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赫瑞姆的宮廷大殿。

    地上的紅色天鵝絨毯被替換成了白色，大殿兩側曾經金碧輝煌的裝飾也悉數被取下。無法取下的裝飾都被蓋上了白色絲巾。

    大殿頂部裝飾的象征皇家的紫色絲帶全部被替換成了黑色，兩側擺滿蠟燭，燈火通明。

    大殿正中央，一口巨大的黑色靈柩正擺放在那裏。

    那是皇帝亨利的靈柩。

    一身皇家華服，頭戴王冠，身披黑色披風的羅伯特正坐在靈柩前，一臉疲憊。

    大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束陽光照射進來。

    同樣是披著黑色披風的哈勞斯，緩緩步入大殿。

    大殿的門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羅伯特站起來，看著門口的哈勞斯，眼神中露出欣喜的神色。

    “哈勞斯，你回來了。”

    哈勞斯走到靈柩前，向著羅伯特彎腰行禮。

    “陛下，哈勞斯回來了。”

    羅伯特微微一愣，上下打量著這個多年不見的弟弟，點了點頭，“這裏就隻有我們，不用叫我陛下。”

    羅伯特的手輕輕的搭上黑棺，“要跟父親告別嗎？”

    “嗯。”

    羅伯特將黑棺上的花束輕輕取下，隨後抓住黑棺的邊緣，緩緩掀起了棺蓋。

    一股寒氣鋪麵而來。

    “為了等你回來，父親身下的被褥下，用鹿皮包裹著很多的冰塊。”

    哈勞斯站在黑棺邊，看著靜靜躺在其中的亨利皇帝。滿頭的銀發已經開始逐漸脫落，臉上的皮膚蒼白而鬆弛，常年病痛的折磨，使得原本高大健壯的皇帝已經變得骨瘦如材，身形也縮小了很多。

    哈勞斯紅腫的眼眶再次濕潤了，探出手，輕輕整理著亨利皇帝的銀發。

    “父親一生太過操勞了，”羅伯特悲傷道，“為帝國用盡了一切精力，我隻恨我自己沒用，如果我能早一點成長起來，早一點幫到父親，父親就不會這麽快去世……”

    哈勞斯沒有說話，淚水忍不住滴落在亨利皇帝的手臂上。

    一路走好，父親。

    哈勞斯緩緩收回了手，羅伯特輕輕蓋上棺蓋。

    羅伯特看著流淚不止的哈勞斯，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

    “你現在是親王了，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要讓貴族們看笑話。”

    “嗯。”哈勞斯接過手帕，擦拭著眼淚，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

    羅伯特走到門口，推開大殿的大門，向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大總管點點頭。

    “陛下起駕！”大總管帶著哭腔，高喊道，“跪拜！”

    來得及趕到的貴族們清一色著正裝，披黑色披風，在大殿前一百五十二級台階下半跪下來。

    巨大的靈柩由兩隊禁衛軍抬著，緩緩從大殿走出。

    哈勞斯和羅伯特一左一右，扶著靈柩，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巨大的德赫瑞姆城在這一百五十二級台階之前盡收眼底，氣勢恢宏，壯美無比。

    羅伯特看著眼前這瑰麗的城市，內心無比堅定。

    父親，這是您辛勤一生守護的帝國，我將不辱使命，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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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黑，已經是掌燈時分。

    德赫瑞姆依舊是燈火通明，但是街道上的人流明顯少了很多。依據帝國的法令，皇帝駕崩後的一個月內，全國禁止一切形式的歡慶活動，以此哀悼皇帝。

    整個城市，從乞丐到貴族，從小孩到老人，無一例外的身著黑色調的服飾。不論亨利皇帝在帝國其他貴族們的眼中是什麽樣，這些生活在皇帝腳下的市民們對於逝去的亨利皇帝無比惋惜，自發以這種方式悼念著這位大概是帝國有史以來最為勤政的皇帝。

    宮廷大殿門口。

    “你就在這裏等我吧。”哈勞斯看著哈倫哥斯。

    “少爺，您自己當心……”

    “不用擔心，哥哥是不會害我的。”哈勞斯拍了拍哈倫哥斯的肩膀，“把劍給我。”

    哈倫哥斯一愣，隨即迅速將背上用牛皮仔細包裹的長劍解了下來。

    哈勞斯接過長劍，轉身推開了大殿的門。

    大殿裏依舊是莊嚴肅穆的黑白裝飾，兩側燃盡的蠟燭已經重新換上了新蠟燭，整個大廳燈火通明。

    羅伯特正坐在王座上，眼睛注視著身旁的一根蠟燭上跳動的火焰。

    “陛下。”哈勞斯站在大殿門口，半跪行臣下之禮。

    羅伯特將視線轉向哈勞斯，點了點頭，“哈勞斯，靠近點說話。”

    哈勞斯起身，緩緩走到王座前的台階下站住。

    羅伯特站了起來，眼神掃視著這恢弘的大殿，“從小到大，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可以繼承父親的皇位，像父親那樣坐在這個王座上，統治這個帝國，盡我一切可能，使帝國更加強盛輝煌。”

    “那個時候真的是很天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位置要一直坐到死。我坐上去，就意味著父親的去世。”羅伯特淡淡道，“現在我真的坐上來了，但是一直仰望著的父親卻再也看不到了，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陛下一定可以統治好這個國家的。”哈勞斯道，“父親就是因為信任陛下，才傳位給陛下的，哈勞斯也是如此堅信著。”

    羅伯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台階最上層，俯視著哈勞斯，淡淡道：“哈勞斯，我是你哥哥，不用叫我陛下。”

    哈勞斯沒有說話。

    “哈勞斯，什麽時候我們之間已經變得如此生疏了？”羅伯特問到，“生疏到你已經不願意叫我一聲哥哥了？”

    “不是的。”哈勞斯抬起頭，看著羅伯特，“尊卑有別，哈勞斯在作為陛下的弟弟之前，首先是陛下的臣屬。這一點哈勞斯時刻不能忘記。”

    羅伯特愣了愣，緩緩走下台階，站在哈勞斯麵前，“這裏就你我兩個人，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如此堅持嗎？”

    哈勞斯後退一步，輕聲道：“是的。”

    “為什麽？”羅伯特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哈勞斯的肩膀，“我是你的哥哥啊！即便我是皇帝，你也依然是我那長不大的弟弟。”

    哈勞斯再次後退一步，避開了羅伯特的手。

    羅伯特愣在原地。

    哈勞斯輕輕的解開包裹著長劍的牛皮。

    通體雪亮，銀白色的劍鞘在燭光下閃閃發亮。輕輕抽出一截，劍身上精心雕刻的獅子雲紋散發著迫人的寒光。

    哈勞斯半跪於地，雙手將傳承之劍奉上。

    “陛下，這把象征著菲爾德家族血脈的傳承之劍，現在歸還給陛下。哈勞斯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羅伯特緩緩收回伸出去的手，注視著半跪著的哈勞斯。

    “哈勞斯，你是在怪我當初讓你離開這裏嗎？”羅伯特問到。

    “不，哈勞斯從沒有怪過陛下。”哈勞斯抬起頭，眼角含淚卻帶著微笑，“陛下對於哈勞斯而言，是最為重要的親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而且哈勞斯一直非常感激陛下能給我自由，讓哈勞斯遇到了自己最重視的人。”

    “哈勞斯已經長大，不再是陛下那任性的弟弟了。哈勞斯可以為陛下做的，就是讓陛下永無後顧之憂，讓帝國江山永固，所以，”哈勞斯看著羅伯特的眼睛，笑著道，“請陛下廢去哈勞斯親王封號，讓哈勞斯成為一個平民吧。”

    羅伯特一臉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哈勞斯，這個分明是自己曾經最熟悉的弟弟，卻已經有著出乎自己意料的成熟穩重。

    “可是我已經是皇帝了，我說出去的話，不會有人敢反對！你是我的弟弟，我怎麽可以讓你承受這種痛苦。”

    “陛下是帝國的皇帝，一切還請以大局為重，這就當是哈勞斯給陛下獻上的賀禮，請陛下務必收下。”

    羅伯特沉默半響，緩緩伸出手，接住了傳承之劍。

    “多謝陛下成全！”哈勞斯一揖到底。

    “哈勞斯，哥哥對不起你。”羅伯特沉重的拍了拍哈勞斯的肩膀，“明明我才是哥哥，卻要弟弟為我做到這一步……”

    羅伯特轉過身，背著哈勞斯輕輕拭去一滴眼淚，緩緩踏步走上階梯。

    “那麽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呢？”

    哈勞斯站起身，問到：“陛下，姆媽被陛下安排到哪裏去了？”

    “就在帕拉汶公國的維達，哈倫哥斯的封地。”

    哈勞斯點點頭，“那哈勞斯會先去探望姆媽，以後或許會住在烏克斯豪爾。”

    羅伯特轉過身，笑著道：“住在烏克斯豪爾？你已經成功追求到那個叫妮娜的女孩了嗎？”

    “嗯，”哈勞斯看著羅伯特，“我想向她求婚，永遠和她在一起。”

    羅伯特笑了，哈勞斯也笑了。

    很久不曾有過的喜悅了。

    半響，笑聲漸漸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默。

    “那麽，陛下，哈勞斯就此告退了。”哈勞斯再次行禮。

    “哈勞斯，”羅伯特問到，“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大概不會了吧。”哈勞斯淡淡道，隨即轉過身，向大殿外走去，“陛下，哈勞斯祝您永遠健康。”

    哈勞斯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大殿之外，大門緩緩關閉，發出一聲悶響。

    大殿裏沒有一個仆人和衛兵，沒有了各種裝飾，沒有了正中間的靈柩，突然顯得無比空曠。

    羅伯特緩緩坐回王座，把玩著手中的長劍。

    “這個位置，還真的是有些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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