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逃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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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粼光下定的決心,何事被別人更改過。

    當日,安府所有管家皆得到命令,立即收拾細軟,時刻準備著離開漠城。

    一家之主已發話,管家不便多問,乖乖去做就是。

    黑先生與百裏也得令,雖是疑惑,但百裏明確表示,青墨在哪,他便在哪,一刻不離。

    如此,倒也沒起別的波瀾。

    本應該是一件驚濤駭浪之事,真正實施起來,卻有些順利的不太真實。

    榮華是最先行動的那一個,她的東西多,光是首飾就足以裝滿一整個大箱子。

    做了近三十年的富貴人家大太太,如今麵對可能是逃亡的居無定所,她心中是怕的,那種恐懼無處消解,便化作一種戾氣。

    而在這安府之內,唯一能讓她發泄戾氣之人,便隻有青璉。

    青璉已近一個月未踏出過這間房門了。

    雖一日三餐一點不落,丫鬟的伺候也依舊勤勤懇懇,她的衣著,頭飾,脂粉妝容,仍舊是大小姐該有模樣。

    隻是這人心啊,早已荒蕪成一片廢墟。

    她曾與樊正欽聯係過一次,通過信鴿。

    樊正欽了解她如今的處境,也告知她千萬別輕舉妄動,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青璉如此聽話,從此便安安心心呆在這裏,每日看那太陽升起,回憶著與樊正欽的點點滴滴,仿佛能從細碎的光影中看見他踏馬而來,捧一束鮮花,紅得似火般濃烈。

    齊家派人來過一次,被冷淡對待後,對這門親事也再不抱希望,與這安氏算是結下了梁子。

    這下可好,青璉心中裝滿了得意,那瘋狂的悲憤化作瘋狂的恨意,進而又被消解,最終成為眼下這樣,眼波平淡如水,看透生與死。

    當榮華在身後忙的不可開交,為青璉收拾東西時,青璉正望著梳妝盒中那一支步搖發呆,鳳凰圖案是皇家所用,在民間是大忌,可因為她喜歡,樊正欽便冒著砍頭的危險,找工匠製作了這一支步搖。

    她舍不得戴,放於梳妝盒中,成一個念想。

    這邊的青璉如被巨大的玻璃罩子罩在其中,完全與世隔絕,不管外頭發生何事,她自冷漠,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那個世界裏,有山,有水,有遍野的鮮花,最重要的事,有樊正欽。

    光是想象,就能讓她嘴角浮上笑意。

    “安青璉,你是傻了嗎!坐在那裏作甚,快過來一起收拾東西!”

    榮華脫口大罵,她的憤怒已到最高的臨界點,一觸即發。

    青璉充耳不聞,依舊默默盯著那一支步搖。

    即便是自己最愛的女兒,即便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此時的榮華已瘋狂到失去理智,她衝向青璉,伸手便揪住她的耳朵,幾乎要以此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

    恐懼與驚惶交錯的情緒下,榮華的聲音聽上去滲人:“安府都快被那個小丫頭給滅亡了,你竟還在這做出如此事不關己之樣,當初你那些雄心壯誌都去了哪,被樊正欽那家夥下了藥,讓你魂都丟了嗎!”

    璀璨步搖下,青璉輕輕笑了笑,“娘,三番兩次阻擋我與樊正欽,你與樊老爺不也沒成嗎,如今還是要跟著爹爹去逃命,你掏出真心所對之人從不給你承諾,而你那結發丈夫,更是連逃命的緣由都不願告訴你知曉,娘,作為女人,你難道從未想過,為何會如此失敗嗎?”

    一語罷,青璉眼中有光遊蕩,不清不明像夜晚搖曳的燈,滲人,帶著幾分凶狠。

    那似乎是青璉一貫該有的模樣,囂張跋扈不把旁人放在眼中,可今日,她竟把矛頭對準了自己的親娘!

    果真可見,她的心,早已死了吧。

    從榮華站於安粼光那一頭,逼她嫁給齊公子之日起,青璉便早已將自己從安氏中摘了出去,那些有關大小姐的所有,都成了過去。

    囂張也好,跋扈也罷,如今,算是重生。

    榮華無聲無息,手臂顫抖將手中正收拾的衣服揮的如抹布,她氣得恨不得立馬掐死這不爭氣的女兒,隻會,在這偌大安府內,自覺孤苦伶仃的榮華,僅剩青璉這一個依靠。

    即便不指望她為自己奪得多少榮光與財富,起碼,不能丟了這個陪伴。

    想到這,榮華心痛到癱坐在椅子上,無法再多言語。

    此刻的安粼光那邊,一切尚未結束。

    將所有能講的事情全都告訴青墨後,隻剩那一個無法和盤托出的大秘密。

    安粼光起身走進寢室,數秒後再度出現,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

    青墨抬頭,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太想將自己知道的那個秘密與安粼光對峙,或許將此事攤開來講,能找到某種暗藏的解決之道,她想冒這個險,卻又不敢冒這個險。

    錯過最關鍵那個節點,再想開口,便沒有那麽容易。

    安粼光走來,拉過青墨的手,反手向下,將一個東西放到她手心上。

    “人想要離開很容易,不過是一朝一夕的時間,可這安府宅子卻無法與人一同搬離,裏頭那些東西大概也將隨著這磚瓦之地永遠的留在這裏,青墨,這把鑰匙你收好,若是有需要的地方,隨時回來,打開門,取走它,或許,能成為你的救命稻草。”

    安粼光說出這段話時,語氣堅定,用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將這段話的每一個字句罩在青墨耳旁,逼迫著她聽進去,或者記到心裏去,無限循環重複,直至釘在青墨心中。

    青墨低頭一看,心髒撲通一聲跌落進無盡頭的黑暗中去。

    那一把鑰匙,邊界分明,就連最末端鐵鏽的部分,都那麽熟悉。

    這正是青梅交給青墨,青墨哄騙縛靈交給青泓,青泓最終開門無果,又被安粼光收了去的那把鑰匙。

    青墨盯著這鑰匙上細細的齒,心中一陣苦澀,輾轉多次,我們都以為自己是離成功最近的那一個,殊不知,一切都是一個沒有盡頭的無限循環的圈套。

    最終,這鑰匙還是到了青墨手上。

    她無奈,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爹爹,既然人已離開,那帶不走的東西,便讓它永久的留在這裏吧,即便是拿著鑰匙,我大概也不會再回來了。”

    一聲歎息。

    能逃離得掉這些紛擾,說不定,也是好事。

    可安粼光顯然還有別的主意,他輕輕搖頭,“不,你留在漠城。”

    “什麽?”青墨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日光拉開新的一寸篇章,春天果真暗暗來了。

    那變幻無常的白雲飄揚在天上,這純白竟也擾的人心頭非常不安。

    青墨的腳步一直是飄忽的,整個人似被架起,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待下頭發生的一切,不真實,心煩意亂。

    茗薇也沒有好到哪去,曆來的冷靜此刻也蕩然無存。

    一見青墨,她迎上來,還未開口,兩人的眼神一交匯,無需多言,已了然於心。

    茗薇心中咯噔一聲,“小姐,事情暴露了嗎?”

    在她看來,唯有事情暴露這一點,能觸動安粼光舉家班裏,否則,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能讓這個男人如此慌張。

    青墨隻是搖頭,她也猜不透其中的所以然。

    “那咱們,怎麽辦?”茗薇問道。

    “爹爹說,在漠城他有一值得信賴的好友,讓我暫時去哪裏避風頭。”青墨眼神中多了幾分呆滯。

    茗薇不解,“老爺不是下令讓大家收拾東西隨他離開嗎,為何我們不走?”

    留在漠城,豈不是甕中鱉?

    “或許……爹爹的意思是……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這一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風聲四起,沙塵橫行。

    青墨的臉恰好被擋在燭光灑下的暗影中,淺淺入夢。

    管家們也都睡去了。

    明日便要上路,這些做苦力之人必須得保證充分的休息,積攢體力。

    如此,安府便沒了巡夜之人。

    像是一絲不掛立於鬧市中,四麵皆是灼辣的目光,與不知何時會打來的拳頭,有幾分嚇人。

    外頭的大道上是石板路,腳步落在上頭是吱吱呀呀的聲響。

    平日裏被吵鬧淹沒後倒也不覺刺耳,可今夜,四周太過安靜。

    這腳步聲便也變得尖銳起來,聽來也是武功高強,腳尖著力,速度極快,不到片刻便朝著安府聚集過來,

    隻是似乎他們並未打算朝安府動手,因為那步伐在貼近安府後,戛然而止。

    青墨在聽到第一批腳步聲後便醒了,她從床上一躍而起,發出一個約定好的暗號後,茗薇也趕來。

    黑暗中的兩人眼神交匯,青墨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向外頭。

    茗薇心領神會,豎起耳朵一聽,便聽到那窸窣的腳步聲。

    安府已不是第一次被這樣的高手包圍,三番兩次,不論是青墨還是茗薇,似乎都早已習慣,不再害怕,反倒是想查個究竟。

    青墨胡亂抓過一件衣服披上,貓著腰,與茗薇一同躲在窗下,再伸手輕輕拉過屏風做遮擋。

    幾個動作,便將兩人很好的偽裝於窗戶之後,探出半個腦袋,恰能看清外頭的所有情景。

    月光較暗,一排排人海齊刷刷站在那裏,氣勢逼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