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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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生的什麽病?”白希雲拉著齊妙坐下,隨口道:“讓那不懂規矩的丫頭進來回話。”
“是。”問蓮應是,不多時就將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子帶了進來。
那小丫頭穿了件淺綠色的掐牙比甲,裏頭是水分色的綾襖,腰上打著深綠的汗巾子,看穿著就知道是錦繡園的三等丫鬟。
見了白希雲,並未見小丫頭有多麽恭敬,隻是隨意行了禮,將外頭的話又說了一遍:“老太君病了呢,世子爺和夫人還請去瞧瞧。”
齊妙蹙眉。
怎麽老太君院子裏專門盛產這種不分尊卑目無主上的奴婢。要麽是錦繡園治下不嚴,要麽是他們將沁園的人看的也太輕了。
白希雲近日因吃的用的都是齊妙“特製”的水,不論是皮膚還是氣色都好了許多,就連久病枯黃分叉的頭發都健康起來,漸漸的展露出他俊秀的一麵。
然而他陰沉著臉,麵目雖不再脫像的猙獰,卻也如鍍上一層冰霜,眼神銳利的仿若凶狠的猛獸盯上獵物,他尚未曾開口,隻斜睨那丫頭一眼,小丫頭子臉色就白了,下意識低下頭。
“你說,老太君病了?”
“回世子爺,是。”態度恭敬許多。
“你應當是負責在小茶水間裏的工作吧?叫什麽,綠紋還是綠袖?”
小丫頭驚愕抬眸,對上白希雲氣色好了許多略顯清俊的臉,臉上刷的紅了,低頭道:“奴婢綠紋。”
“嗯,我記得你。”白希雲語氣依舊很冷,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轉動著桌上的茶碗。鯉魚青花差晚上的魚兒仿佛遊動起來。
一句記得,讓小丫頭滿心歡喜。誰說世子又醜又恐怖的?如今細看,世子分明是個病弱的美男子。
這樣身份的人能記得她一個三等丫鬟,她心裏滿是歡喜,就連回話也主動起來,聲音柔軟的道:“老太君的身子並無大恙,世子也不必太過焦急。”
如此神轉折,齊妙隻覺愕然。沒記錯的話,她家夫君什麽都沒做吧?怎麽才兩句話小姑娘就如實招了?
瞧瞧白希雲,齊妙噗嗤笑了。
白希雲拉過她的手拍了一下,隻覺得她的手柔若無骨,忍不住就以拇指在她手背上來回摩挲。
“既然老太君並無大恙,我也就能放心了。你去吧,告訴老太君我身子不爽,吃了藥就去。”
低沉聲音冷冷的,卻帶著屬於男子特有的磁性魅力,聽的綠紋臉上紅透,羞答答的低下頭。
白希雲擺擺手。問蓮便麵帶鄙夷的將綠紋帶了下去。
齊妙見人走遠了,才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這妖孽。”
白希雲無辜的蹙眉,揉著手臂道:“怎麽妖孽了?”
“你如今氣色好了,人也俊了,說話之間就能將小姑娘的魂兒勾了去。往後你日漸好起來還得了?”
“我家妙兒吃醋了。”白希雲笑容滿麵,雙手捏捏她的臉頰。
他笑時,宛若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一般的溫暖,齊妙紅著臉不敢與之對視,就要起身:“咱們還是快預備一下就去錦繡園吧,也不好讓老太君久等。”
才剛起身,還未站穩就被他拉坐在他腿上,蜜合色的輕紗裙擺在腳下展開一朵花兒,帶著花香的人就已跌在他懷中。
白希雲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詞兒來:天生尤物。
嗅著她脖頸和發間的清香,摟著她柔軟纖細的腰,白希雲閉著眼,覺著這樣擁著她都覺得滿足。
齊妙臉紅心跳,都擔心自個兒的心跳聲被白希雲聽了去。過了片刻,白希雲覺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吩咐人預備代步的小油車。
小油車上鋪設厚實的坐褥,褥上又鋪著竹席,既不會熱,又柔軟舒適,二人依偎而坐,不多時車子就緩緩停在了錦繡園門前。
姚媽媽才剛聽了老太太發了一通火,這會子正站在門前候著,隻等著白希雲和齊妙快些來“救命”,就見白希雲和齊妙夫婦在婢女的攙扶下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姚媽媽心內不耐煩。可在溫泉山莊已經吃足了他們的排場,白希雲的餘威還在,她絲毫不幹燥次,忙上前來恭敬的行了禮。
“世子爺,夫人。”
齊妙問:“老太君身上不好,可請了大夫了?現如今到底怎麽樣了?”
姚媽媽一時竟然無言以對。老太君根本就沒病,其實就是想找齊妙的晦氣來的。才剛綠紋去回了話人還沒立即來,老太太當場就怒了,打發了綠紋去院子裏舉著一銅盆水罰跪。
齊妙心內有數,麵上焦急:“可是老太君人不好了?!”
不等姚媽媽回答,就急忙回頭吩咐隨行愛蓮:“你快些回去,將李大夫請來給老太君瞧一瞧。”又與姚媽媽解釋,“李大夫的本事比這些年給世子爺瞧病的那些庸醫都要強得多,有他出馬,老太君的病情才不至於被耽擱了。”
原先給世子瞧病的那些“庸醫”可不都是老太君安排的人麽!姚媽媽嘴角抽搐,引著白希雲和齊妙進了院子。
一進院門,就看到個眼熟的小姑娘雙手將銅盆舉過頭頂在罰跪,到了近處一瞧是綠紋,齊妙驚訝的道:“才剛去給我回話的丫頭很好,行事妥帖又周到,怎麽這會子卻罰了跪呢?”
姚媽媽無言以對。
齊妙心裏冷笑。
看來那個一直都笑吟吟的富態佛爺也有忍不住怒火的一日。
兩側的婢女撩起珠簾,進門後踏著大紅簪花地氈繞鏤雕牡丹花的插屏就到了裏頭,直來到了東側間。
老太太手持翡翠念珠,正盤膝坐在臨窗放置的運回紋三圍羅漢床上,翡翠念珠碧綠的顏色與墨綠錦緞坐褥呼應著黯啞的光,老太太一身穿著都是神色,燈光下瞧不清楚是什麽顏色,卻顯得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子像琉璃珠子一般閃著寒光。
“孫媳給老太君請安。”齊妙行禮。
白希雲沉默不語,行過禮也不等老太君回應,就撫胸咳嗽了兩聲。
久病之下,病弱之態要想做是信手拈來。
齊妙忙扶著他去一旁坐下。因為要等老太太發話請世子去坐是不大可能的。
而白希雲這廂才忽然反應過來。
他現在雖未痊愈,可是身子好的多了!要對付老太君麵前還要裝病?!
裝、病?!
他這個連病了兩輩子的人,居然也有需要裝弱的一日!
白希雲驚愕的抬眸望齊妙。
而齊妙已轉回身看向老太君:“聽說您身子不舒坦,我已吩咐大夫趕著來了。這位李大夫是最近專門服侍世子爺脈象的,醫術卓絕,值得信賴,您放心,身子一定會調理好的。”
她表情認真,言語關切,老太君瞧著在心裏罵了好幾聲狐媚子,可是表麵上卻抓不出她做的不妥帖的地方。
“昭哥兒身子不好,去了溫泉山莊這幾日可養的好些了?”
白希雲虛弱苦笑,氣勢依舊凜然令人畏懼:“也就是這樣了。勞您記掛。”
老太君借著燈光打量白希雲,依稀覺得這孫子似是好看了一些,卻又說不出是哪裏好,隻是那虛弱的模樣卻是一直都沒變。
老太太冷笑了一聲:“我不記掛你的話,你有哪裏會記掛我?我的壽宴你故意不歸,可有將我放在眼裏?”
白希雲恍然大悟狀:“原來老太君是計較這個。”一副這麽點小事你也太斤斤計較了的模樣:“我生來體弱您也不是不知道,著實是病的厲害起不來身,沒能來您的壽宴上,著實是孫兒的不是。”
白希雲扶著齊妙的手,顫巍巍的虛弱起身行了禮:“請老太君恕罪。”
他那個病的仿佛隨時都要雙眼一翻死過去的模樣,讓老太君就算想計較都沒法子,萬一傳開來被人指責她苛待病弱的孫子呢?氣的翻了個白眼,捂著胸口道:“恕,我當然恕你的罪,隻是我如今也不舒坦,你還年輕,身邊也有幾個婢女伺候,還有兩個通房丫頭呢,你身邊原就是不缺人的,這會子就將齊氏留下服侍我,你回去吧。”
齊妙心裏一跳,這老虔婆,笑麵彌勒佛似的,開口說的話叫晚輩都無從推辭,可卻明擺著是不安好心的。她若留下,這位還不知道想出什麽花招來呢。
可是孝字當頭,她沒有說不的權力,包括白希雲,也沒有這個權力。
剛要回答,白希雲卻在她開口前道:“我與齊氏夫妻一心,她若留下服侍老太君,我自然也要留下,雖我不會服侍人,可在一旁瞧著您安好,隻看著也是滿足的。”
老太君聞言便挑眉。
他那模樣,哪裏像是滿足,分明是在告訴她:就不信你敢留個病弱的人在一旁侍奉,也不怕傳開來叫人嘲笑。難道偌大一個侯府裏還連個下人都沒有了?
老太君咬牙切齒。
正在這時,外頭有人來回話:“老太君,侯爺來了。”
話音方落,就見門簾一挑,白永春穿了一身寶藍色福壽紋的錦緞道袍進了門,一眼就看到了俏生生立在白希雲身旁的齊妙。
回想溫泉山莊裏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齊妙,在看麵前這個嬌花照水一般的嬌滴滴的人,不論是哪一種,都美的讓人恨不能將她抓來狠狠掠奪。
隻是身子現在不行!
白永春給老太君行了禮,一把抓住白希雲:“昭哥兒你跟為父的出來!”
白希雲無可拒絕,就被贏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