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願意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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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杯碎裂在丫鬟的腳邊,劈啪一聲,嚇得丫鬟尖一聲躲開,屋子裏的人型容憔悴,衣衫淩亂,渾身的酒味,似醉非醉不願清醒,隨著癲狂悲痛的笑聲一齊的,還有接著被甩出去的瓷器。“此生算是你負我,還是我負你?哈哈哈”

    人沒了,誰心裏都難受,小路子拖出袖子口擦了擦眼淚,“王爺,王爺您就別喝了,讓丫環伺候您睡會吧,您都好幾天沒睡了。”他不能睡,他一睡就會 看見阮清死去的臉,小清在怪自己沒有救她,他連自己歡喜的人都辦法保護。

    “出去,滾出去!”綁著紅帶子的酒壺朝著小路子丟過來,嘶,小路子捂著頭上的血,低著頭,心中也是酸楚,“奴才本就是個賤骨頭,主子爺打奴才,奴才受得,隻是爺別因為奴才動怒氣毀了身子才是,奴才下去就是了。”他是個忠心的好奴才,主子生氣他該受著,主子待他好他要記著,主子如今痛失所愛,他能讓主子痛快些,就是要他這條命也該!

    他仰躺在地上的波斯絨毯上,回憶裏的阮清還是那樣小,拉著他逃跑在玉蘭花的花海裏,她那樣的狡黠,靈巧,她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胸口起伏,跑的臉色緋紅,那紅暈還染上了耳廓,她的眼睛那樣明亮深邃,像一汪深藍到極致而泛著暗黑的海水。她問他的名字,他表麵古井無波的心中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他心動了,為了一個男人,他為自己因她跳動的心感到羞恥。

    而如今,他爛醉如泥,藐視這個沒有她存在世間,若落花回枝,時光倒流,他多想就那樣冷冰冰的站在她麵前告訴她,他叫衛揚紅!

    君子顏色冠如玉,卻作飛仙一縷煙。那墳頭是新填的,墳包上的泥土還是潮濕的,纖長有力的手指觸碰大理石上鐫刻好的名字。起身時玄色的袍角染上一層黃土,阮正明站在一邊盯著墓碑低頭不語,鬢邊的頭發好似染上了霜華,那是肉眼可見的蒼老,那銳光流動的眼珠,如今隻剩下灰芒,看過來的每一眼都是悲怵。

    下人遞過來紅香,衛子端看去,連丫鬟都是眼眶微紅,大喪當天他特地登上了雀殤閣,那是皇宮最高的地方,螻蟻一般的百姓就在他的腳下,他看見了阮家的喪隊,他見證了她的死亡,那一刻他無比感慨。

    “微臣微臣年老,想要辭官歸隱。”阮正明眼神虛晃的看著遠處,終於還是說出了口,插過紅香的素白手指留下一條殷紅豔麗的紅線,他搓了指尖,臉帶笑意的回頭,“阮國公說笑了,後宮權利傾軋,需要一個好的後台來保護平安,大人不管了?”

    袖子裏蜷縮的手指一抖,長貴將一截鍛布推放到他麵前,那是一截衣服的布料,灰白的,他早已忘記那天阮清穿的什麽衣服,但阮正明知道這就是阮清的。他顫抖著手接過緞帶,上麵沾著嫣紅的血。這墳墓是衣冠塚,大理寺隻來告訴他人沒了,卻沒有把屍體給他。他知道的,這開始的一切都是麵前這個少年的所作所為。

    他明確的告訴阮正明他要阮清,他告訴他阮家的秘密,他夫人的秘密,他憤怒,但更多的是悲痛,她還隻是個孩子他甚至感覺自己無法在麵對這個女兒,“皇上,想要微臣怎麽做?”

    “安排好了長貴會來傳旨。阮國公痛失愛子,朕就不打擾國公祭奠了,回宮!”長貴掀開轎簾子讓他上去,阮正明上前來禮別衛子端,馬車平穩的行駛在長安街,他嘴角掛著笑,“長貴。”

    長貴把腦袋探進來,“奴才在。”衛子端搓著袖角眼裏的流光忽明忽滅,“朕剛才想起來,回去怕忘記了,記得告訴朕回去要修書一封去南城。”長貴斂起眼角,笑的恭敬,“奴才知道了。”

    “讓他們走快些。”他敲了敲轎子門,對著門外的轎夫喊了幾聲,撐著腦袋看了半本書,轎子就停了下來,長貴在外邊招呼了幾聲,他丟開書,推開長貴上前來攙扶的手,快步的走下去,腰間的青龍玉環佩叮當作響,他踏過院子裏的青石街,每一步都大步流星迫不及待。

    宮女彎腰行禮,他直接揮了手,塗著青色漆料的鏤空棱花窗被打開,然後關上,他放緩了腳步,他的身後是一片斜斜的陽光,自那青色空洞裏闖進來。房間裏的熏香和房間裏女主人的味道一樣,是他喜歡的感覺。她睡在裏間,哪裏隔著重重帷幔,嚴實的像是在珍藏什麽寶貝。

    “噓。”伺候的宮女看見他,屈膝行禮,就要叫出來,他指尖抵在唇瓣讓他們噤聲。紅色的漆畫床榻上躺著臉色蒼白的人,她看起來睡了很久,白色裘衣露出領口處的精致鎖骨,那烏黑的像是綢緞般的發絲淩亂的攤在臉頰兩邊。他輕輕的撚起她放在外邊的手,手掌順著手腕握到了她的掌心,最後十指交握,她的手有些冰涼。

    “你看起來真憔悴。”他看著他說,指尖挑開橫跨在她麵龐上的黑絲,她在睡夢中皺了眉,他笑了起來,他一直都想這樣在她身邊,想了很久。

    麵前的人要醒過來了,他麵色欣喜又緊張,“去,叫太醫。”小宮女點點頭一路小跑,他扯了下她的衣服,把露在外邊的鎖骨嚴嚴實實的遮起來。太醫年紀有些大了,一縷花白胡子,一路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過來看看。”衛子端鬆開握著的手,給太醫讓了個位置把脈,太醫皺了皺眉,然後掏出銀針紮進了她的指尖。

    血液殷紅中透著黑,餘毒未清。太醫如實相告,“姑娘的身體,還需要好好調養,餘毒未清,這下已經是好了很多,也快醒了,隻是”太醫有些猶豫,衛子端不聽這些隻是隻是的,有什麽就說,“說!”太醫看了眼床上的蒼白的人,繼續說,“隻是房事不可操之過急啊。”

    衛子端臉色一僵,手擋在嘴邊輕咳了一聲,“朕知道。可還需要注意什麽?”太醫捋著花白胡子笑的慈祥和藹,“哈哈,在就是飲食清淡就可,無須大補,慢慢調養,多喝些湯湯水水。養好了便可行房。”衛子端嘴角一笑,盯著這太醫多看了兩眼。

    太醫抖了抖身子,心道,說了可以盡快行房,為何還這般眼神?衛子端歎口氣,覺得這藥下的猛了些,本來身子骨就弱不禁風,現下還更加不好了。接過宮女手裏的藥喂了幾口,小心翼翼的還是嗆到了。

    一股窒息的感覺襲來,肺間火燒火燎的,死了還要這般痛苦,難不成是下了無間地獄?手裏的藥碗滑落,他輕輕地抱著她,那光亮似乎讓人眩暈,我什麽都看不清,聽見的聲音似乎有回響,“你醒了?”

    我心跳猛地一顫,呼吸艱難起來,我的四肢無力支撐我,我軟綿綿的想要爬起來,卻在他懷裏掙紮的曖昧,我昏聵,躺回榻上,後腦勺撞在枕頭上,我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怎麽了?是死是活?”

    他笑出聲,沉沉的悶響,“你醒來了就問我這個?我還以為你的第一句話會說,‘ 我還活著’”我若有所思望著他,“皇上是繞過微臣了?”

    他也定定的看著我,嘴角帶起一抹笑,“你認為可能?你大概不會知道,你已經不是我的臣子。”我側開頭,看著窗外的流雲,“那我是什麽?你的嬪妃,你的寵物?”

    他伸手板正我的臉,讓我看著他,我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但我不沉迷他眼裏的我,我被他囚禁在了這座死氣沉沉的地方,陪著他一起腐朽,“都不是,你是我的女人。”我嚇了一跳,他說我的,但僅僅隻是嚇了一跳而已,畢竟他是君王,他放下君王之姿,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姿態來告訴我,我對他來說是什麽。

    我想要爬起來,他過來扶我,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現在真的沒力氣,這個房間我很熟悉,是國公府裏我的院子模樣,我看他一眼,他笑了笑,“喜歡嗎,這裏和哪裏是不是一模一樣。”我嗤笑一聲,就算所有的一切都相同,但這裏不是我的家,也不可能是我的家,“這可不像皇上的做法。”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眼神帶著調戲“你還需要更了解我,從心再到身體。”我倘了個白眼,看著那一排排端正站好的宮女,“這裏不要這麽多人,趕些出去吧。”

    “你需要有人伺候你。”我搖了搖頭,走了些路,腳上回了些力,我鬆開他的手想要自己走,“酒真的有毒?”我扶著邊上的牆壁,打量這個院子,他說,“是。”

    我回頭一眼他,繼續走,“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他抬起的腳停滯一下,“怕,所以很擔心。藥沒問題,配藥師傅試過。”

    暖風吹過來,我卻覺得有點冷坑,“那還真是我的錯,讓皇上擔心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