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熱氣騰騰，桌子放在店裏畢竟顯得有些狹窄，沒走幾步開了玻璃門，就算出去了。

    現在是晚上，外麵雨聲淅淅，白熾燈一管掛在有些灰的牆上，隔下一張寫字桌，也是夠啊。

    “幹杯！”

    眾人齊聚，杯裏全是啤酒，隨著一陣咕嚕聲，酒杯放在，來吃個毛肚？

    這裏，是徐主編請客，此人長相外表文靜內心有點黃，他現在是文娛集團旗下某個數字閱讀網站的曆史頻道主編，圍在一起的還有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幾個作者。

    大家邊吃著，沉默了半分鍾，徐主編想了半天，醞釀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今天，能請你們幾個聚在一起啊，我很高興，”說著他舉起酒杯，“我先幹為敬啊！”

    “徐老弟，來，我們敬你。”說這話的是放逐的田雞，他是個約摸四十歲，戴著眼鏡的壯漢。

    大家紛紛再比次碰杯。

    “我這次呢，是想說一件事，”徐主編坐穩後，露出一副比較難堪的神色，“我呢，打算辭職。”

    “怎麽了徐哥？”生氣的布呐呐一臉茫然地問，大家紛紛表示意外。這生氣的布呐呐原本是個不怎麽會愛說話的人，更新很慢，內心卻感情豐富。

    “你們也知道，”徐主編歎了口氣，“自從出了那個那個什麽嘖就是曆史名人保護法，咱們這曆史頻道，每天要刪的書，真的刪不完，現在原來審核新書的同事都沒什麽事做，差不多都負責刪書了。”

    徐主編所說的“曆史名人保護法”，是最近剛出台不久的針對曆史傑出人物的保護，起源是原來網上有不少惡搞那些原本對人類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人的視頻，據說，節奏大師就是因為這一法案栽了個更頭。

    原本這個法對網文影響沒那麽大，可最近發生了那件事後，終於來了通知，整個網文界最受傷的自然是曆史頻道，許多書以“對曆史做出傑出貢獻人物智商的侮辱，惡意揣測其思想性與行為性開端”為由被封，而後來委婉的改成了“過於脫離實際，其描述與真實人物嚴重不符”。

    其實這一政策的實施包括陶路在內的文娛集團很多高管來說都能理解，畢竟現在是所謂的非常時期，別說是犧牲些曆史文了，為了整個民族的安全得到保障，犧牲掉整個曆史頻道也不算什麽。

    曆史頻道大規模封書，這一消息傳開來，把著名的網文交流論壇，那個被盛讚為“撲街作者戰鬥聖地”的“虎的大地”的服務器給撐爆了，從此就沒有虎的大地了。

    寫文不寫曆史文，這幾乎成了行業的準則，現在還說寫也就是架空曆史還有那麽點市場，可也就是那麽個點，這也不讓寫那也不讓寫，有幾個人會去寫？

    “徐大，那你辭職後打算做什麽？”鳥沒毛問道。他是個尖嘴猴腮的人。

    “你們看這店鋪，說能做什麽？”徐主編挑挑眉頭問道。

    “我看……”鳥沒毛左右一張望，“賣片？”

    “滾……”徐主編一臉不爽。

    “到底賣什麽啊？”鳥沒毛沒好氣笑道。

    “賣藥，”徐主編嘿嘿一笑，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小瓶子藥水出來，大家湊到前麵仔細一看，對著燈光一些晶亮的綠色液體在瓶中晃悠閃耀著欲望的火光。

    “這是？”幾個人紛紛盯著瓶麵上的那貼著的字：印地神油。

    看著眾人驚訝的神色，徐主編……徐老板驕傲一笑，“這玩意，聽過吧？我親戚介紹的，都是源自原產地，絕不會假。”

    “誰啊，還保證不假？”放逐的田雞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幾顆壞牙都露出來的。

    “徐崢，你們認識麽？”徐老板說著把瓶子又往大家旁邊晃了晃，“都是朋友，來，這瓶就送……”

    “我要！”眾人……

    “不要急，等下吃完飯，人手一份，人手一份啊。”徐老板放回自己的藥示意大家安心。

    “還有一件事，”徐老板說道，“雖然呢，我是打算辭職，但這個月還要幹完不是，有錢拿啊。”

    “是是是是……”幾個人紛紛附和。

    “徐老板繼續道：“現在呢，上頭安排有個特高級培訓班，需要招人，我希望能在臨走之時給你們爭取下。”

    眾人聽後紛紛歎氣，也就是放逐的田雞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徐老弟啊，你是不知道的呦，這咱們幾個寫點東西，該封的都被封了，還剩下的，這個訂閱是越來越低。”

    “我懂，但這可不一樣，”徐老板說道，“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我就直說，最近內部要搞個什麽現實主義穿越征文你們該聽過。

    嘿嘿，平時的那種訓練班都有公告，不過是高級的而已，知道這次為什麽是特高級麽？準確的說，這可是集團發展以來第一次搞特高級培訓，都不用對外通報，而且要絕對保密……”

    “那啥能這麽保密？”放逐的田雞也壓低了聲音。

    “你們寫了那麽多穿越文，就問問，哪裏的根據？”徐老板發問。

    “看書？”鳥沒毛一說。

    “如果說，給你個機會，”徐老板也是更放低了聲音，幾乎是沙啞的湊到桌前讓大家一起過來的時候說，“如果你真的穿越了呢？比如說我們寫曆史文，要是真能讓你去某個古代世界穿一個圈……”

    眾人像是明白了，還是鳥沒毛先說道：“這麽說，參加特高級培訓，其實就是穿越之前的培訓？”

    “差不多吧。”徐老板淡淡地說。

    “我不去，”生氣的布呐呐率先坐下，“我還有老婆孩子，搞什麽穿越，我對這已經沒興趣了。”

    “我看你是不敢吧？”放逐的田雞嘲諷道，“我活了這麽多年，寫了這麽多書，就知道你們這些文青的本事，該叫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盡期待著拿筆杆子當槍使，其實呢不過是找死嘛，要爽就老老實實的爽就可以了……”

    “你以為你在曉得乎上會回答幾個問題就懂文學了？”生氣的布呐呐也是回懟，“關於文學，你懂個屁啊。

    我不想和那種拿屁股當腦袋使的人說話。”

    “我看你是嫉妒我是圈子裏最帥的吧？”放逐的田雞也懟。

    “好了好了，”徐老板趕緊打岔，“你們想怎麽辦，想怎麽寫，是你們自己的事，我話說在前頭，想去的人多了。

    布呐呐，我能理解你，但我想說的是，包括老喵在內的很多文青作者都報名了，而且一般人根本也去不了，不單單要經曆集團內部的篩選，還要經過頂上頭的考核，整個網文界的人都在參與，但也許最後一個及格的人都沒有。”

    “那啥，那徐大，我就不參加了。”鳥沒毛開始退縮，“牛逼的人多了去了也輪不到我啊。”

    “我肯定會參加，”放逐的田雞似乎很有信心，雖然最近我心態有點膨脹，但還好啦，影響不了超長發揮。”

    “那我還是考慮考慮吧。”生氣的布呐呐說完，繼續吃著碗裏一堆剛夾的一堆好東西。

    “好，那我們繼續吃啊。”徐老板說，“不用擔心，重在參與嘛。”

    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吃火鍋使大家沉默了好一會兒，隻聽得鳥沒毛突然說，“徐大，幹脆我也跟著你賣藥得了，還寫個雞兒啊。”

    “哦是嘛，”徐老板向他撇了一眼，“為什麽呀？”

    “還不是沒成績嘛，”鳥沒毛一臉苦逼道，“你也知道，我初中畢業，家裏純粹是農村人，還有個小學畢業不學好的弟弟，我們都來城裏打工，靠著工農階級優先政策去搖號，我被分到了一個舊車廠，而他被分到了一個屠宰廠，可實在太煩了。

    說實話，徐大，如果不是你給我簽約，我估計還在廠裏幹著無聊的事，寫書讓我的生活起碼充足些，現在我也不想回車廠了……”

    “好吧，等我穩定了，再看看。”徐老板說。

    ……

    ……

    ……

    黑暗裏，老總叼著一根雪茄，翹著二郎腿正在聽一段錄音：

    “我不想和那種拿屁股當腦袋使的人說話……”

    老總微微一笑很霸道。

    “我看你是嫉妒我是圈子裏最帥的吧……”

    老總微微一皺眉，按了一遍重播：我看你是嫉妒我是圈子裏最帥的吧……

    女秘書走了進來，開了燈，把文件放在桌上，“這是我們高管的股份增持計劃起草協議，您看下。”

    老總關了錄音，卻看似不理這茬說道，“最近這些編輯和作者，挺亂的啊。其它也就算了，既然還敢歪曲事實，尤其是那個田雞，以後要讓他明白點……”

    “是的，”女秘書也有些擔心道，“政策太吃緊了，而且企鵝企業那邊，也試圖在這一屆股東會上提出分拆數字閱讀板塊的議案，以降低集團其它業務發展的不良影響。”

    “不能放下，”老總說，“好不容易整合了，幹嘛要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需要凝聚作者。”

    “您有什麽打算？”

    “我看他們太安閑了，忘了集團是怎麽培養付出的，”老總將雪茄使勁往煙灰缸裏按了下，“我們必須讓他們更明確的看到困難，我是指，讓他們重新站起來，就必須先試圖壓他們跪下去。”

    “那該如何是好啊？”

    “得找一些人來評論區，但絕對不能是些無腦黑，最好能帶帶節奏的……”

    “我明白了……”女秘書會心一笑。

    老總也默默點頭。

    ……

    ……

    ……

    火山爆發，噴湧而出。

    歡迎回到火山TV，下麵我將要獨自報道一個遠東地方的新聞。

    目前的華區各地連續發生了好幾起離奇死亡事件。

    很多年輕人，他們大多是九零後，甚至還有零零後，他們多為父母雙亡或者孤兒院長大，如今他們多是普通流水線工人和宅男。

    他們不幸犧牲了，死因也比較集中。

    有的被車撞死，有的被雷劈死，有的在打遊戲甚至是在睡夢中猝死。

    在經過警方調查後，發現他們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喜歡看網絡小說。

    就此華區某家媒體的記者采訪了自稱是某個文化集團的大神作者的人。

    就如您現在看到的這副畫麵，這段視頻目前正在華區被封禁。

    您可以看到，那個自稱是某個文化集團大神作者的人在整場采訪中麵露微笑，不停強調一個叫“魂穿”的概念，當記者具體詢問這“魂穿”後會有什麽後果時，他竟然神情激動，滔滔不絕像個先知一樣講了起來，好像那些年輕人的死是件……很爽的事。

    事情發生不久後，這個講述者已經不為那個文化集團效力了，而他好像消失了一樣。

    目前華區有很多孤兒院貼出了明確禁止看網文的公告，而那文化集團的股價也似乎經曆了斷崖式的跌停，最近縮水了近三千億的市值，隻剩下五六百億了。

    受此影響，看網文已經似乎成了某種危險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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