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窗外探出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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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之時,天上開始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的趨勢。京城的大道小巷裏,晚歸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燈火闌珊的深處,是放縱還是哀怨?

    “粉黛姑娘,你可得快點了,這樓下的客人可都等不及了。”怡紅樓的張媽媽扭著肥臀,滿臉堆笑的從門縫裏擠進來。

    粉黛支著手趴在梳妝鏡前,露出大半個玉藕般的手臂,她不耐煩的應了幾句,就把那個張媽媽趕了出去。

    關上門,粉黛抽出新買的紅唇紙,眨動著水汪汪的杏花眼,櫻桃紅唇輕輕一抿,本就飽滿的雙唇更如紅玫瑰般嬌豔,可她那國色天香的麵上卻是一臉的愁容。

    肌膚皓如凝脂,唇色朱櫻一點,可是這女人一生最美好的歲月就在這煙花落寞的日子裏沉浮不定,最終消逝。

    她是怡紅樓連任兩年的花魁,多的是風流才子,俠客劍士,甚至於揮金如土的王孫貴族拜倒在她的一顰一笑中。

    可是,她要的,不是這些。她想要一個名分,可來這裏的男子,京城裏最大的銷金窟,哪個不是有名或者有利,名利雙收的也不在少數,他們最忌諱的,莫過於和青樓女子談名分。也倒是有人覺得對粉黛是真愛,願意給她個名分,可是那些人莫不是肥頭大耳就是些糟老頭,沒有一個是她所想要的。

    往日裏,粉黛費盡心思在那些男人之間周轉,甚至把她歌舞得來的大多數的銀錢都交給了張媽媽,求得隻不過是至今還能保留著她的清白身子。

    思量到現下的處境,粉黛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身,擦去剛上好的唇色,拿清水撲了麵,換身素淨的月牙裙子,拆了高高聳起的發髻,隻是把頭發用一根玉蘭花狀的玉簪簡單的挽起,鬃邊斜斜插了朵紅色的薔薇,這朵花算是全身唯一的亮色了,到襯得人比花嬌。整個一身的裝扮都清雅別致,粉黛滿意的照照鏡子,開始描眉抿唇,略施粉黛,這般折騰自己,求得不過是如尋常姑娘小姐家的清新高雅罷了。

    其實,粉黛很矛盾。

    她怨自己流落青樓,不願在這種地方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某個男子。可是另一方麵,她又享受著那些男人給她帶來的物質上的享受,期望從他們之中找到她的那個良人,把她迎娶回家。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縱使今晚是個雨夜,可是怡紅樓裏依舊與往日沒有什麽不同,夜夜歡歌,紙醉金迷。

    一輛馬車在附近停了下來,早有仆役上前迎客。

    首先下來的,是一雙黑底的靴子,接著就是雙小巧的白鹿皮靴。殷勤的仆從呆愣了愣,以他多年的觀察,這位白鹿靴子的客人腳有點小啊,這麽小的年齡就來這破陽氣了?

    等白鹿靴子的少年下來,仆從為少年暗自鬆了口氣,看來隻是腳小罷了,年輕倒沒有他想的那般小。

    那個少年,正是蘇宛。

    剛走進,就有鴨公在前邊開路熱情殷切的不比常人。蘇子鈺死死的皺著眉頭,拿扇子到處敲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鹹豬手。蘇宛倒是還好,雖然很多迎客的姑娘都最愛蘇宛這種溫溫潤潤的類型,但是有渾身散著冷氣,手上時刻保持要拔劍的阿九一路緊跟著護著她,別說沒有鹹豬手了,就連飛給蘇宛的眼神都矜持了許多。

    終於進了,裏邊竟然人滿為患。

    蘇宛好看的皺皺眉頭,向阿九瞟了一眼。

    阿九即刻會了意,抓住一個端著茶水的龜公,眼睛一瞪,吩咐道:“去樓上給我家公子找個包間。”

    龜公為難的望著眼前的黑小子,這來者不善,他不敢得罪,可是,他一個龜公,上哪去給他找什麽包間啊。

    “那個,公子。”龜公在打滾了這麽多年,自然練出了眼力見,耷拉著腦袋,十分為難的對著蘇宛和蘇子鈺說道:“今兒個是粉黛姑娘登台表演的日子,所有的包間都有人了。您二位來的不巧,要不,我再幫您去問問,有沒有空的?”

    院子裏,到處都是姑娘與客人的嬉笑打鬧聲,聞見各式各位的花香脂粉味,還有那些難聽的如麻酥骨之音,蘇子鈺覺得腦仁兒生疼生疼的,身上的那些舊患也開始隱隱作疼起來,陰雨天,真是夠要命的!

    “二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蘇宛上前細瞧蘇子鈺的臉色。

    阿九也扔開了那個龜公,對著想要往蘇子鈺身上靠的一名青綠色姑娘喝罵道:“滾!”

    蘇子鈺勉強的一笑,道:“無礙,隻是覺得這裏太吵。你知道的,二哥喜靜不喜鬧。”

    “哎呦喂,幾位爺,您怎麽在這站著了。來,裏邊請,裏邊情。”張媽媽親眼盯著那個耍大小姐脾性的粉黛終於進了後台,她這才放心的來前邊招呼貴客。

    哪想到,一出來就看見了兩位貴客。瞧他們的通身氣度打扮,還有那布料配飾,雖然都是些簡單的裝扮,但是件件都是金品啊。

    再看看那兩人的神態動作,多半是第一次來這種風月場所,還是個新手,這樣的人是最肯花錢了。

    此時,張媽媽看到的不是兩個少年,而是兩棵會吐金子的大樹。至於身邊的那個黑臉侍衛,隻要他不妨礙的生意,全程都是透明的。

    扭著肥碩的大屁股,張媽媽的水桶腰一甩一甩的,肥胖白嫩的豬爪子就要摸上了蘇宛的臉。

    與此同時,蘇子鈺的扇子,阿九的劍,一個敲,一個架,分別落在了張媽媽的那隻手和那段脖子上。

    周圍擁抱著姑娘的客人瞧見了此等熱鬧,一個個叫起了好來,隻嫌事不夠大。龜公在旁邊急得把那芝麻大的眼睛愣是睜成了綠豆般大。

    張媽媽連大氣都不敢抽一下,被蘇子鈺敲痛的那隻手還停在離蘇宛臉部不遠的距離,她是連動都不敢動的,刀劍無眼,小命要緊啊。

    “我說公子,咱們有什麽話就好好說,您先讓他把劍收起來行不行,這萬一要是真傷到了人,您這也不是晦氣嘛。”

    蘇宛笑著讓阿九收了劍,道歉道:“小子魯莽,驚擾到媽媽,還不要在意才好。”

    說著,遞出幾張百兩的銀票,道:“我們兄弟二人聽說今日有花魁表演,特來瞧個新鮮的。”

    張媽媽連聲說著“不礙事”,“不礙事”,臉上已經笑眯眯的去接那個銀票了。

    “欸,”蘇宛把手一縮,抬眼衝張媽媽笑,道:“我們兄弟二人都不愛湊熱鬧,不知道媽媽這裏可還有清淨的包間?”

    “這個,這個......”張媽媽瞧著那銀票欲言又止。

    蘇宛自然明白,又從袖中摸出了幾張銀票,把它們疊在一起,拍打在手心,清脆有聲。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張媽媽此刻哪還管什麽疑慮不疑慮的,半是接過半是奪過眼前少年手中的銀票,扭著屁股殷切的在前邊帶路,“您幾位這邊來,我跟您說,那裏的位置最好,既清淨又能清楚的望見台上。”

    蘇宛與蘇子鈺並排在馬哥張媽媽的後邊走,寬大的衣袖下,她擔憂的握住了他的手。

    某個扮男裝的家夥剛拋了幾個媚眼給一旁的姑娘,蘇子鈺寬大衣袖中的手立馬緊了緊。蘇宛感覺到,討好的一笑,向前邊的張媽媽發問,轉移話題:“這麽好位置的包間,想不到還會空著?”

    張媽媽用肥胖的白短手推開包廂的房門,笑著解釋道:“這不是想留著賣個好價錢嘛。”

    等到蘇宛他們都進去了。張媽媽笑著關上包廂房門,剛一轉身,就看見了剛剛的那個龜公,被嚇了一跳,噓口氣,摸著胸口罵道:“龜毛子,你嚇死我都,還杵在著幹嘛,給裏邊的客人端茶送水啊。”

    說著,財迷的開始數那遝銀票,道;“可真是個又有錢又大方的主,媽媽我告訴你。可得小心服侍了。”

    龜公承受著張媽媽的唾液星子,有些艱難的開口提醒,道:“媽媽,那個包間不是被一位叫王二的給包了下來嗎?您這樣,等他們來可怎麽收場。”

    “對呀。”張媽媽終於把頭從那堆銀票裏抬了出來,不過很快又埋了進去,“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都還沒來,今日怕是不來了。既然這樣,何必讓那個包間空著,你個龜毛子哪來那麽多的廢話,快去伺候客人去!”

    等龜公被罵走了,張媽媽仍不忘添上一句:“給媽媽我好好伺候!”

    包間裏,蘇宛有些著急的詢問,“二哥,你真的沒事?”

    “好了,我真的沒事。你看,沒有那些味道還有聲音,我氣色不是好了許多了嗎?”蘇子鈺笑著寬慰她。

    “是我不好,不該任性讓二哥陪我來這裏。”

    “有二哥陪著總比你偷偷溜來要好的多。”蘇子鈺說著,笑著埋汰了蘇宛一眼。

    “幾位爺,茶水來嘍。”龜公進來添了茶水,跟蘇宛商量道:“公子,您看,門外的姑娘,要不要進來兩個陪您?”

    “行了,你出去吧,置桌特色的酒菜上來,要幹淨。”蘇子鈺直接開口,就怕自己的親妹妹一時興起,真的能叫兩個姑娘進來。

    龜公關了門,叫門口的幾位姑娘都散了,他這龜公都成一茶小二了。雖是搞不懂這幾位爺上這青樓到底幹嘛來了,但他還是盡職的往後廚跑了。

    張媽媽認為今天常年包了那個廂房的客人是不來的主,這話錯了。

    不是那個客人不常來,而是他不走尋常路。他比較喜歡依靠影衛的功夫,從窗口進來。

    就比如,現在。

    一顆人頭出現在窗口,蘇宛的第一反應,不是尖叫,不是躲藏,而是好奇的摸了摸,然後提出十分中肯的建議:“我覺得你還是退回去比較好,不然,會被揍的。”

    阿九,已經拔出了劍,聽見蘇宛的話,他立馬棄了劍,把衣袖捋到了臂彎處。

    時刻準備著,隻等蘇宛的一聲令下,就立馬開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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