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誰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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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之計在於晨,淺玉閣的小院裏,幾簇菊花開的正盛,似乎在挽留最後的秋天。

    “三姑娘。”紅棗和另外三個丫鬟恭立在小院裏,個個垂頭斂目。蘇宛手裏捧著個小巧精致的暖爐,俏生生的站在向外延展的房簷下,笑著道:“都上前來,把頭抬起來給我瞧瞧。”

    四個丫鬟中,紅棗是蘇宛從惠江帶來的,聽到姑娘說完就立刻把頭抬起來,呆呆愣愣的,十分憨實。剩下三個丫鬟中,最右側的穿著一身翠綠衫子的那個也立刻抬起了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她的相貌隻能勉強算得上清秀,那雙十分靈動的眼睛反而顯的更加出眾。

    另外兩個丫鬟也陸續抬起了頭,蘇宛將她們各自都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們各自都叫什麽名字?”

    “回姑娘,陳嬤嬤把奴婢們買了回來並未取名字,隻是用以前的名字渾叫,說是要等姑娘來取的。”中間的那個暗綠色衫子的丫鬟一板一眼的回道。

    蘇宛一笑,“那你就叫斂秋吧。你叫,拂冬。”蘇宛把目光轉到那個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丫鬟身上,從她露出的手指來看,看來就是嬤嬤說的那個會武的丫鬟了。看到最先抬起頭的那個丫鬟,蘇宛不知怎麽的就從她的身上看到了采蓮的影子,那個時候,采蓮也和她一樣,天真爛漫。不論她受了別人指使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但願她日後都能都能過的快樂一點。蘇宛籲口氣,淺淺一笑:“你就叫念夏吧。”

    幾個丫鬟皆應了聲。“斂秋、拂冬以後就跟在我身邊,你們都會些什麽?”

    “奴婢會些拳腳功夫。”果然如蘇宛所想,拂冬是會武的。

    “奴婢會算賬。”斂秋老氣橫秋的答道。

    念夏自豪的回道:“奴婢會刺繡!”“虧了你這個性子,竟然能有一手的好繡。”蘇宛不由笑道。

    “奴婢,奴婢......”紅棗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擅長些什麽,十分傷心,姑娘一定會嫌棄自己的,幾乎就要哭了:“姑娘,奴婢沒用,什麽也不會。”

    念夏在一旁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蘇宛並不讚同,“紅棗會做點心,會漿洗衣服,這些都忘了?”

    “姑娘,這些大家都會。”紅棗依舊十分低落。

    “可是你家姑娘我就喜歡紅棗做的點心,紅棗漿洗的衣物。好了,你們都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斂秋,你隨我去別處逛逛。”說著,蘇宛就走出了院門,斂秋緊隨其後。

    別的丫鬟該做什麽就做什麽。院子裏唯獨紅棗還在傻兮兮的笑,姑娘說她喜歡我做的點心,還有我漿洗的衣物。真好,我也有自己的優點。

    “哎,我叫念夏,以前叫繡娘。姑娘說你做的點心好吃,可不可以做給我嚐嚐?我給你繡個荷包怎麽樣?”

    “不行,點心是做給姑娘吃的,才不要做給別人吃。”

    “你真夠小氣,不給就不給,誰稀罕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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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點,低點,哎,你別動,不是讓你別動嗎?怎麽還下來了?”蘇子鈺悠哉悠哉的坐在院子裏,手裏捧著杯熱茶,正在指揮阿九懸掛房簷下的流蘇。說是指揮,倒不如說是捉弄。用蘇子鈺的話來說,就是在磨練阿九的性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宛兒來了。怎麽樣,這個流蘇不錯吧?”蘇子鈺順著阿九跑的方向,把自己的身子掉了個個,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蘇宛。

    蘇宛沉默了半響,對二哥的審美觀點不敢苟同。鵝黃色的流蘇,二哥一向不是最厭惡鵝黃嗎?

    蘇子鈺從石桌旁走過來,蘇宛向阿九手中攥著的流蘇努努嘴,又抬頭不可思議的問二哥:“你確定要在屋簷上懸掛它?”

    蘇子鈺神色十分自然,唇邊噙著淺笑,緩緩道:“怎麽就不能掛它了?”說完,順眼瞧了那個流蘇一眼。

    我的天!它怎麽是這種難看的顏色!

    蘇子鈺的腳下一個踉蹌,憤憤的瞪了幾眼阿九,默不作聲了。

    蘇宛輕輕一笑,由衷讚道:“這個鵝黃流蘇倒是挺精巧的,二哥眼力倒是不錯。”

    蘇子鈺站在一旁涼涼的瞅著阿九,“你不會不曉得我最討厭用鵝黃色的東西。”

    其實,真的跟阿九沒有太大的關係,他隻是從一堆的流蘇裏隨意撿了一根,懸掛之前還特意問了蘇子鈺。可是蘇子鈺壓根就沒瞧一眼,阿九在房簷下跳來跳去半天,他依舊沒有瞧一眼那流蘇,一直都在觀察屋簷之上的白雲。

    恩,往這邊飄些,哎,你這風怎麽回事,飄過了,再往這邊來點。不是,阿九你怎麽下來了,沒有你的映襯,這藍天白雲就顯得太單調了。

    阿九平白的落了蘇子鈺在蘇宛麵前一通數落,氣的哼了一聲拿後背對著他。

    蘇宛看完阿九鬧別扭,抿著嘴彎下身子低頭找尋了一會,從筐子裏尋出幾根紫色和淺藍色的流蘇,抬頭打量了一番屋簷,又打量一回二哥身上月牙色的長衣,又挑出幾根月牙色的流蘇。

    蘇宛把月牙色的那根遞給阿九,輕飄飄的瞟了一眼二哥,眼眸裏帶著笑意對阿九說道:“就掛這根吧,紫色的掛在屋門口。我來看阿九掛。”

    蘇子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依舊悠哉悠哉的坐下,倒杯熱茶,還順嘴招呼了蘇宛一聲:“宛兒,來這裏坐下喝茶。”

    幾根流蘇很快的掛好了,這也從側麵再次證明了一個事實:蘇子鈺剛剛的的確確在捉弄阿九。

    初冬的陽光暖暖的,兄妹倆個親親熱熱的在棋盤上相互廝殺,阿九就站在一邊無聊的數樹上的麻雀。一盤棋還未下完,就聽到靜虛的叫喚:“宛姐姐,宛姐姐。”

    蘇子鈺正要落子的手一頓,又把那枚黑子放入棋盤中,神色倒是有幾分淡漠:“不下了。”

    蘇子鈺一向不待見無妄,現下聽到靜虛的聲音,依著這段時間無妄黏自家妹妹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的情狀,不用動腦子都知道無妄定是也來了。這樣一想,下棋的心思是一點都沒了。

    蘇子鈺一粒一粒的收拾棋子,動作行雲流水,自有一派風格。蘇宛撐著額,見到這般情景也不好多少,隻用那素手一下下的撫摸白棋。

    “宛姐姐,我們今日出去嗎?”靜虛已經跑到了眼前,他雖然依舊是那身略顯寬大的僧衣,但是卻看不出半點在普光寺的老成。

    法度大抵說的是對的,他與佛無緣。雖然靜虛依舊堅持每日做早課,頌佛經,心卻已經遺落在紅塵了。

    無妄依舊攤著張麵無表情的臉,進了院子也不客氣,直接坐到蘇宛旁邊的凳子上,動作熟練的如同做過千百遍。從第一次的氣憤到而今的熟視無睹,蘇子鈺真的是拿眼前的這個和尚毫無辦法。

    “這裏可不是惠江,你確定要穿著一身僧衣出去?”蘇宛思忖著既然靜虛無意佛門,那麽就讓他早日入了紅塵吧,這般想著就悠悠開了口。

    “那,我就換成和宛姐姐一樣的。”靜虛腦筋轉的很快,說的也理所當然。一直神遊太虛的無妄終於給自己的小師弟施舍了一個眼神,不過也是蜻蜓點水,立刻就收了回來。

    蘇子鈺在一旁冷笑,蘇宛的手微微僵住,複又將那枚白子擲於棋盒,緩緩說道:“既是如此,斂秋,吩咐下去,給靜虛置辦幾身新衣。”

    靜虛很是等不及:“宛姐姐,那我們什麽時候出去?我還沒看過京城呢。”

    “蘇府的大門天天開著,你要是想出去就自己出去,問我妹妹作甚。”蘇子鈺一向是不待見無妄的,覺得小和尚靜虛還是十分可愛的,但是今日見他這般輕易的就放棄那身僧衣,隻覺得自家妹妹帶回來了個白眼狼,自然是沒有好氣性的。

    靜虛很是委屈的走了,覺得子鈺哥哥變得壞了。然而,他卻是忘了,最先變得是自己。好好的一個早晨,不歡而散。

    入夜,蘇宛吃了碗燕窩,正要漱口就聽見宅子裏一片吵鬧聲。彼時,身邊隻有紅棗在服侍。惠江養成的習慣蘇宛並沒有要改變的意思,身邊還是不喜歡太多人服侍的。

    “姑娘。”拂冬從院子外打探消息回來,跑到門廊下回道:“剛剛有小廝來回稟,說是阿九發現了一個黑影子,懷疑是竊賊,要不要奴婢進去陪您?”

    “不必。你讓斂秋待會進來睡在耳房就好了。”蘇宛漱了口,十分疲憊的小小打了個哈欠,就坐在桌子前就著不是十分明亮的燈盞看書。

    “奴婢再給您拿盞等過來?”

    “不必了,你去給我鋪床吧。今日什麽事都沒做卻是累的慌。”蘇宛說著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燈燭搖曳,門外的叫喊聲已經全沒了聲響,期間拂冬又來了一趟,卻是說怕是阿九看錯了的,並沒有找到賊人,蘇宛卻是依舊不以為意的。認識阿九的初時,她並不曉得什麽情況,還是後來聽二哥所說,阿九在夢裏常常叫喊著有賊的。這次怕又是這般了。

    蘇宛這般想著,依舊讀著手裏的書,讓紅棗去鋪床,一片短文看完,鋪床的卻是沒有了下文。蘇宛扭身過去,屏風後紅棗倒是好端端的站著,隻是旁邊卻又多了個人影。

    看來,阿九這次是沒有看錯,家裏是真的進賊了。

    隻是,不知是劫財,還是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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