就等同於是在羞辱拖雷、察合台以及其他草原部族,而這樣的話,這一戰的意義就將變得得不償失,喪失了它原本該有的正麵意義。
清點傷亡人數以及就近尋找適合駐紮的地方,包括與劉克師、虞允文他們之間的聯係,以及給遠在王帳的完顏從彝、葉無缺等人,包括給燕京通報戰果等種種戰後的瑣碎事情,都交給了李橫來負責。
耶律月在一一探望了那些傷兵,以及親自點燃火把看著那些為她而戰死的將士,被一大堆篝火帶走後,便與姚裏氏默默的回到了搭好的營帳前,一時之間兩人相顧沉默,但也不得不說,經過今日這一場慘烈的廝殺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則是更為親近跟信任了幾分。
姚裏氏在戰事結束之後,雖然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一些傷,但對於
她而言,這點傷比起她肉眼可見的,在草原還是在宋廷已經看到光亮未來來,那麽就根本不算什麽了。
經此一役,姚裏氏就像是終於徹底熬出了頭一般,在未來感到一片光明之時,也才真正感覺到,真正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感覺是什麽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輕鬆,那是一種從心底而言的渴望,更是一種仿佛天空、大地都與自己融為一體的感覺。
夜se漸深,營帳外的篝火漸弱,巡視的兵士都是李橫帶來的人,而耶律乙薛所帶的兵士,除了死傷無數之外,還能夠有即戰力的已經剩下不到原有的兩三成,而戰事結束後,也就開始了徹底的休整。
“接下來跟我一同回燕京吧?”耶律月側頭對姚裏氏說道。
姚裏氏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就要點頭,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有些戀戀不舍的吸著冰冷的空氣,抬頭望著漫天繁星,心底有些猶豫。
像是能夠體會到姚裏氏心底對草原的不舍似的,耶律月再次笑了笑,而後輕聲說道:“並非是讓你永遠離開草原,而是去燕京看一看,轉一轉,若是想要回來,自然還是會讓你回來的。隻是眼下……恐怕不是最佳待在草原的時候。”
姚裏氏扭頭看著耶律月,動了動嘴唇想要問為什麽,不過轉瞬間她就有些明白了,拖雷跟燕王葉青的關係自是不用說,至於察合台的立場……恐怕在窩闊台身死之後,也會有所改變吧?
那麽如此一來,宋人已經能夠在草原隨意調遣大軍的情況下,也就意味著,在窩闊台死後,宋人還是要介入到草原上的勢力中來,甚至還要以它為主、征服整個草原。
“好。”姚裏氏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是微笑著對耶律月點頭道。
“我也喜歡草原,不管是你還是我,從小便出生在草原,又是長在草原,對草原自然是有著一份旁人難以體會的情感。不過……我更希望看到一個富饒的草原,看到一個沒有爭搶的草原,就像是中原城池裏的百姓那般,能夠過上美好的生活,安居樂業。”耶律月捋了捋額前的一縷秀發,歎息道。
“元日在中原是什麽意思?”姚裏氏突然問道。
耶律月先是一愣,而後不由得回憶著這些年在中原過的每一個元日,開始向姚裏氏講述著她認識的元日到底是什麽樣子,以及其對於宋廷以及百姓的意義到底有多重要,最後笑著對姚裏氏說了一句,這一次你跟我回燕京,正好能夠趕上元日,到時候你自己再體會一番就知道了。
姚裏氏點了點頭,總算是前往燕京的空落落的心裏,有了一絲有目的的盼頭跟踏實感。
當耶律月這邊,以及虞允文那邊與劉克師三方的戰事消息傳到王帳時,葉無缺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稟報給燕京朝廷以及他的父王葉青。
而完顏從彝則是神情顯得有些凝重,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先跟拖雷、察合台他們統一立場、統一戰線,甚至是應該立刻把宋廷邊疆城池的兵力,全部都調集到中原來。
葉無缺終究還是顯得有些年輕,不像完顏從彝那般老謀善算,何況打小便是有著書呆子標簽的葉無缺,書呆子了這麽多年,也因為葉青這個光彩奪目父親的壓力,讓他這一次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證明自己,雖然是一個書呆子,但也照樣有著不亞於他大哥葉孤城的能力。
雖然不如葉孤城如今的成就,可這一次在草原上所做的一切,對於葉無缺而言,放在自己的父王葉青麵前,完全可以視作是一次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機會。
所以葉無缺第一反應便是立刻把草原上接踵而至的好消息立刻告訴葉青,但完顏從彝顯然想的更多,而且還是因為窩闊天已死,讓他從謹慎的角度出發來考量草原上的諸多問題。
“窩闊台身死,對我們而言自然是一個好消息,但對於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大汗而言,無疑就是一個噩耗。小世子應該也知道,窩闊台在追隨其父征戰多年,自然還是多少有些堅定忠誠的部
族大汗一直支持著他的。雖然拖雷、察合台如今已經默認了我們在草原上的影響跟勢力,但不代表原本支持窩闊台的一些部族大汗,在得知窩闊台已死的情況下,會為窩闊台報仇。燕王曾經說過,表麵上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些部族大汗若是鐵了心要為窩闊台報仇,也是一股可以削弱我們的在草原勢力的力量,所以完顏知府的意思就是調派重兵來草原,以此來震懾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葉無缺一點就通的問道。
完顏從彝欣慰的點著頭,麵帶微笑道:“除了要提防那些原本就忠誠於窩闊台的部族大汗,而且我們還要在這個關鍵時刻,用盡一切手段來穩住拖雷跟察合台才行。震懾、阻止忠誠窩闊台部族大汗的事情,我跟墨統領、鍾統領可以做,但安撫痛失兄長的拖雷跟察合台一事兒,隻有靠小世子了。”完顏從彝循序漸進的引導著葉無缺說道。
“可是……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葉無缺一陣頭大,前些時日跟察合台已經談過了,察合台也直截了當的說了,他葉無缺根本不夠格,就算是要談也該是朝廷或者是他父王才行。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看你如何安撫察合台跟拖雷了,元日也快到了,而這便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完顏從彝對葉無缺說道。
葉無缺微微皺眉,有些不明白完顏從彝的意思。
完顏從彝深吸一口氣,望了一眼帳篷外看不見、卻聽得很清楚的寒風呼嘯而過,想了下後說道:“ 草原不比其他城池居多的地方,隻要大軍進駐,基本上就可以把所有城池納入版圖。草原終歸是有著它特殊的意義,遊走不定、逐水而居的特性,注定了我們不能把它向其他城池那般來對待。而小世子若是能夠說服他們前往燕京,與朝廷商談那自然是最佳之策了。”
完顏從彝在被葉青差遣剛到草原時,其實就一直在思索若是一切都順利的話,那麽接下來,宋廷該怎麽樣,才能夠順利的真正征服、掌握整個草原。
而他獨自一人思索的某些策略,可謂是跟葉青以及燕京書院的何崇不謀而合,那便是借著把拖雷、察合台召到燕京的機會,利用這個空當先把宋廷的幾路北地大軍都大兵壓境至草原上,以此來既可以展示宋廷強大的兵力與不可抗拒的實力,也可以借此機會鎮壓一些還有些異心的部族等。
當然,此事兒還需要雙管齊下、恩威並施,朝廷給予拖雷、察合台,甚至是一些在草原上影響力頗高的大汗以恩,而他、墨小寶、鍾蠶則負責在草原上施以威壓,再然後……便是看看朝廷打算如何來分治草原上的部族了。
這些他也於昨日寫了一封密信派人遞送到了燕京燕王府,並且並沒有給予朝廷一份,隻是單獨的給了葉青一份。
葉無缺想了好一會兒,如果按照完顏從彝的計策,那麽也就等同於,這個元日若是自己回燕京的話,就必須說服拖雷跟察合台,甚至是其他一些部族大汗,願意隨他一同前往燕京了。
但拖雷跟察合台以及其他有極大影響力的大汗,會同意嗎?
這讓葉無缺瞬間明白了完顏從彝為何主張要立刻繼續調集各路大軍來草原的用心了,一旦宋廷大軍在草原上集結的越多,那麽不管是拖雷還是察合台,抑或是那些擁有較大影響力的大汗,即便是心有不願,但看在宋廷無數大軍的份兒上,怕是到時候也不得不跟隨自己前往燕京了吧?
想到這裏的葉無缺雙眼一亮,對著完顏從彝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完顏從彝看著神清目明的葉無缺,略微施加一些壓力道。
“不要給我這麽大的壓力了,壓力越大,我怕我真的沒辦法說服他們的。尤其是察合台,不像我跟拖雷那般要好,也不像拖雷似的,希望草原上也能夠有像燕京那般壯觀的城池。”葉無缺有些無奈的說道。
不過即便是如此,葉無缺還是沒有退縮,在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後,便起身向著拖雷的帳篷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