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在押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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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沉沉,黑暗漸漸從東方追趕到光明。馬車走到了後邊,似乎是道路開始不順暢,車身上下顛簸,為了防止被那個奇怪的惡人看出什麽破綻,蘇宛索性放鬆身體讓它順其自然的隨著馬車起伏,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滾落下塌。
馬車此時行駛在一條小路上,野草叢生,周圍沒有人類活動的留下的痕跡,看起來沒有人煙,到處都是高大的樹木,遮雲蓋日,如果蘇宛可以望見這些,就會知道這並不是馮府後院的景色。
難道,是蘇宛猜錯了?她的猜測本來就無憑無據,僅僅憑借花香,似乎說明不了什麽。
一直趕車的車夫勒住馬頭,馬車猛地停住。
馬車裏,蘇宛的身子隨著慣性向前傾倒,就在半個身子懸空,將將要離開車塌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要控製自己的身體主動權,用本身的重量去增加與車塌的摩擦力,好使她不斷向外斜傾滑落出去的身體停下來。
戴著鬥篷的男子就坐在她的不遠處,靜靜的望著,無聲無息,鬥篷下的嘴角,也無聲的勾起。
從蘇宛的言行中,鬥篷男子就覺得她並不簡單,他倒是要瞧瞧,這個女子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暈倒。
馬車外的車夫,也在無聲的站立,似乎所有人都在演一場關於生與死的啞劇,他們到底在等待什麽?
馬車上的一粒圓珠子咕嚕咕嚕的比蘇宛率先滾落下去,激起小小的塵土,鬥篷男子下意識的向車簾投去一眼,就在一切都要塵埃落地的時候,忽然間,馬車的上方響起一聲鳥鳴,一隻黑鳥低空掠過,從馬車的上方,從每個人的頭頂。
蘇宛滾落下了車塌。
戴著鬥篷的男子這次沒有邪魅的笑,似乎這並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他彎下身把蘇宛的身子如同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拎起來,透過鬥篷打量她。
蘇宛的神色很安詳,依舊在昏迷,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半分從馬車塌上摔下的痛楚。鬥篷男子狐疑的眯著眼,他不確定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昏迷狀態,剛剛她滾落下來的時候,有一個瞬間,她的動作並不是那麽的自然。
一個可以男裝打扮外出遊玩的女孩,鬥篷男子覺得,有必要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在裝暈,盡管可能性非常小。但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毫。他的上頭人,已經等那個人的出現等的不耐煩了。
毫無征兆的,鬥篷男子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抽打在了蘇宛的臉上。
很痛,真的很痛,這是第二個人打過她,蘇宛在心裏默默的想,看來剛才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已經令他起疑了,如果不是那隻鳥,蘇宛不會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的處境。現在,他對自己已經起疑了,但是還沒有確定,或許,根本就沒有起疑,而是再次的試探
有一類人,他們生性多疑,所以,不需要任何的證據,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的去試探。
這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麽?他綁架自己似乎是在確認什麽,接下來該怎麽辦,還是繼續裝暈倒嗎?人事不知的反應蘇宛並不是第一次做,所以現在裝起來毫無壓力。
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蘇宛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方法,隻能用昏迷這種老法子繼續下去。
就在蘇宛自我思索的時候,抓著她的男子幾乎是目不眨眼的盯著她,然而,一無所獲。試探也好,疑心也好,結果都不令他滿意。
所以,他也就對蘇宛失去了興趣。
花了好幾個弟兄換回來的人,卻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他還有下一個人需要去尋找。至於蘇宛,跟之前的人一樣處理了就好,算是找回點損失。
馬車外,戴著鬥篷的男子直接把蘇宛丟到了地上,捏著手指頭邪魅的笑,“謔謔,這個小姑娘挺水靈的,真是有點舍不得啊。不過,我的朋友們,它們過幾日就一定會有一個好胃口的,謔謔。”
說完,那個鬥篷男子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前方樹林裏的一條小道上,頭也不回,看起來,對他剛獵到的獵物已經完全的失去了興趣。
很快的,鬥篷男子得腳步聲消失不見了,蘇宛被扔的背部朝上,“砰咚”一聲悶響,嘴上吃了一嘴的塵土,肋骨似乎撞到什麽石塊上了,火辣辣的疼。
那個鬥篷男子走後,蘇宛被蒙著眼睛,依舊不敢有所鬆動,蘇宛不能確定她的周圍到底還有沒有別人。
看剛才那個邪魅男子的表現和話語,是不是她並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所以,他就直接不想管她了,隨自己自生自滅了?
每一個的動作,每一句的言語,甚至於每一個細微的神色,都包含著無數的原因,它們也匯聚成了接下來的無數可能。當你無法確定到底哪一種可能是正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
蘇宛選擇等待,她選擇用等待換去更大的存活機會。扇耳光,摔人,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暴力,邪魅男子的一係列行為昭然如是的告訴蘇宛,他不在意她的死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如果這裏一旦還有其他的人得存在,蘇宛的下場,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而很顯然,蘇宛的選擇是正確的。
一直無聲站在馬車旁的車夫,在下一瞬間的某一時刻,他動了。
一身粗布的短衫,車夫粗獷的臉上似乎是對生活或者命運的麻木不仁,他跺著木樁一樣的步伐,三步就走到了蘇宛的身側,彎腰,低頭,一手抓背,一手抓腿,兩手略微使勁一扔,蘇宛如麻袋一樣被扔到了那個車夫的身上。
很痛,很難聞,想吐,感謝老天,讓我的背著身被扔在地上,這是蘇宛現在的心聲。
她不知道是誰把她抓起來,又毫不憐惜的扔在了他的肩上,那個臭烘烘,散發蘇宛鼻子無法忍受的怪味的肩膀上。這個味道從那個邪魅男子離開後蘇宛就聞到了,隻是她沒想到會是人身上的味道,不僅僅是長時間沒有沐浴更衣,似乎,它還夾雜著其他的味道。
現在,蘇宛不敢有半分的嫌棄,她隻求自己能夠自求多福。
對於馬夫而言,扛在他肩上的重量似乎什麽也不是,他十分輕鬆自如的穿梭在樹叢之中,如一個高大而又沒有疼楚的木頭人,所到之處,樹枝劈啪作響。
隻是苦了絲毫不能動的蘇宛,時不時的樹枝、樹杈的什麽的劃到,有的隻是順著慣性抽到到了衣服上,有的卻是直接劃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膚,比如脖頸,手腕什麽的。
扛著她的人走的太急,又三步一個轉彎,勾勾道道的太多,蘇宛頭衝下,有心記下時間路徑方向和腳程,都無從記起,還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動,不能躲藏,更不能叫痛。
扛著她的馬夫走的很快,即使是這樣,卻也走了有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他似乎帶著蘇宛進了什麽洞口,水汽很重,溫度也很低。
好在,扛蘇宛的這個車夫沒有把蘇宛再次摔在地上,離開之前也解開了蘇宛眼睛上的黑布和捆住她雙腳的粗繩子,順便,連同塞在她嘴裏的手帕也一齊抽走了。
側耳仔細聽了聽,蘇宛依舊垂著眸裝睡,長長的睫毛下卻偷偷的張開了一條縫,打量著她視線範圍之內。
這是藏在洞穴裏的牢房?蘇宛首先有了這個猜測。
空氣裏有殘餘的花香味,混合著女子的脂粉味,看來這裏之前就關押過其他的女孩,她們都去了哪裏?如果消失不見的話,應該她的家人會去報案的,但是京城的這段時間裏,蘇宛並沒聽到這類案件。難道,隻是個例?
確定了這裏就是暫時關押她的地方,蘇宛反而放了心,最起碼這裏應該不會有人監視。她一點點的動自己的胳膊和腿,全身麻木的如同密密麻麻的針刺一樣,小心的挪動身子不發出一點的聲響,蘇宛抓緊時間探查洞穴裏的情況。
光線昏暗,水汽潮濕,還有,洞穴裏很光滑平整,她的身下,是粉末狀的泥土,那麽潮濕的水汽,泥土卻是十分的幹燥。
如果這裏關押過人的話,為什麽沒有比較惡臭的氣味,比如出恭的味道,汗腥的味道。
人食五穀雜糧,又怎麽可能隻進不出,既然是被關押的犯人,再回想一下剛剛把蘇宛扛在肩上的大漢身上的味道,即使被抓的是女性,她也不可能沒有排泄物。就算有另外的地方專門為她準備,也不可能沐浴更衣焚香樣樣俱到吧?
可是這個洞穴裏,缺少了一般牢房裏該有的氣味和髒亂。是因為來這裏的女性都呆不久,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蘇宛發現,她麵對的疑團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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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大道上,蘇子鈺的功夫馬走走停停的,時不時昂著頭嘶鳴兩聲。一眾人跟在蘇子鈺和白鴻卿的身後,屏神呼吸,尾隨在功夫馬的後邊。
“大人,你說這匹馬真的能找到蘇姑娘?”一個官差問和他隔了一個兄弟的劉子通,老馬識途他們聽過,也信上幾分,可是憑一匹馬胡亂走就能找到被綁架的蘇姑娘,這些官差們怎麽想都怎麽覺得不靠譜。
不過,前邊兩位帶路的,一位是被綁架者嫡親的哥哥,頗受皇帝的寵信,一個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從知道這個案件開始,整張臉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官差們再怎麽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天方夜譚,也不敢上前和他們提出半句異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