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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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孫駱涯等人與孫希平一起來到楊元修所在的客院時,他們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那位坐在院牆牆頭的年輕女子,衛衣。
衛衣本就顯得無聊,而且看齊涯風與楊元修二人那毫無花哨可言的打鬥,實在覺得乏味。此時正四下觀望,尋找著樂子。正巧見到了孫駱涯一行人的到來。她立即從院牆的牆頭跳了下來,然來來到孫希平的麵前,笑著叫了聲“孫伯伯。”
孫希平嗬嗬一笑,“丫頭,是你慫恿齊涯風跟楊元修打起來的?”
衛衣赧顏一笑,瞪大著她那翦水秋瞳,扮可憐道:“守歲很無聊的嘛。”
孫希平高抬右手,作勢欲打。
衛衣連忙往後縮了縮身子,並朝孫希平吐了吐舌頭。
對此,堂堂魔教教主竟是被這丫頭的調皮勁給氣的哭笑不得。
一旁的孫雅兒與曲紅蓮顯然對這名用刀傷了孫駱涯的女子,並無多少好感。也有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緣故,使得衛衣在孫希平麵前的調皮模樣,在她們二位女子的眼中,像極了惺惺作態,頗感惡心。
至於當事人孫駱涯,卻沒去在意衛衣與自家老爹的玩鬧場景。他隻是避開了攔在路前的衛衣,走進了院中。
映入眼簾的,則是原本楊元修所居住的主臥,除了屋頂留下兩個大窟窿不說,屋牆上更是多出了不下四五個窟窿。
除此之外,這座臥房的正中間,像是被什麽利器給從中劈開了一般,從頭到腳,硬是將一棟房子,變作了兩棟。
作為主臥支架的房柱更是被打斷了四五根,屋頂已經有大半以上坍塌了下來。
可這還不算完,院子中的石桌石凳、假山青竹之流,都是該毀的毀,該斷的斷,沒有一樣是完好的。就連那棟與主臥相連的左右兩棟副臥,也都各有損毀。
左邊那棟副臥,牆壁上除了有一個人形大坑之外,在人形坑的正中間,還留下了一根棍狀模樣的“一”字凹坑。顯然是有人被砸進牆壁中時,後者還朝前者的身體上,補上了一棍。隻是前者有沒有躲過這一棍,就不得而知了。
再看右邊那棟副臥,牆壁上布滿許多刀罡所留下的裂痕不說,就連一整半屋簷的簷角都被人一刀給砍了下來。更過分的是,這棟副臥的屋頂瓦片全部破爛成稀碎,長棍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
孫駱涯才剛收回視線,就聽見耳邊傳來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轉頭望去,卻見一名手持三尺刀與刀鞘的男子,正在院牆之中掙紮著抽出身體,身上的碎石子不斷滾落至地麵。
而就在該男子從牆壁中將最後一隻腳拔出時,整棟布滿龜裂細紋的院牆,轟然倒塌,碎裂成一地廢墟。
齊涯風滿臉血汙,皮革勁裝上的血跡多半已經與沙塵混合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有一道身影“嘩”的一下從院中的寒潭中竄出身形,比起齊涯風,剛從寒潭中浮出水麵的楊元修,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光是上半身,就留下了不下十餘道刀傷,況且可別小看這些刀傷,雖然傷口並不深,可傷口處的血液始終沒有止住的勢頭,還在源源不斷的流出體外。
楊元修大半的身子浮出了水麵,此時的雙臂撐在岸邊,他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在見到那位站在倒塌的院牆前,握著刀鞘的那隻手,輕輕抵在肋部,先前入水時的鬱悶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好嘛,肋部挨了老子一棍,還能裝作這樣一副“有本事再來打過”倨傲姿態,楊元修不免覺著好笑。不過他的心底裏,對持刀男子手中的三尺刀卻是有些忌憚。
在他與此人交手時,此刀處處透露著詭異,而且隨著持刀者的每次出刀,這柄刀總能出乎意料地而又巧妙地劈向楊元修的要害。
若非楊元修也非尋常江湖武夫,否則即便他手中的玄鐵長棍再如何生猛,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最讓楊元修要命的是,但凡被男子手中長刀割裂開的傷口,就沒有不流血的地方。
而且這流血的速度一點也不慢,反而還是那種止不住的勢頭。
明明傷口不大也不深,可偏偏會有這種奇妙的跡象,足以表明持刀男子手中的三尺刀,並非尋常的佩刀。
齊涯風抬起持刀的右臂,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跡,兩眼則是死死地盯著那位單手握棍,兩手撐在岸沿,手臂發力,整個人“嘩啦”一下,連同寒潭中的冰水一同帶出了水麵的男子。
楊元修在爬出水麵後,整個人幹嘔一聲,大量冰水夾雜著猩紅的血液從他的嘴中吐了出來。先前他一棍將齊涯風掃在了一側的院牆上,而同時齊涯風飛出了那把紋路古樸的符文刀鞘,重重砸在了他的胸口,使得兩人幾乎同時倒飛出去。而那把名叫素裹的符文刀鞘,則是反彈回了齊涯風的手中。
這一戰,兩人皆以五境武夫的實力,相互對敵,實際上,就在孫駱涯等人趕來這座客院之前,在打鬥的可不是齊涯風與楊元修兩個人,而是還要加上他們兩人的“魄”。眾所周知,五境武夫,練得是魄。這個魄不是體魄的魄,而是魂魄的魄。
先前一戰,當楊元修與齊涯風將主臥打塌之後,他們二人就轉戰到了左側副臥,與此同時,齊涯風最先分出自己的“魄”來應敵,齊涯風自己手持銀裝,而他的魄,則是手持銀裝的刀鞘,素裹。
至於楊元修,他自己則是手持那根玄鐵長棍,而他的魄,用的卻是楊元修從自己身上斜掛著的布囊中的一杆槍頭。
那杆槍頭通體銀白色,約莫一尺三寸長,對應著楊元修手中那根七尺七寸長的玄鐵長棍。
在場四人實力基本旗鼓相當,而且二人的魄在相互打鬥了將近一百回合左右,就又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體內。留下他們的本尊,將客院破壞的一團糟。
此時此刻,二者各自都受了不輕的傷。內傷外傷皆有,但問題不大。
一旁的孫駱涯見他們兩人麵對麵而立,而且一副爭鋒相對,誰也不服輸的模樣,心中難免覺著好笑,可他的臉上卻是一臉的平靜,他出聲道:“怎麽不打了?我跟孫希平好不容易離開冷板凳,就想著過來看個熱鬧,你們倒是繼續打啊!”
楊、齊二人默不作聲。
這個時候,縱使是長了點腦子的人,都會徹底放下雙方的成見,不再堅持。
畢竟說到底,角鷹山是別人的地盤,他們作為客人,在主人的地盤上大打出手,損壞屋瓦不說,還將房子都給拆了一座,主臥的房梁更是朝中間斷截處傾塌。
最外邊的房柱都完好無損,就中間的房柱,先前齊涯風與楊元修二人,互換了一腳,分別以他們的後背,連續撞斷了好幾根,這才堪堪止住倒飛的身形。
五境的武夫,基本已經徹底的掌握了四境武夫才會頭疼的氣機流轉。
一般而言,四境武夫隻需將體內的氣機流轉掌握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基本上就算是半個五境武夫了。實際上,四境升五境,並不難,隻需日積月累的積攢下掌握氣機流轉的經驗即可。
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一般內力雄渾的武夫,對自身體內氣機的流轉,會愈發的敏感,也就更容易掌握自己體內的氣機。
過了半晌,孫駱涯也不見他們二人有繼續打鬥的意向,這才笑了笑,道:“你們放心,這座院子裏打壞的東西,都不用你們賠,盡管打,難得除夕夜守歲無聊,你們打得越激烈,場麵就會越精彩,也好讓我們這些吃瓜群眾過過眼癮不是?”
即便角鷹山的少主都已經如此誇下海口了,可那兩位先前將角鷹山一座客院幾乎拆掉的男子,皆是默不作聲。
當曲紅蓮與孫雅兒隨著孫希平跨過院牆的圓形拱洞時,她們二人的臉上皆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們如何也想不明白,居然會有客人在主人家做客時,將暫借給他們居住的院子毀壞成如今這副破敗的模樣。
衛衣如同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一般,雙手抓著孫希平的那隻布滿老繭的大手,左右搖晃起來,“孫伯伯,齊師兄會與大宋的那位魔教少主打鬥,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怪就怪衛衣好了。這客院損毀的一切東西,都記在衛衣的賬上,等衛衣下山的時候,孫伯伯隻需將賬單寄往歃血分壇便是,等我回到壇中,自然會與爹爹交代此事,一定不會讓孫伯伯難做人。”
曲紅蓮與孫雅兒對衛衣的感觀本就不太好,畢竟有她用符刀在孫駱涯的脖子上留下傷口在先,如今又是慫恿壇中弟子與大宋的魔教少主毀壞客院在後,如此這般,這位年輕女子在她們的心目中感觀隻會越來越差,尤其是當她們倆見到了衛衣與魔教教主這般扭捏的作態,實在是令人作嘔。
可角鷹山以及孫府的主事者不是她倆,即便她們的心中對衛衣有諸多不滿,可還是輪不到她倆說話。
身披黑裘的孫希平嗬嗬一笑,任憑衛衣這丫頭搖晃著他的大手,“丫頭你也太小看孫伯伯了吧?一座客院能值多少錢?再者說,孫府的客院還有不少,毀壞了這一座,就讓元修換一座客院暫居便是。這般小事如果都要與你爹爹提及錢財,那豈不是太傷感情了?”
突然的,孫希平對衛衣瞪眼道:“你以後要是再與伯伯提起錢財,看伯伯我還理不理你。”
衛衣朝孫希平吐了吐舌頭,道:“衛衣以後再也不提了。”
孫希平這才點頭,笑道:“對了嘛,這才不會顯得生分。”
衛衣微微一笑。
這時候,子虎獨自一人來到院中,不過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等候在一邊。
子虎的到來,孫希平自然是知曉的,不過他也沒有與子虎說話,而是把手從衛衣的兩隻小手中抽出,他撇下三位女子,來到孫駱涯的身邊,他重新審視了一遍院中的各處打鬥場所,然後在齊、楊二人的身上,相繼看了一眼,這才笑了笑,說:
“大過年的,本該和和氣氣的,哪有你們這樣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可若你倆真有什麽仇怨,非要在今夜分出個勝負,那這座客院就作為你倆打鬥的場所好了,大過年的,即便是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許分生死,分個勝負就好了。不用擔心院子內損壞的東西,全部算在我孫希平自己的頭上,你倆就盡情的放開手腳的打。”
站在孫希平身邊的孫駱涯,卻是忍俊不禁。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老爹出麵,是要說些勸諫的話來,可沒想到前半句確實是勸人和氣的話,而到了後半句,這還不是與他之前說的一樣,這老家夥也是想著守歲無聊,想看熱鬧來著。
楊元修與齊涯風二人聽了魔教教主的話,雖然各自的心裏的確有與對方再打過的意向,可明麵上卻沒有將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座鷹山城的當家的人在此。他們沒那個膽量,敢在魔教教主的麵前生事。雖然人家開誠布公的與他倆說明,可以放開手腳的打鬥,可誰又能保準,這位魔教教主說的不是反話呢?
要知道,一些豪閥字第,或是有大本事的人,一般與人說話最喜歡說的就是反話。目的就是可以找機會,故意刁難。
如今,楊元修與齊涯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境地。
況且,他們也自認就憑他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能入得了這位威名遠播的魔教教主的法眼。
於是,在孫希平說完那句話,場間十分的寧靜。
幾乎沒人說話。
而解開當前局麵這副僵局的,還是衛衣。
隻見她小跑上前,雙手拉扯著孫希平的衣角,微微低頭,怯生生地說道:“孫伯伯,衛衣突然想喝您泡的茶了。小時候孫伯伯來歃血分壇的時候,就曾泡過一次,衛衣很喜歡喝,至今記憶猶新呢。”
一旁的孫駱涯聽得此言,當下就伸手一拍自己的腦門,呢喃道:“涼嘍。”
果不其然,就在一旁的孫駱涯小聲呢喃完之後,孫希平就兩眼彎彎,笑眯眯地說道:“是嘛,丫頭原來還記得伯伯當年泡的茶啊?若是丫頭你不提起,伯伯都快要忘了,當年在歃血分壇還泡過茶這件事呢。”
衛衣小手扯著孫希平的衣角,用力點頭,語氣肯定道:“衛衣記得可清楚了呢,伯伯泡的茶特別好喝,比爹爹泡的茶還要好喝!”
孫希平打趣道:“那伯伯與你娘親比起來,誰泡的茶要好喝些呢?”
衛衣尷尬地笑了笑,道:“和娘親比起來,伯伯泡茶的手藝還是有待提高的。”
孫希平沒有任何的惱怒,反而是哈哈大笑道:“這話實誠。你娘親泡茶的手藝的確沒的說,當年我還與她請教過幾次,伯伯不得不服啊!”
說著,孫希平還朝衛衣豎起了大拇指。
衛衣含蓄一笑。
就這樣,孫希平硬是被衛衣這妮子給帶出了客院,估摸著是去泡茶了。
曲紅蓮與孫雅兒相視一眼,並未跟著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著孫駱涯,是想著與她們的這位“弟弟”一同離開。
到得最後,楊元修與齊涯風再也沒打起來。
齊涯風收刀入鞘。
楊元修則是將鐵棍扛在了肩頭,兩隻手分別搭在鐵棍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子虎是在孫希平離開後,他就自行消失在了夜色中,估摸著是繼續巡查鷹山城了。
齊涯風收刀入鞘後,就獨自離開了,他也沒去追尋衛衣與孫希平離去的身影,隻是離開了這座客院,前往自己所在的那座客院。
至於楊元修,則是在孫駱涯與兩位女眷的帶領下,來到一座早已打掃幹淨的院落中,暫居此處。
領完路,孫駱涯便與二位女子一同離去,返回孫希平的院落。
守歲,就該一家子一起,有始,還得有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