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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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妙聞言並未立即應下,先去他身旁搬了錦杌坐了。

    白希雲自她進門來目光就一直未曾離開她身上,深情脈脈毫不掩飾。

    隻是在齊妙感覺依舊陰森。

    為了她的長期飯票,也可憐世子身居高位卻落得這樣的身子,齊妙拉過他的手。

    爺們兒家的空有一身高大的骨骼,卻沒幾兩肉,手臂皮包骨,皮膚蒼白毫無光澤。

    他還是世子呢,他爹還是侯爺呢,可那又怎樣?他身上中了慢性毒不說,祖母和母親還合起夥來磋磨他。而且他中毒並非一兩日了,古代的大夫也不都是白給的,怎麽就沒一個人好生為他診治?

    若是有個人好好照顧他,他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半身都進了棺材。

    齊妙同情憐惜他的經曆,鼻子便有些發酸,纖細玉指搭在他寸關尺上,動作更為仔細輕柔。

    白希雲一直沉默望著她,被她如此珍惜對待,冰冷了多年的心都被捂熱了。

    駱詠笑著打趣:“想不到子衿風度不減,現在依舊如此招人疼,我瞧了也就放心了。”子衿是白希雲的表字。

    齊妙抬不為所動繼續診治,心裏卻有準備。。

    古代男子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世子身居高位,即便不受待見身份也在這裏擺著,難道會沒有過女人?

    為他診過雙手,齊妙確定了她的血液對白希雲確有幫助,隻是藥效有限,這會兒作用不再了。抽空她去抓了藥,再配合著飲食和她的血液,說不定真的能醫好他。即便過程艱難一些也值得一試。

    “今兒一早又是走路又是說話,世子已經很乏了,你身子要緊,敬茶我自個兒去便是了,你素日身子不好,老太君和安陸侯夫人定不會怪罪的,我去給府上的人見過禮就立即回來給你預備午膳。”

    “我定要陪你去的,今日一早你也看到了,情況不容樂觀。”

    “你放心,我能應付。”齊妙彎身,一隻手臂費力的扶著他,撤走了他背後的迎枕,扶他躺好。

    白希雲貪婪的呼吸她身上的淡雅馨香,“妙兒,今日不要去敬茶了。等明兒我好些了陪你去。”

    “禮數不周相當於授人以柄,這樣不妥。”齊妙開朗的笑著:“世子且放寬心,我才剛過門,即便不討婆婆的喜歡,他們愛惜羽毛,未免旁人議論也不會將我如何的。”

    “你剛進門,不了解他們。”白希雲聲音疲憊沙啞,“改日我好些個,細細的為你說明。今日你就聽我的,左右他們也不待見咱們沁園,不去也無妨。我就讓人去回話,說我這裏離不開你。不叫你去了。”

    他話音落下,一旁的駱詠便已禁不住笑起來:“想不到你也有憐香惜玉的一日。”

    齊妙羞紅雙頰,他們才剛認識,說“離不開”真的好嗎。

    可世子如此為她著想,她倒覺得即便他氣息陰沉也沒那麽可怖了。

    齊妙虛應著,哄了白希雲先睡,因他早已倦極,片刻功夫便已呼吸平穩。

    駱詠又看了好友的氣色,這才起身告辭。

    齊妙將人送到了廊下。

    “弟妹,方才多有得罪,還望你海涵。”駱詠施了一禮。

    齊妙忙還禮:“駱公子言重了。你也是一心為了世子。”看看周圍並無外人,才道:“隻是今日你到府上來,旁人知道了沒關係嗎?”

    “即便知道又如何?讓他們摸不到底細反而更好。”駱詠笑道:“近些日我盡快尋名醫來,子衿這裏還勞你多照顧。”

    “駱公子何須客氣,他是我夫婿,我必然要照顧的。”

    若是別的女子,誰能接受嫁給這樣一個病鬼丈夫攤上一門極品親戚的事實,就算沒有大鬧,怕也要別扭一場的。她卻不同,一直如此溫婉善良,對白希雲照顧的又無微不至。

    駱詠讚許的望著她,暗罵齊將軍這樣對待嫡女不是東西,再次道別而去。

    齊妙不便出去,看著他走遠才吩咐身旁的玉蓮和問蓮:“你們兩個,去臥房裏帶上我妝奩旁的紅木匣子和包裹,陪我去錦繡園給老太君敬茶。冰蓮和愛蓮留下伺候世子爺,記著若有人來,就說世子乏累睡了,一律不見。”

    “是,夫人。”玉蓮和問蓮應聲去了,不多時就將東西帶來。

    齊妙怕繼承的記憶有誤,將包裹打開來,見裏頭果然是預備敬茶時給公爹和婆母的鞋子,以及給老太君的扇子和同輩的見麵禮,心下稍定。

    不論是對於她還是對於原主,敬茶都是頭一遭,況且她的夫君又不能在場。

    擱下緊張,齊妙理了理頭發就帶著兩婢女出了沁園,直往錦繡園去。

    此時的錦繡園中正站了群下人,老太君端坐正廳首位,背後靠著鬆鶴延年的紫檀木雕大插屏,手中拿著串翡翠佛珠不發一言。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下首端坐著的安陸侯夫人張氏早已氣的臉色鐵青,凝眉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要你們是吃白飯的?讓你們去‘好生’服侍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做不好,還能讓人給送了回來,真真是活打了臉了!”

    “母親息怒。”庶長子白希遠和大兒媳劉氏都站起身。二人皆十分懼怕的模樣。

    三爺白希暮則是安撫的拍著安陸侯夫人的肩膀:“母親何必與一群下人動氣?他們服侍的不好,二嫂又是新過門來抹不開臉,到底娘給沁園撐撐腰才是。”

    安陸侯夫人冷笑一聲:“敬茶都能遲到,果真那齊勇是個莽夫,生出的女兒也是有娘養沒娘教導的!”

    白希暮皺眉,覺得母親這話說的未免重了些。

    垂手而立的四姑娘白希瀾和五姑娘白希汐就都凝眉垂眸不語。

    正當這時,外頭有下人來回話:“回老太君,夫人,世子夫人來了。”

    “她還知道來!”安陸侯夫人不耐煩的別開眼:“告訴她,既然不想來以後就都不用來了!”

    “張氏。”安陸侯夫人話音方落,數著念珠的老太君終於張開眼道:“你太過激動了。在晚輩麵前成什麽樣子。”

    安陸侯夫人聞言抿了抿唇,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不甘的情緒,到底還是不做聲了。

    而沉默吃茶許久安陸侯終於放下茶碗,慢條斯理道:“好了,齊氏到底也是新婦,你做婆母的張牙舞爪不知做個樣子,往後如何服人?”

    話音方落,齊妙已在婢女的陪伴下進了屋。

    一身淡粉配鵝黃的新亮顏色,雖淡極,依舊美極,鴉青長發襯她欺霜賽雪的穠麗麵容,眼若秋水含波,淡淡掃過屋內眾人時,仿若有星辰注入她眸中,豔光四射。

    老太君、安陸侯夫人和長媳劉氏縱已是見過她,依舊禁不住看的呆了一下。

    安陸侯白永春端坐首位,已是禁不住前傾身子,眼神不錯的焦在窈窕的身影之上。

    齊妙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又因知道她的親生父親要在白希雲死後讓她去取悅公爹,未免就覺得惡心。

    客觀說,白永春生的容貌端正,雖年近五十略有些發福,麵上也生了皺紋,卻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俊俏風流的人物,隻看外表,誰能想象得出這位是如此道貌岸然?

    強忍著被注視的不適,齊妙行了禮,“世子方才不舒坦,我留下照顧,因此來遲了,還請老太君、公爹、婆婆恕罪。”

    她聲音又嬌又軟,黃鶯出穀一般好聽,著實讓白永春的心都酥麻了,不等老太君開口就已先道:“哪裏的話,既過了門就是自家人,何須如此外道?”

    老太君知道兒子平日裏那毛病又犯了,隻不言語。

    安陸侯夫人則冷笑了一聲。狠狠瞪著齊妙:“在將軍府就沒學過規矩是嗎?到了咱們安陸侯府裏可不是在你娘家可以無法無天,就算什麽都不懂,好歹懂得禮數吧?這都什麽時辰了,你叫長輩如此等候,成何體統?”

    站起身,安陸侯夫人緩步走向齊妙。

    越是走近,就越是發覺她身上有一種令人筋骨舒暢的淡雅馨香,說不出是什麽花香,卻叫人聞著極為舒坦。

    “還塗脂抹粉的,你相公都快死了,還在打扮,你打扮給誰看!”安陸侯夫人一揮手就打翻了玉蓮手中捧著的包袱,裏頭兩雙鞋頭鑲玉石的鞋子掉落在地。

    依著大周朝習俗,新婦過門是要親手為公婆做鞋子的。

    白永春凝眉道:“張氏,你過分了。還不坐下?看嚇壞了新媳婦!”

    白希暮也擔憂齊妙,就去扶著安陸侯夫人:“娘,快坐下吧。”

    下人端上了茶盤。

    齊妙咬著唇,當真想甩袖子走人。

    公爹色眯眯的,婆婆又是個蛇精病,老太君正常些,偏偏是個笑麵彌勒佛,完全猜不到心裏想了什麽,大伯子夫婦小心翼翼的如夾著尾巴的貓,一旁兩個少女素未相識就已經麵色不善,應該是她的兩個小姑子白希瀾和白希汐。

    這一家人,加上一個隨時快要歸西的夫婿,她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想走偏偏又不能,因為娘家的爹媽也沒好到哪裏去。

    齊妙很想哭給他們看……

    垂眸去提了茶壺斟茶。誰知剛拎起來茶壺的把手竟然斷了!

    碎瓷聲起,茶壺跌了個四分五裂,茶湯濺在裙擺和鞋麵,燙的齊妙驚呼一聲就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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