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祝融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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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祝融絕頂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秋,位於湘南的衡山如同一個遲暮的老人,透著孤寂與蕭索,滿山的楓葉像是被鮮血染了一樣,飄飄灑灑的落著,直到把這山、這水都染成了紅色。
一個衣袍比這楓葉還要紅豔的人踩著鬆軟的落葉不急不緩的朝衡山最高處走去,他像是一把還在滴血的劍,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自己的魂魄被拉下了地獄。
今天他約戰了衡山上封寺的枯木禪師決戰於祝融峰,雖然都知道這個人凶名赫赫,恨不得這輩子也不要和他沾染上,但是仍舊有不少膽大好奇的人想來觀摩這一場大戰。
枯木大師雖然不如武當少林那些掌門住持一樣聲望武功名重江湖,卻也是仁心俠道聞名天下,一身佛法武功俱已達到上乘之境。
習武之人對於這一類的巔峰對決自然是有種老貓見了魚腥一般的渴望,見識一場真正的巔峰對決,或許從中獲得的感悟足以受用一生。
這一天天色不怎麽好,烏壓壓的的雲仿佛要把這南嶽聖地掩埋,風像是絕了堤的洪水,呼嘯洶湧著奔過來,在陡峭的山岩上攀爬的江湖俠士一個個提心吊膽,害怕一個不小心被風刮下深淵。
“現在什麽時辰了?”
“巳時剛到,離那個瘋子和枯木比武還有一個時辰!”
回雁峰上站了四個形態各異的人,遠遠地看著那些有如聞到血腥味兒撲過去的蒼蠅一般的看熱鬧的人群。
那是碧落黃泉的四大殺尊,近幾年他們已經很少出現了,可是江湖中還是不敢忘了他們的威名,因為他們的頭兒正是天下聞名的五小公子之一的無殤公子孤嵐,當年的凶名可不在血屠公子之下。
隻見孤嵐一身漆黑如墨的寬大的罩袍遮掩著他那瘦削而挺拔的身子,手裏的那把藏劍譜上排名第六的凶劍血殤也不像六年前那般殺氣蒸騰,整個人包括那把劍都內斂了許多,此刻他更像一個刺客,一個為殺而生的男人。
明明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刺客,卻是取名無殤公子,讓人費解的同時又有些釋然,殺氣內斂,天下無殤,這或許便是殺的最高奧義吧!
銀白色的頭發像是千萬根鋼針,遒勁大氣,卻又不失溫柔,身後體態妖嬈的女殺手弄影一身血紅色的衣裙看得人觸目驚心,雖然容顏秀麗,卻讓人不敢靠近半分。
她擺弄著那烏黑如瀑的秀發,笑盈盈的看著密林深處那個同樣身穿血紅衣衫的男子,像是在看大戲一般。
慕雨楓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霍然回過頭,冰冷凜冽的目光和弄影直直的對上,那殺氣滔天的眼神驚得弄影後退了好幾步,直到靠在一棵鬆樹上才穩住了身子。
不僅是她,就連孤嵐也感覺像是在接受地獄判官的審判,隻是被他盯著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他感覺對方比他更像一個殺手。
慕雨楓隻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便又轉過頭去繼續趕路,他的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所到之處不僅僅是人,就連平時在山間奔跑的鳥獸也見不到蹤影。
“那三個人來了沒有?”孤嵐冷冷的問道,言語裏多了些期待,這江湖倒是平靜很久了呢!
也隻有這四個人才能隨便一個舉動便讓天下大亂吧!
“南仙是肯定會來的,至於北帝麽,前幾日探子發現他手下的墨羽六劍在衡陽附近出現,想來他也會來湊湊熱鬧吧,隻是西皇倒是沒有他的消息!”孤嵐身後那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說道,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被黑色的鬥篷遮蓋,那寬大的帽子下麵黑黢黢一片,讓人懷疑那是不是僅僅是一件衣服立在那裏,根本沒有人在。
孤嵐的嘴角劃過一抹淺笑,道:“我們也該上祝融峰去占得一個席位了呢!”
說完當先朝那被群山拱衛的最高處走去。
遠處落霞峰上立著鬼穀子和那個高深莫測的算命老頭,手裏那塊寫著“借問鬼神,前程可期”的布條被風高高的揚起,兩個老人潔白的胡須頭發隨著風上下舞動,頗有得道飛升的韻味兒。
“老東西,你知道怎麽打開那個破匣子嗎?”鬼穀子冷不丁的問道,倒是讓算命老頭驚訝了一番。
“知道是知道,不過代價太大,正如打開匣子後帶來的後果,怎麽,你想要幫你的徒弟一把麽?”算命老頭笑問道。
鬼穀子輕輕捋了捋潔白如雪的長須,道:“我鬼穀的傳人向來都是由他們自己拚盡手段相爭相殺,還沒有因為師尊偏愛誰而幫誰一把的說法。”
算命老頭點了點頭,道:“依老朽看,如果可能,那個盒子還是不要打開為好,帶來的後果是你我無法駕馭的,更別說那幾個小鬼頭了!”
或許也隻有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才有資格稱那幾個無論在哪方麵都傲視今古的人“小鬼頭”。
鬼穀子轉過頭,一臉嚴肅的看著算命老頭,確認他不是開玩笑之後,才說道:“一個小盒子,究竟隱藏著什麽?”
“山河社稷!”
算命老頭隻是緩緩地吐出了這四個字,像是吐出了萬鈞巨山一樣,幾乎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也不再管依舊迷茫的鬼穀子,再不說話。
“我鬼穀創派數千年,門中典籍無數,自問世上之事無所不知,卻還是比不過你這神神叨叨、能掐會算的老東西!”鬼穀子自嘲道,也不再說話,看著那朝著祝融峰上趕去的慕雨楓。
午時還沒有到,祝融峰上已經擠滿了人,這南嶽的最高處纏繞著的縷縷煙雲盡被這鼎沸的人聲衝散,一塊光潔的大石頭上坐著一個紅衣青年,正在擦拭著手裏的寶劍。
他眸子空洞無神,頭發也是黯淡無光,拿著布條的左手拇指齊根而斷,斷口處參差不齊,想來是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雖然祝融峰頂人滿為患,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但是慕雨楓周圍那片兩三丈遠的區域卻是空無一人,誰也不想離這個魔頭太近。
慕雨楓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擦拭著手裏的龍淵劍,雖然劍上早已經是纖塵不染,但是他還是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不知道是在擦去劍上染著的血腥還是想擦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來了來了……”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嗓子,擁擠的人群瞬間讓出一條路來,就連一直低著頭的慕雨楓也轉過了目光朝那邊看去。
隻見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手持八寶禪杖緩緩朝這邊走過來,身後跟著四個白衣棍僧。
那個老和尚一身黃色的僧衣幾乎被洗得發白,腳下的一雙僧鞋也是破舊不堪,哪裏有得道高僧的樣子,他約莫七八十歲的年紀,渾身瘦的隻剩下骨頭,高聳的顴骨、低陷的雙眼,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你就是枯木?”
等那老和尚走到慕雨楓身前三丈站定,慕雨楓才冷冷的開口,但是他話音飄過的地方像是被萬年寒冰凍結,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老和尚立掌回禮,輕念了一聲佛號,道:“正是老衲,施主有禮了!”
慕雨楓也不回禮,長身站起,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埃,道:“是你便好,出手吧!”
枯木老和尚渾濁的老眼裏流淌著普度眾生的大慈悲,道:“施主戾氣太重,於人於己都是一件禍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方才是正途!”
慕雨楓一雙眼睛直直的掃了過去,驚得圍觀的人都後退了幾步,道:“老和尚,我今天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既然是無邊的苦海,即使回頭仍舊是苦海,哪裏有岸,哪裏是岸?”
不及枯木老和尚說話,他便舉步朝前麵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老和尚你還是出手的好,惹惱了我,這衡山上下的人我管與你有不有瓜葛,盡行殺了!”
他這話一出,倒嚇得圍觀的眾人後退了好幾步,深怕他一個不悅拿他們下手。
“阿彌陀佛,佛曰世間無不可度之人,隻要施主一心向善,自能立地成佛!”枯木老和尚依舊不肯放棄,循循善誘。
隻是慕雨楓一顆心早已被鮮血澆灌,哪裏聽得進,手裏的龍淵劍早已錚錚而鳴,道:“那便要看看你能不能將我度化了!”
慕雨楓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他的人已經朝枯木老和尚衝了過來,裹挾著滔天的殺氣,勢不可擋。
“退後!”
枯木老和尚大袖一排,站在他身邊的人都被一股雄渾的內力托著朝後麵騰挪了兩三丈遠,祝融峰頂刹那間空曠了起來。
狂風呼嘯的更加猛烈了,插在山頂的那幾棵小鬆樹幾乎要被連根拔起,就連矗在山崖邊的巨石也是搖搖欲墜。
慕雨楓手裏的龍淵劍真的像一條巨龍,駕馭著這呼嘯著的勁風,劍鋒外溢的寒氣直直的朝枯木老僧刺過去,隻見那快到不可思議的一劍將要逼近枯木老僧的眉心。
圍觀的眾人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枯木不慌不忙的抬起老樹皮一般的左手,朝前方指點過去。
手裏握著的那串古樸的念珠脫手而出,一刹那間,仿佛西方的三千聖佛同時睜開了眼,一顆佛珠代表了一方世界,朝慕雨楓壓過去。
慕雨楓的劍來勢不減,像是九幽升騰而起的魔氣對上了西天最為神聖的禪意,枯木老僧的那串佛珠不偏不倚的套住了他刺過來的劍。
“唵嘛呢叭咪吽!”
枯木低聲喝道,左手食指朝慕雨楓指點過去,這一刻,人們覺得枯木老僧再不是那個行將就木的老和尚,而是一個擁有無邊降魔**的丈六金剛。
“枯木大師這次一定能降住這個大魔頭,為武林除害!”
“對啊,佛家六字真言呢,加持了無邊的佛法和大慈悲,一定可以殺了這個劊子手!”
“……”
不少人眼裏露出了火熱的目光,誰能想到枯木一出手便動用了佛家至高無上的六字真言頌,這可是足以躋身武林前十的絕世武功,由這樣一個集高深佛法與蓋世武功於一體的高僧施展威力自然會成倍的增加,擊敗慕雨楓那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這六字真言頌是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咒,源於梵文,象征諸菩薩的慈悲與加持,其內涵異常豐富、奧妙無窮、至高無上,蘊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
此真言一出,整個衡山絕巔似乎在一刹那安靜了下來,被念珠套住的龍淵劍也像是停滯在了半空中,枯木老僧那佛門金剛指直直的戳在了龍淵劍的劍尖。
兩股高深的內力就這樣碰在了一起,圍觀的人感覺到一股颶風撲麵而來,幾乎要把他們推下懸崖,指尖、劍尖的內力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想要將對方吞噬,互不相讓。
如此僵持了約莫半盞茶的光陰,圍觀的眾人一顆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勒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在比拚內力的兩個人,哪怕是勁風抽得眼睛生疼也不敢眨一眨,生怕錯過了某個驚心動魄的瞬間。
枯木老僧的額頭上已經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一張蠟黃的臉已經有些蒼白,潔白的胡須在微微顫抖,握住八寶禪杖的右手一用力,將禪杖杵在了堅硬的山石上。
隻一瞬間便將禪杖戳進了堅硬的巨石裏,像戳進豆腐塊裏一樣。
“似乎你也不是傳言中那般厲害!”
慕雨楓冷冷的說道,手裏的劍一用力,朝前麵推去,隻聽到“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三道深深地溝壑在堅硬的山石上麵劃出,兩道是枯木老僧的雙腳,一道是那插進石頭的禪杖。
碎成小塊兒的石頭被強橫的內力掃中,化成碎末,被山風一吹紛紛滾下山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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