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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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鴻升心裏知道,不論是兄長燕鴻淵,還是他的兒子燕慶之,或者是他的寶貝女兒燕傾城,對於金人向來都是極為反感,甚至是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深仇大恨。
但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隨著父親南渡之後的自己這一輩人,已經算是土生土長的臨安人了,又何必把老一輩人的血海深仇,一直記掛在心?
而且人就應該順勢而為、應時而生,朝廷如今都沒有跟金國齜牙咧嘴、厲兵秣馬的,一個小小的商賈燕家,卻非要表現出一腔對朝廷的忠貞熱血,以及被金人所致,卻並未家破人亡的滿腔恨意,說起來豈不是很可笑!
自從前兩年那一戰敗北後,就連皇帝都失去了北伐的決心,如今主和派在朝堂穩壓主戰派,這個時候,如果還不跟著順應朝廷的大策略,那麽有一天燕家的家業,早晚會在他們手裏敗光。
當然,燕鴻升自己都不可否認的是,燕家布匹跟瓷器的聲名遠揚,離不開當年兄長燕鴻淵的打拚,特別是能夠在臨安城內的諸多商行中脫穎而出,把燕家的絹帛、絲綢、瓷器賣進皇宮,而後又被皇宮指定為納貢給金國的貢品,這其中可完全是靠燕鴻淵的一己之力造成的。
燕家如今諾大的生意產業,也完全是燕鴻淵三兄弟的父親跟隨老一輩南渡之後,由年輕時的燕鴻淵,在他父親這一個瓷器匠人的幫助下,經過幾十年辛苦打下來家族基業。
但既然他們父親在去世時,並沒有為兄弟三人分家,或者說是,看在這份家業是燕鴻淵一人所為的份兒上,當父親的就算是想給三兄弟分家,也沒辦法開口分家的原因上,索性便借著兄弟三人之間和睦的感情,把分家這件事兒拋置到了腦後不提了。
兩名金人被燕鴻升家的下人帶入另外一間房間休息時,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葉青,眼神中也並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敵意,顯然他們此刻無暇理會前兩日,這個壞了他們好事兒的禁軍。
燕家的議事廳門口,連燕傾城的貼身丫鬟都沒讓進入,而燕傾城則是在跟隨著燕鴻升父子走到議事廳的門口時,突然站住腳步,扭頭看了一眼神態輕鬆的葉青。
葉青察覺到燕傾城的目光望向他後,立刻明了的輕輕“哦”了一聲,而後便快步跑到燕傾城身後,準備跟著進入議事廳。
隻是當燕傾城剛剛走進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門口兩個二叔家的護衛,略帶恐嚇的聲音:“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燕傾城先是看了一眼議事廳內,正神情悠然坐下,對門口護衛的行為,毫不關心的燕鴻升父子三人。
而後扭頭望向身後,便看見那禁軍當著兩個護衛的麵,神色坦然的又“哦”了一聲,然後竟然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推開一個護衛橫在他胸前的手,便神色自然、挺胸抬頭的走了進來。
看著那“閑雜人等”理所當然的走進來,燕傾城神色倒是一愣,想不到這個禁軍竟然還有這般膽識跟眼色,自己隻是望了他一眼,他便知道他自己該幹什麽了。
燕鴻升三人也是一愣,料想不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膽大,連燕家二老爺的議事廳都敢闖。
但接下來更讓他們瞠目結舌的是,那“閑雜人等”竟然向站在他旁邊的燕傾城伸手虛請,而後走到他們三人桌子對麵,拉開正中間的一把椅子,舉止從容的請燕傾城坐下。
燕傾城眨動著秋水般的眸子,看著那禁軍進來後,便站在她的身旁,快速的掃視了一圈議事廳。
然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隻見禁軍突然一手放在小腹處,另外一隻手臂自然張開稍稍下垂,微微弓著上身作出虛請自己往前走的奇怪樣子。
燕傾城不由得再次微微愣了下神,接著就看見那已經走到燕鴻升三人對麵的禁軍,拉開了麵對著三人中間的一把椅子,又是伸手作出虛請的動作,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像是一抹看不透的壞笑:“小姐,請。”
雖然不懂這個禁軍,如此奇怪的禮儀是從哪裏學來的,但在此刻由他表現出來後,多少讓燕傾城覺得還挺受用,一股淡淡的虛榮心跟高貴感,瞬間從心底裏升起。
既然已經進入了議事廳,而且還是來跟二叔攤牌的,燕傾城在看了一眼那禁軍的笑容後,便蓮步輕移,不理會對麵三人怒目而視的目光,徑直走向了被禁軍拉開的那把椅子前。
隨著燕傾城彎腰開始往下坐,她便感受到那背後的椅子微微在往前推,整個過程很難讓人察覺,但又是極其的自然舒服。
所以當燕傾城真正的坐下後,她赫然驚奇的發現,自己所坐的椅子與桌麵的距離,竟然是剛剛好。根本不用自己坐下後,再去調整椅子跟桌麵之間的距離。
“胡鬧,你是我們燕家的什麽人,趕緊滾出去。”燕鴻升的長子燕慶祝,看著葉青請燕傾城坐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去,反而是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氣定神閑的站在了燕傾城的身後,看樣子是不打算離開了。
葉青指了指身前的燕傾城,而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的人。不會滾。”
燕傾城聽到葉青如此痞裏痞氣的回答,差點兒笑出聲。但突然間回過神,才回味出那句“她的人”聽著怎麽那麽無禮,有點兒在輕薄自己的意思!
“這裏是我們燕家的議事廳,如此重要的地方,可是你一個下人呆的地方?進來把他拉出去,家法處置。”燕鴻升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燕傾城,而後看著她身後那皮笑肉不笑,看那樣子就很欠揍的下人沉聲說道。
燕鴻升說完後,那兩名剛被葉青伸手推開的短打扮的護衛,跟另外一個同樣打扮的護衛,神情緊張、小心翼翼的這才走了進來,作勢就要拉葉青出去。
而葉青則是在那兩名護衛快要靠近跟前的時候,突然間從腰間掏出了一塊兒腰牌,在兩名護衛以及燕鴻升三人跟前一晃而過,而後又別進了腰裏。
“皇城司的人你也敢往外轟?是沒聽說過皇城司是幹什麽差事兒的嗎?燕鴻淵請了一伍禁軍護衛燕小姐的周全,難道你身為燕家二老爺不知道?”葉青那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的樣子,倒是把兩名護衛唬的站在他旁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燕鴻升看著那兩名護衛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而後他又看了看葉青那從容無畏的樣子,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這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
禁軍雖然地位下降,但朝廷皇家的皇城司,一直都是從禁軍之中挑選人來補皇城司的缺,這倒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大哥真的有那麽大能耐,能請來皇城司的人,而不是禁軍的人來護衛燕傾城的周全嗎?
燕傾城看著有點兒被唬住的燕鴻升,心裏多少也有些被身後那禁軍自信的語氣嚇住,難道爹沒有告訴我這些禁軍的真實身份?
思索之間,燕傾城便把剛才那葉青說的“她的人”這句無理的話,給拋到了腦後。
她哪知道,葉都頭這句話跟男女私情一點兒關係沒有,隻不過是一句證明自己立場的話語。
至於說自己是皇城司的話語,純粹是心血來潮,嚇唬這兩個護衛,跟那個一直不正眼看自己的燕鴻升的。
燕鴻升看不透眼前這個一直從容自信的,所謂皇城司的人,說的話跟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但看著葉青剛才進來的舉止行為,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禁軍該具有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大哥攀上的貴人可就真有點兒分量了。
而且,坊間流傳了好幾年的,大哥跟宮裏的某些貴人之間,或多或少的有著一些關係,所以才讓燕家這些年,一直占據皇商的重要原因。
看來自己今日怕是還真不好下決斷了,最起碼也不能在今日,把燕傾城逼的太急了。
萬一這個葉青真是皇城司的人,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誰知道分家以後,大哥會不會利用皇城司的人,或者是更有分量與身份的人報複自己!
如此也就好理解,為什麽大哥自己不出麵,卻讓這個黃毛丫頭來跟自己談!原來是早就有了後手,有了皇城司裏的人給他撐腰了!
快速思索了下的燕鴻升,看了一眼神情平靜坦然的燕傾城,對著那兩名還看著他,等候命令的護衛正要說話,就聽見旁邊“皇城司”的人替自己把話說了。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滾出去,這裏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嗎?”葉都頭狐假虎威,看著兩名呆呆發愣,不知所措的護衛突然冷聲說道。
不光是兩個護衛嚇了一跳,就是對麵一臉凝重跟茫然,剛要出聲說話的燕鴻升也被嚇了一跳。
燕鴻升又是一陣心思急轉:難怪大哥這幾年一直能夠壟斷皇家采辦的生意,原來真是與皇城司,或者是更有分量的人拉上關係了啊。
於是看著被那皇城司的人嗬斥了兩句的護衛,燕鴻升無奈的擺了擺手,示意那兩名護衛出去吧。
至於“皇城司”的人……他願意站著就站著吧。
其實這個時候,燕鴻升都有些想要討好那皇城司的人,真想開口讓那禁軍坐下來。
但礙於麵子,以及燕傾城還有自己的兩個兒子在,便就任由那“皇城司”的人,喜歡站就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