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慈烏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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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代以前,烏鴉在中國民俗文化中是有吉祥和預言作用的神鳥,有“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的曆史常識傳說。
董仲舒《春秋繁露·同類相動》中引《尚書傳》:“周將興時,有大赤烏銜穀之種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諸大夫皆喜。”
隻是到了後期,特別是在段成式的小說《酉陽雜俎》中,才開始出現了:“烏鳴地上無好音。人臨行,烏鳴而前行,多喜。此舊占所不載。”
“但也可能是反哺慈親的意思也不一定。”燕傾城看著葉青茫然無知的目光,於是無奈的解釋道:“意思是,烏鴉是孝順的典型,當它們的父母年紀大了,老了,病了,厭倦世事了,無法覓食的時候,小烏鴉、年輕的烏鴉、兒孫輩的烏鴉,不但會給父母尋找食物,而且會把食物給弄得很可口,像人吐哺以養育子女一樣。”
“還有這說法啊,還真是頭一次聽到。”葉青衝燕傾城豎了大拇指誇讚道。
但燕大小姐並不領情,傲嬌而有得意的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他。
白純同樣是點點頭,顯然是很讚同燕傾城的說法,淡淡說道:“唐李密的《陳情表》中也曾有過類似的說法,比如: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
在燕府的別院裏,燕鴻升、燕鴻鵠帶著他們的人早已經離去,葉青翻著白眼望著左邊的嫂子白純,而後又翻翻右邊的燕傾城。
兩女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所以說起古典詩集來,基本上就沒有葉青什麽事兒了,聽著白純說起《陳情表》,隻好默默的再次掏出那塊兒漆黑如墨的玉佩,望著上麵栩栩如生的烏鴉,不知道靖康二字跟烏鴉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
燕傾城跟白純都不願意碰那塊兒玉佩,此刻看著葉青又能出來,燕傾城忽然靈機一動道:“背麵刻有烏鴉,正麵刻有靖康,會不會是在說,靖康年間失去母親一事兒?讓你幫他找什麽人?”
“靖康年間,烏鴉娘沒了,就剩個小烏鴉自己南渡了?讓我給烏鴉找個娘來?你當烏鴉是大雁啊,沒事兒春北冬南的飛來飛去。”葉青沒好氣的白了燕傾城一眼說道。
白純一隻腳又在桌子下麵輕輕踢了一下葉青,意思是讓他跟燕傾城說話客氣一些。
不過這一次燕傾城倒是沒有因為葉青嗆她而生氣,而是緩緩念道:“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百鳥豈無母,爾獨哀怨深。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慈烏複慈烏,鳥中之曾參。”
念完白居易的《慈烏夜啼》後,燕傾城神色堅定的說道:“我覺得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就算是不準確,但是也應該離我猜想不遠。”
白純看著燕傾城,淡淡的點了點頭,兩人自始自終都不曾如何對話,但即便是這樣,兩人仿佛心有靈犀似的,或是或多或少的在心裏,都有一些謙讓對方的意思。
不過不得不說,燕傾城腦洞大開以後,還是讓她多多少少猜中了一些趙構的心思。
當年趙構倉促繼位一路南下,而他的父親宋徽宗以及他的生母韋賢妃,等眾多皇室被金人所掠後,心中一直牽掛著他的生母韋賢妃。
所以在臨安站穩腳跟,安撫捋順朝堂之後,為了堅定迎回韋賢妃的決心,便命人刻了不少東西明其誌,而這一塊玉佩便是其中一件。
如今韋賢妃已逝,當初還未從金返回時,就被他遙尊為皇太後,所以留下的物件,除了一些被他陪葬於生母的陵寢外,其他的對於他來說,隻不過是給自己留了個念想,絕對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但不想金人竟然又借當年大宋皇室被俘一事兒,特別是以他生母在金所生子嗣、包括宋徽宗在金所生子嗣來羞辱他時,他這才又想起了這塊兒玉佩。
而金人所給他的最近的一封書信中,則是已經言明,當年他父皇在五國城生的幾個子嗣,如今有兩人已經被金人護送著南下,到時候,同樣會以大宋皇室子嗣的名義,進入大宋臨安。
趙構顯然不會讓這樣恥辱的事情發生,靖康之恥甚至不光是他一個人的噩夢,更是整個皇室,乃至整個天下的噩夢跟恥辱,所以這一塊兒玉佩,便被他賦予了殺伐之氣!
趙構隻是簡單的問了王倫一句,那禁軍是不是猜到他的身份了?不然的話,神情怎麽會從一開始的從容不迫,變得突然緊張起來。
王倫也不敢隱瞞,隻得把剛才在湖邊時,趙構不小心露出外袍裏麵黃色襯衣一事兒,告訴了趙構。
趙構搖頭笑了笑,隻是告訴王倫,即然大致已經猜出來了,那就過些日子,等他進了皇城司後,再告訴他該做些什麽。
燕傾城破天荒的請白純與她一同坐馬車回臨安,而葉青自然是還是跟老劉頭駕車,一路上李橫看葉青的眼神怪怪的。
今日在西湖曲苑風荷處葉青的事跡,早就已經傳入他們幾人的耳朵裏了,所以看著神色自若的葉青,李橫總覺得哪裏不對。
按理說被那些文人士子口誅筆伐後,還能一臉老神在在輕鬆模樣兒的,可是不多見,畢竟他聽說過的一些文人士子,可是在爭吵、罵架的時候,往往有人會氣的口吐白沫,或者是氣的直接昏厥過去的。
“看你妹啊,我特麽堅強的像石頭一樣,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嗎?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好險啊,能夠全身而退,也就是我了,換成你們任何一人,估計當時就得死那兒去。”葉青坐在車轅上,老劉頭專心致誌的駕著馬車,不過耳朵卻是豎起的老高。
身為著名的包打聽,基本上葉青在曲苑風荷處的事情,都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給李橫等人知道的,但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想聽聽,身在局中的葉青,又會是怎樣一副感受。
白純與燕傾城坐在馬車裏相對無言,兩人旁邊的錦瑟跟幽兒,更是緊皺眉頭,或者是一臉的古怪。
因為車轅上的葉青,正在唾沫橫飛的講述著,他自己是如何以一人之言,跟數百名文人士子辯論的,甚至自己一個人就讓他們啞口無言的豪言壯語。
隻是默不作聲的老劉頭,在馬車終於在三嬸兒酒館門口停下時,突然說道:“我錦瑟姑娘說,裏麵也就是不到百十來人,怎麽一下子多了那麽多人?”
“我……錦瑟識數嗎?錦瑟超過十個數她就見傻,知道我家超過十文錢的買賣都是我嫂子親自去買嗎?就是因為錦瑟是傻姑娘,怕被人騙了。”葉青梗著脖子從車轅上跳下來,麵對李橫、趙乞兒、潑李三等人懷疑的目光說道。
馬車裏的錦瑟麵對幽兒那奇怪的目光,小嘴兒一癟,看著白純開始訴苦:“小姐,公子他又編排我。”
“你活該,誰讓你把這些告訴他們的?”白純笑著看了一眼委屈撇嘴的錦瑟,而後對燕傾城說了聲謝謝後,便與錦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燕傾城本還想讓馬車進入巷子,直接把白純送到家門口,如此一來,她也可以看看葉青的家到底是什麽樣兒。
但當白純以麻煩為由婉拒後,燕傾城的心裏便不由閃過了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失落,低著頭心裏一下子變得有些空的燕傾城,還不等掀起門簾,就聽見外麵傳來了這些時日,敲車廂窗戶那有節奏的熟悉聲。
“怎麽了?”燕傾城第一時間便掀開了簾子,不等看清外麵是誰,便脫口問道。
“明日你有空沒?有空的話一同去染料作坊,昨天晚上弄的染料應該沒有問題了,找魏掌櫃再試試,如果成的話,就基本上沒有問題了。”葉青一手扶著車廂,望著燕傾城那一雙由落寞轉欣喜的眼睛說道。
“好,我有空,正好還想著跟你說下今日的事情。”燕傾城連連點頭,欣喜的說道,而心中剛才湧現的那一絲落寞,瞬間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那就這麽定了,明天見,拜拜。”葉青拍了拍車廂,而後揮揮手,便與等候在路邊的白純、錦瑟開始往巷子裏走去。
燕傾城望著三人的背影,特別是看著錦瑟被葉青時不時欺負的直跺腳的樣子,心裏沒來由的又湧現出一絲的酸意,莫名的有些希望,如果那是自己跟幽兒該有多好。
“你跟燕家小姐很熟嗎?”白純已經習慣了錦瑟被欺負,不過那傻丫頭有時候則是沒事兒找事兒,好像還很喜歡被葉青欺負似的,所以如今看著錦瑟被欺負,她連阻止都不再阻止了。
“熟啊,咱家那五百兩銀子,可就是人家給的呢,毫無條件的信任。”葉青笑著說道,不明白白純為何要這樣問。
聽到葉青的回答,白純便不由自主的扭頭往身後那馬車的方向望去,回頭的霎那間,隻見燕家大小姐依然手搭車簾,有些茫然的望著自己這邊。
隻是等發現自己回頭望向她時,突然有些慌張的放下了車簾,隨後馬車便在其他幾個禁軍的護衛下,緩緩離去。
“葉將軍……。”
“正將大人?您……您怎麽會在這裏?”葉青與白純剛剛拐彎走進他們家那條小巷,就看見禁軍正將盧仲,身後跟著隊官吳貴,還有幾名眼生的禁軍,各個臉上擠滿了笑容,一臉討好或者是諂媚的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