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禍根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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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第三次把出門條遞給門衛大哥的時候,他終於起了疑心:“你家怎麽天天有事?”此話一出,我知道自己這招已經使到盡頭。
“最後一天,其實是我們班主任她媽住院了,她有課不能去照顧,所以才每天派我去的。”
“哼,我就說不對勁!”
“唉,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
“最後一天啊,明天再別出去了。”
“好的,明天他媽就出院了。”
走出校門的時候,我想以後要想逃課就不能再中途離校了,所以隻能幹脆就別來。
我一般逃課都是選擇在下午,基本上一個星期總有那麽四、五個下午我要去圖書館泡著。每當中午放學的鈴聲響起,我就會把自己的桌子收拾的比臉還幹淨,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是不會再來了。
午後陽光溫暖,在圖書館找一處靠窗的位置,倒一杯溫白開,翻翻金庸古龍瓊瑤,跟在辦公室裏喝咖啡翻雜誌的感覺差不了多少,總之都是很愜意的。可有的時候我心裏還會空落落的,秦燕不可能沒發現我逃課,她可以趁此機會找我家長告狀,或者要求學校處分我,可是她就這麽按兵不動,反倒讓我隱隱不安,我知道她這是故意放縱,坐等我成績下滑。
不過隨她怎麽計劃,隻要別來煩我就好。
終於有天,何其健看著我掄起心愛的舊書包,準備走出教室的時候,一把拽住我的書包帶,滿臉嚴肅的問我:“下午是不是又不來了?”
“對啊,你怎麽知道?”
“這些天你下午都不來,去了哪裏?”
我疑惑的看著他那法官一樣莊嚴的表情,心裏一陣暖流湧過:“是秦燕讓你問的?難道她還是關心我的?”
“不是。”
“那你問我這個幹嗎?”
何其健板了好半天的死人臉,終於繃不住了,瞬間恢複了逼人的賤氣,他裂著嘴巴擠著眼睛對我說:“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帶上哥們兒我啊!”
“我能去哪兒,也就圖書館不要錢。”
“圖書館有沒有適合我這種氣質的人看的書?”
我想起來二樓少兒閱覽室裏似乎有一套《七龍珠》,就對他說:“有。”
“那下午我也跟你去!”
“好吧,1點學校門口集合。”
1點的時候,他果然背著書包站在學校門口,我遠遠的看著他翹首以盼的樣子,忽然錯覺自己是個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我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本來是要愛撫一下他的頭,可惜沒夠著,我說:“健健,跟媽走吧。”
何其健原本幸福洋溢的臉當時就綠了:“你占我便宜”,其實論真實年紀,他也沒怎麽吃虧,但我怎麽跟他解釋呢?
這會正是上學的時間,校門口人多眼雜,我不想碰見各路領導老師,拽著何其健說:“先離開這是非之地。”
兩個人一塊兒走,果然比一個人遊蕩的感覺要好很多,何其健為了報答我引領他通往人類進步的階梯,還請我吃了兩塊錢一盒的冰淇淋,這讓我十分感動,因為他兜裏一共就一塊八毛錢,還是現湊了四個汽水瓶子給賣冷飲的大爺,最後連哄帶搶,才換回來一盒珍貴的冰淇淋,那大爺氣得一個勁兒教訓他,沒錢別學人家泡妞。
我們邊走遍吃,他說應該給我們倆的組合起個名字,我腦海裏突然浮出了一幕電影的畫麵,我笑道:“是泰國傳奇還是小雞燉蘑菇?”《泰囧》大火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他當然不明白我在說什麽,隻是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很得意的說:“逃課二人組,怎麽樣。”
“恩——不怎麽樣。”
我話還沒說完,何其健忽然貼到我身邊,還企圖用力把我的腦袋掰到他腦袋旁邊,我覺得此舉過於曖昧,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下,他竟然又一把把我扯了回來,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使勁掙了一下,可是沒有掙脫。
“你幹嘛啊!?”這廝動作如此堅決,我不由得胡思亂想小鹿亂撞,這小子難道春心萌動,不會再獸性大發吧?
“後麵有個男的好像一直在跟著我們”
“啊?”
“別回頭。”我下意識的想要轉頭,又被何其健生生掰了回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假裝蹲下身來係鞋帶,順便用餘光向身後瞟去,果然有一個身影在離我不遠處假裝東張西望,雖然戴了頂帽子,可是我還是一眼認出,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我教訓過的偷車賊,沒想到他還真有臉來找我啊。
我站起身,繼續跟何其健並肩而行,順便小聲把我那日的壯舉向他描述了一番。
“那他一定是來報複的了,隻是看到我在旁邊才沒敢動手。”
“恩,也許是先來踩個點,確定一下我的日常路線,改天有機會再下手。”
“不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不能時時在你身邊,你一旦落單就有危險,必須打消他後麵的行動計劃,給他個厲害的”,何其健說完話,徑直朝那人走去,我想攔他都攔不住。
“唉,你別那麽衝動,回來——”
可是已經晚了,我話還沒有說完,何其健就搶走了我手中的半盒冰淇淋,直接扣到了那人的頭上,何其健這家夥跟我一樣,動手也不事先打個招呼,又是一次突然襲擊。
奶水順著偷車賊的臉流了下來,我心裏一陣惋惜,兩塊錢的冰淇淋趕上2014年的一杯哈根達斯了,就這麽白白的便宜了他的臉。估計那人一定恨死我了,每次遇上我不是搞一臉血就是一臉奶,要知道,我們這個年紀的小混混都很在意形象的。
那小賊又是半晌沒反應過來,可何其健鏗鏘有力的連環小鋼炮已經跟上了:“我讓你偷東西!我讓你跟蹤!我讓你偷東西!我讓你跟蹤!我讓你偷東西!我讓你跟蹤!”
那小賊本來就占了後手,身材跟何其健比起來又瘦小了許多,一頓電光火石之後,他已經毫無招架之力,隻能蹲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顫抖的手一直指著我們倆,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眼前苟延殘喘的小賊,何其健威風凜凜的指著他:“別嘚瑟啊,再來還削你。”
小賊眼裏滿滿的委屈和不解,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帶著哭腔問道:“你憑什麽打人啊,我招你惹你了?”
“誰讓你偷東西。”
“我偷你什麽了?”何其健竟然被他問住了,不過他腦子轉的快,馬上換了下一個話題。
“你幹嘛跟著我們?”
“路是你家修的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何其健似乎覺得這樣問也不是很占理,幹脆不再與他糾纏,“別廢話,反正下回再讓我看見你,我還削你。”
接下來小賊說了一句讓我和何其健都十分震驚的話:“你們別走,我要報警!”
我忍不住罵道:“你個偷車賊,你還要報警?!”
“我偷了嗎?你有啥證據?”我想了想,還真沒有。
小賊一瘸一拐的掙紮著,走向了旁邊的電話亭,嘴裏還叨叨咕咕的說要打110。
我看他似乎真的要報警,心裏隱隱覺得不妙,今天他什麽壞事都沒幹,何其健那傻麅子就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人打了,要是真的追究起來,何其健算故意傷人,而且我們倆是逃課在外——逃課校外打架,按校規開除學籍,想到這裏,我腦子嗡的一聲,簡直是授人以柄。
那小賊似乎電話已經撥通,隻是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我拉著一邊還在回味自己多麽威武雄壯的何其健,說:“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