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瘦了時光肥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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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瘦了時光,肥了思念。時洛,現在的我看不懂你,但我的心告訴我,應該向佛求一次與你的因緣。
普光寺後山的鬆間小路上,蘇宛悠閑的輕提裙角,那神情那姿態,宛若誤入凡塵的白衣仙子,纖塵不染,香遠益清。隻是,她的身邊一大一小都散發著不悅的氣息。
“公子,你已經跟了我們一路了,不知到底有何貴幹?”蘇子鈺停住腳步,直接逼視又一次擋住他們道路的紅衣男子。
這個家夥一直跟著他們,時不時的跑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泥人尚且有三分氣性,更何況是蘇子鈺這隻從來都不是大氣的玉麵狐狸。他能夠容忍到現在,不過是尊重這裏是佛門靜地,而且那個男的應該是會武的。
被蘇子鈺淡漠的眼神直射的紅葉卻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用手輕輕拈起一朵已經敗了的小紅花,放在鼻尖輕嗅,笑的十分欠揍:“非也非也,路就是給人走的,我就愛走這條路怎麽了?當然啦,本公子一不小心就瞧見比這花兒還要美的人忍不住多瞧幾眼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說著,不顧蘇子鈺已經想要殺人的目光,他就把手中的殘花往蘇宛麵前送。
紅葉的手臂在半路上就被蘇子鈺狠狠的抓住,他卻毫不在意的任蘇子鈺抓著手臂。笑嘻嘻的說道:“本公子我今天瞧見姑娘的第一眼,就感覺到沉寂多年的心一直“砰砰砰”的跳個不停,我知道,”
他用剩下的一隻手捂住胸口,十分的深情,“姑娘你就是我一直一直在找尋的那個佳人,我確定,我已經深深的愛上姑娘你了。”
蘇子鈺抓住他的那隻手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可是這個紅衣男子就好像渾身沒有骨頭一樣,不管他怎樣用力都好像彈在一堆棉花上。見這人對三妹說話越來越放肆,蘇子鈺的心裏已經動了殺意,他放開了那個男子的手,輕輕的用手在寬大的袖子裏摩挲著什麽東西。
隻要一遇到三妹的事情,那個善於謀略的蘇子鈺就不複存在。他已經在考慮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這個該死的男子消失了。
一身紅衣的紅葉莫名的感受到心窩處傳來的涼颼颼的寒意,殺手最相信的就是對危險來臨的直覺。他在心裏泛泛的罵娘,麵上卻笑的春意盎然,“不知道姑娘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婚配?本公子我上無老母,下無幼子,就隻有幾十房妻妾罷了,不如姑娘......”
小和尚靜虛從旁邊探出個頭,十分認真的對著紅葉說道:“施主,你在撒謊。”
剛說完就後悔了,自己明明在生七公子的氣,幹嘛要幫她。這般一想,他不僅僅生七公子的氣了,連自己都氣上了。
被紅葉營造出來的詭異氣氛被小和尚的一句話全部破壞。
蘇子鈺腦袋一激靈,立刻明白他們兄妹二人怕是被 眼前的人設計了,隻是他的目的是什麽?
與此同時,紅葉那隻捏住殘花的修長手指不由微微用力,他的眼中閃過一分怒氣,今天的這兩個人對於他來說全部都是意外的存在,他們到底還有什麽身份?為什麽主子會那麽緊張他們?
還有這個砸場子的小和尚,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麽該嬌羞的人不嬌羞,該慈悲的人不慈悲,而那個毫無攻擊力的蘇子鈺又為什麽會讓他有種麵對死亡的直覺?麵對危險,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它永遠的消失。隻是,這些人似乎對於主子來說有很大的用處,暫且動不得。
“你這個小和尚可真是有趣,那你說說我哪裏撒謊了?”紅葉衝著小和尚勾唇一笑,動作嫵媚,眼神中卻沒了一絲的捉弄之趣。這兩人我不能殺,殺個不知名的小和尚還是可以的。
“公子你,雖然言行放蕩不羈,可是你的神色眼神卻是清明甚至於冷情。公子不是在用言行舉止對我們撒謊又是什麽呢?”
蘇宛向前一步把小和尚靜虛護住身後,不喜不怒的與紅葉對視:“我們與公子並不相識,可是公子的目的十分明顯,拖延阻撓我們前進。公子不止一次出現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看來公子十分清楚我們要去哪,要見什麽人。隻是不知道公子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又是受何人所托?”
在他們兄妹兩的目光下,紅葉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掛不住了。他第一次次認真的打量眼前的這位蘇姑娘,她柔柔弱弱的眼神裏是怎麽隱藏下如此銳利的判斷?
場麵有點僵持,誰釋放了殺氣?誰又有了殺意?
唯有懵懵懂懂的小和尚靜虛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懊惱裏。
突兀間。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林中深處響起一聲鳥鳴,悲傷刺耳。與此同時,紅葉的耳朵也跟著動了動,他轉過身往路的前方望一眼,隨手扔掉了手中的殘花。花在殺手的眼中,與泥土沒有什麽區別。
花朵晃晃悠悠落在裸露的泥土表麵,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這是它的宿命,也是它的幸運。
他笑嘻嘻的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蘇子鈺麵前晃晃,話卻是對小和尚靜虛說的:“這差事果真是個不好當的,本公子有事要走了,小和尚,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到時候你還是這般討,人,愛。”
話音剛落他就腳尖輕點,縱身一躍,空留人影在林間如鬼魅般遊蕩,最終消失。
蘇宛與蘇子鈺對視一眼,剛剛的鳥鳴怕是一個訊息,他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麽?
三人中,唯有小和尚靜虛什麽都沒有意識到,仍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七公子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太過分了,竟然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枉我這麽崇拜他!
三人形成三角形的形狀向前走去,剛拐過一個邊角就看見無妄和尚如同木魚般端端正正的杵在路邊。
風過無聲,落葉無知,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阿彌陀服,兩位施主請。”
“無妄師兄,你還在天天掃地嗎?”小和尚靜虛自從不久前被蘇宛親口告知她就是七公子後就一直別別扭扭的,剛剛忍不住幫她出言後就更加別扭了。因此此時看見自己的師兄就覺得十分親切,親親熱熱的就上前搭話了,已然忘記無妄師兄是整個普光寺中最為寡言寡語的和尚。
須臾之後,小和尚靜虛已經對無妄師兄的回答不抱希望了。
“是。”無妄終於回答了,不過惜字如金。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無妄每日都要掃許久的落葉,就如同在掃去世間的諸多煩惱。
靜虛小和尚的熱情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他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神。
蘇宛瞧見,半蹲下身子與小和尚對視,有點無奈,有點委屈:“我可是專門給小靜虛帶了薑糖呢。可是,靜虛還在和我置氣,不願意搭理我,薑糖肯定也不願意吃了。”
靜虛聽到七公子特地給自己帶來薑糖就已經有些動搖了,但還是撇過頭“哼”了一聲。
真是個傲嬌的小和尚,蘇宛心裏好笑的想著,又柔聲細語的說了好多的軟話,終於把靜虛哄的又和她親親密密的了。
“那我現在是叫你七公子還是女施主?”
“男裝就叫七公子,女裝就叫宛姐姐,靜虛這麽聰明會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我就是考考你。”
“對,靜虛是所有小和尚裏最聰明的了。”
“那是……”
半響之後,蘇宛從法度禪院走了出來,她帶著複雜的神色看眼無妄和尚,“我在這裏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無妄麵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
一陣秋風吹過,落葉紛紛,掃淨的禪院門口又染上斑斑點點的枯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佛性常清淨,何處有塵埃!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淨,何處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去?
“師父,我不願意離寺。”無妄攥緊已經收拾好的包裹,麵無表情的抿著唇,固執的陳述。
法度對無妄說:“無妄,你的心上有塵。”
“那弟子就用力的擦拭。”
法度說:“你錯了,塵是擦不掉的。”
“那弟子就把心剝了下來。”
法度笑了:“你又錯了,塵本非塵,何來有塵?”
無妄露出困惑的神色,“師父,弟子不明白。”
“那就去明白,跟在蘇施主的身邊,護她周全。等到你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那時的你也許就會明白。”
“師父,花開會有聲音嗎?”
“有,等你尋回屬於你的心,花就會開,為你而開。”
“可是師父,弟子還是不明白。天下人人熙熙冉冉,師父為什麽獨獨將蘇施主視為友人?”
“因為,她與師傅有緣,與佛有緣。”
無妄最終帶著滿肚的疑惑與蘇宛下山了,一同離去的,還有靜虛。
許久許久以後,法度依舊站在禪院的菩提樹下,神色似悲似喜。
佛也會犯錯,佛也會有虧欠。
所以,佛也會有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