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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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侍郎王之望,身材不算是很高大,甚至還有些小肚子,麵白無須,一身青色寬袖圓領袍便服,尤其腰間所掛玉佩極為顯眼,一臉的和氣笑容,屬於典型的朝廷官員形象。
遠遠望著站在書房門口迎接他的湯鶴溪,王之望臉上的笑容更盛了,甚至多少還帶著一絲得意之色,快步流星往前哈哈道:“下官如何敢勞公子大駕在門口迎接,真是折煞下官了公子。”
“王大人客氣了,您親自登門拜訪,鶴溪本應在府門口迎候才是,隻是下人磨蹭,鶴溪想要前往門口已是不及啊。”湯鶴溪嘴上雖然客氣,可依然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王之望先行之禮,而後才緩緩行禮。
“公子如此隆重,下官可是受不起啊。公子先請。”王之望看著湯鶴溪虛請的手勢,連忙後退一步,伸手讓湯鶴溪先行。
當朝右相湯思退之孫、兵部尚書湯碩之子,就像上一世的官員子嗣,或者是官員妻子一樣,在一個衙門口,就如同一個衙門的副職般的存在。
要不然上一世,也就不會出現單位一把局長生病,而後由其妻子出來主持工作,讓人啼笑皆非的亂象了。
湯鶴溪如今便是這樣的存在,不敢說在整個朝堂,最起碼在兵部的官員眼裏,湯鶴溪便是兵部小侍郎的存在,他說的話,就如同他父親湯碩所言一樣讓人重視。
兩人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坐下,身為湯府護衛管家的湯景,不用等湯鶴溪吩咐,便立刻示意下人上茶。
“王大人今日親自登門可是有要事兒?不過先說好了啊,今日無論如何,都希望王大人切莫推辭,一定要給鶴溪一個宴請王大人的機會才是。”湯鶴溪笑容滿麵,態度放的很低,最起碼表麵上,看不出來因為祖父跟父親在朝為官,而顯得囂張跋扈,倒是給人一種親和力。
“下官可承受不起啊,這樣吧,由下官做東,請公子移駕前往豐前兩日在西湖畫舫上,聲名鵲起的花魁被請到了豐樂樓,公子恐怕還未曾一睹芳顏吧?”王之望急忙拱手婉拒,讓湯鶴溪請自己,自己這個兵部侍郎除非是不想繼續幹下去了。
“真有此事兒?我這兩日並沒有怎麽出門,倒是不曾聽說,那既然如此的話,可不能掃了王大人的雅興,湯景,把豐樂樓最好的位子定下來。”湯鶴溪伸手請王之望喝茶,而後對站在一旁的湯景說道。
王之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放下茶杯稍微壓低了一些音量說道:“公子,今日下官特意過來叨擾,是想告訴公子一件事兒。”
“王大人請講。”湯鶴溪收起笑容,神情正色,以示自己對王之望的尊重。
“前兩日那臨安有名的富商燕鴻淵不知道公子可知曉?”王之望看著湯鶴溪鄭重的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燕鴻淵私下裏找到了下官,想要租用我們的禁軍,所以下官想了想,前些日子那從神勁軍被流放到禁軍的兩人正好無事兒可做。於是便自作主張,把那兩人派出到燕府做護衛了。下官如此做是想著,從此以後這兩人無論是生是死,我們都好掌握一些了,而且,重要的是,再也不可能有起來的可能了。”
湯鶴溪不動聲色的連連點頭,雖然王之望沒有指名道姓,但不用猜也知道,這從神勁軍被流放到禁軍的兩人,其中一人必然是,昨天剛見過麵的葉宏弟弟葉青。
並沒有因為王之望的刻意討好,而顯得興奮,不過還是想了下說道:“文書都簽字畫押了?”
像是打啞謎一樣,王之望看著湯鶴溪,默默的點了點頭。
而後湯鶴溪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神色之間帶著欣賞的意味看著王之望,心照不宣的說道:“如此甚好,不過倒是不著急,看看再說。”
王之望看著湯鶴溪顯然並不想跟自己透個實底,便也不再開口問接下來需要他做什麽嗎,而是從袖袋裏掏出了兩份文書,緩緩推到了湯鶴溪跟前,用手指在文書上敲了敲。
湯鶴溪並沒有拿起來看,而是笑著推了回去,說道:“鶴溪豈是不信王大人之人?先放在大人這兒,如果鶴溪需要,到時候再叨擾王大人。到時候,還希望王大人能夠鼎力支持鶴溪才是。”
“公子言重了,這都是下官之本分。公子的事兒,下官一向是牢牢記掛在心,一刻不敢忘的。”王之望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但極其快速的又恢複如常。
兩人都是各懷鬼胎,王之望希望把湯鶴溪拉上禁軍被租用牟利的賊船,以此確保自己兵部侍郎的位置足夠穩固。
但湯鶴溪顯然清楚,自己不能輕易與王之望合謀,如果一旦身為兵部尚書的父親,因朝中之事兒,要升遷他人替換兵部侍郎時,到時候自己與王之望之間的關係,可就有可能會給父親造成束手束腳的被動局麵。
所以,湯鶴溪在還沒有對葉青動殺心之前,在還沒有完全信任王之望之前,他是不會輕易把自己與其捆綁在一起的。
何況,葉宏的死,自己隻是知曉,具體內情還是父親跟祖父所為。
雖然眼前的王之望透過剛才的交談,向自己透露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內情的事情,但在跟父親溝通之前,還是謹慎為妙。
另外一邊的葉青,已經從藥鋪裏買了四根筆直的羊角回來,手裏拿著裏麵已經空空如也的羊角,心裏多少鬆了一口氣,要不然的話,他還不知道該怎麽把羊角掏空呢。
回到家看了看二樓,並沒有看見那道一身素衣的熟悉身影,於是把買回來的羊角放進了房間,來到廚房看了看那口鍋,顯然不適合煮羊角。
葉青相信,如果自己用家裏這口鍋煮羊角,那麽白純一定會拿著那把刀跟自己拚命的。
無聲的歎口氣,摸了摸兜裏還剩下三兩多的碎銀子,再看看空曠的院子,於是打算在院子裏先砌一個簡單的爐子,架上一口鍋放進一個羊角試試。
天色並不是很晚,商鋪大多也不會關門,即便是到了晚上,好多商鋪也依然大開門戶營業做生意,這與葉青想象中的,一到晚上就宵禁,各坊坊門都緊緊關閉的景象完全不同。
而且如今臨安城內的大部分坊牆,也都拆的七七八八了,朝廷根本不管百姓是不是晚上還在做營生。
買了一口鍋以及從門口撿了幾塊能夠砌灶的石頭回來後,看了看廚房依然沒有白純的身影,在院子裏嘟囔了兩句後,葉青便開始挽起袖子,在院子靠牆的位置砌起了灶台。
坐在二樓的白純,透過窗戶的縫隙,冷眼旁觀著這個剛才把自己氣的差些跳腳的小叔子,正旁若無人的在院子裏忙活著。
當她看到那口鍋,以及幾塊石頭等東西,心裏頭已經猜出了葉青要煮羊角,但她不認為葉青能夠很快就砌起一口好灶來。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她感到頗為驚訝,隻見葉青拿著院子裏的出頭,在地上刨了個小坑,拿著一根較直的木枝隨意的比劃了幾下後,再把那幾塊石頭放旁邊一放,拍拍手就像是已經砌好灶台了。
可在她看來,那簡易的灶台,根本不可能把水完全煮沸了,更別提把堅硬如石頭的羊角煮糊了。
但下麵的葉青,好像對自己的手藝還頗為滿意,從院中心的井裏打來水,那口看起來質地還不錯的鍋,竟然連洗都沒有洗,就直接放在了幾塊石頭上麵,而後倒上了水。
院子裏堆砌整齊的柴火多的是,從上麵拿來柴火後,就看見葉青就著一把幹草,也不見他怎麽用力生火,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口鍋下麵便冒起了陣陣青煙,而後就看見一根根粗如兒臂的柴火,被放在鍋下麵的小坑裏。
“羊角還得打磨拋光,多虧我早就想到了,真是一個天才我。”葉青自賣自誇道,對於樓上已經站在陽台處半天的白純,毫無所覺。
羊角外層褐色的一層需要去掉,而後便會露出裏麵,如同黃玉一般的顏色,細看之下也顯得頗為透明,這讓葉青不得不佩服這些古代人,怎麽這種東西都能想到用來做燈籠呢?
拿著一根拋光的羊角比劃了半天,他需要去中間最筆直的部分,來用紡錘形的楦子來把其撐到近乎於透明的狀態。
楦子便是做鞋時,套在鞋坑裏麵的東西,隻不過葉青需要大小不一的紡錘形楦子而已,而紡錘形對於葉青就更好理解了,中間最寬,兩邊漸細。
不過燈籠自然是不需要絕對的紡錘形形狀,做成有如上一世,那修剪打理過的冬青形狀就好。
自顧自忙活著的葉青,絲毫沒有注意到,二樓的白純不知道何時走到了院子裏,看著那鍋裏已經開始沸騰的開水,剛剛把一根羊角放進去,餘光就看到了白純站在了他旁邊不遠處。
“你怎麽走路一點兒聲音沒有?人嚇人會死人的可是。”葉青嚇了一跳,扭頭看著一臉冰冷的嫂子說道。
“你有病?”白純語氣淡淡的,帶著一絲關切的問道。
“你有藥啊?”葉青被嚇了一跳,語氣自然是說不上和氣,所以直接開懟道。
“你……你真是有病!”白純氣的臉色又是一陣鐵青。
羊角本是有著清熱解毒、鎮驚散淤的療效,白純之所以如此問葉青,也是因為他煮羊角的舉動,以為他病了,所以才關心問道。
誰知道卻被人家好心當作驢肝肺,回了這麽一句讓她差點兒氣死的話語。
不過好在,葉青在她走進廚房做飯的時候,還是主動告訴了她,是打算用這羊角做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