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添新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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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此刻從如霜這零碎的言語中,像是窺探到一個可怕的世界,鍾貴妃之事,究竟有何隱情?

    當初她懷孕數月突然小產,隨之悲痛欲絕幾近瘋魔,甚至試圖謀殺皇上已消解心中之痛。

    重重過錯,才遭得打入冷宮這一懲戒。

    方才如霜說鍾貴妃喝下了毒酒,這毒酒是何人所製,又是想達到怎樣的目的?

    竟是因毒酒失子還是因毒酒變得瘋魔?

    一係列的疑問在戚子風揚腦海中閃過,他看著地上如霜的屍體,一時間有些混亂。

    就在這一刻,坐在圓桌前的青墨心裏一顫。

    這是否是一種特殊的心靈感應?

    她不知道,看向外頭的黑暗,莫名的恐懼湧了上來。

    死了個丫鬟,這事說大不大說笑也不小,關鍵在與主子如何看待。

    青墨向皇後稟報,說是如霜夜裏暴病身亡,她早已與言太醫串好詞,有了言太醫的添油加醋,皇後並未過的懷疑。

    加之皇上在忙著狩獵之事,也不希望受別的事叨,皇後自然要扮好賢妻良母的角色,這事就這麽囫圇著過去。

    還好,最終戚子風揚給了如霜一個不算貧陋的葬禮,算是補償。

    即便她作惡已多,可與這事出有因,也是個可憐人兒,戚子風揚為她留下最後的意思尊嚴,也算是仁至義盡。

    狩獵結束後的幾日有無數活動,青墨幾次找借口留在屋裏休養,她心裏始終過不去那道坎,一次次麵對身邊人的死亡,心髒已被曆練的越來越堅硬如石,卻也越來越膽小。

    接連好幾個夜裏從惡夢中驚醒,想到了百裏,想到了青梅,想到了縛靈,想到了如霜。

    恍若隔世。

    直到回宮那日,迎著大好春光踏風而行,青墨才略覺心情舒暢了些。

    上馬車前,茗薇趁著無人注意,塞給青墨一張字條。

    路途遙遠,行至一半,青墨將那緊攥在手中的字條打開,上頭隻有一個笑臉。

    簡簡單單的笑臉,卻像是可以掃盡一切陰霾。

    青墨的嘴角跟著揚了起來,這是這幾日來第一個微笑。

    茗薇也鬆了口氣,“娘娘,回宮了,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就都扔在凝露山吧,一切又都重新開始了。”

    青墨點頭,轉身看向馬車外,戚子風揚仍舊在隊伍最前頭,昂首意氣風發,與來時一樣。

    一切未變,一切隻會更加深刻。

    回宮後的日子,過的平淡至極。

    皇後本想再撥一個丫鬟到茵萃殿,卻被青墨拒絕,人不在多,靠得僅是衷心二字。

    若無人有心,人多了反而成了累贅,倒讓人心寒萬分。

    這日夜涼如水,青墨在房內靜靜看著書,午時聽聞千式離今夜要宿在月景殿,許是為了給沒能去凝露山的許良娣一個安慰吧。

    他與他那個皇帝父親一樣,即便心中有偏愛,也講究個雨露均沾。

    從凝露山回來後的青墨,已壓製住自己內心的不願,數次對千式離笑臉相待,以討他的歡心。

    可似乎千式離早已不受這種熱情的吸引,或是他越發清楚自己肩上的重擔,將兒女私情一事看得越來越淡。

    反正沁良娣有了身孕,一切像是走到了該有的軌道上,順理成章。

    這人呐,總歸是犯賤的。

    此時的青墨,竟然有了些許的慌張,生怕這間離的空擋會將她與千式離的距離越拉越大,直至成為麻木的枕邊人那般。

    那要如何坐上太子妃之位呢。

    越想越是慌亂,青墨舉著那書本,停留在其中一頁上遲遲沒有往下。

    正當這時候,茗薇從外頭回來了,很是著急的模樣,還未站定便開口道,“小姐,茵萃殿外頭的小河邊突然冒出了火光。”

    “火光?”青墨合上書,站了起來,“著火了?我去看看。”

    剛踏出去一步,被茗薇拉住,她小聲神秘道,“晉六也不見了。”

    隻是簡單幾個字,並未挑明,但話中深意已顯而易見,那火,是晉六放的?

    好端端為何要放火?晉六是老實人,怎會做出如此不靠譜的事情來。

    “那便更是要去一探究竟了。”青墨正了正衣領,大步朝外走。

    那火光並不大,直至走近小河邊,才隱約得見。

    茗薇猜的不錯,那裏的人正是晉六。

    他正蹲在小河邊,一身黑色長褂溶在黑夜裏,隱約隻見一個團子般的影子,像是忙碌著。

    順著那水流的方向看去,一排閃著火光的蓮花燈正順著河流順勢而下,連城一整片燦爛的光圈,照亮這一片黑暗。

    蓮花燈,這是祈福之物,可這不著村不著店的時間,為何突然放起蓮花燈來。

    這是禁火的時間,晉六這一舉動若是被發現,是要被嚴厲處罰的,這些後果,他不會不知道。

    即便特地穿了一身不顯眼的黑色長褂,也是無比冒險之事。

    其中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青墨腳步很輕,沒有打擾晉六,她將目光移到那蓮花燈上,剛一看清便嚇了一跳,那蓮花燈做工不算精致,略顯粗簡,但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濃濃惦念情意。

    最為震驚的是,每一個蓮花燈的正中央,都有一張紙條,紙條上一個大字:霜。

    如霜的霜。

    晉六沒上過學,盡略微識得幾個字,這“霜”字如此複雜,大概已耗盡他所有能力。

    一筆一劃歪歪斜斜,卻認認真真,是用心對待之物。

    青墨心裏一動,腦袋嗡嗡直響,她從未朝這個方向上去猜測過,此刻卻……

    晉六與如霜早已相識,以前隻知二人有過節,誰曾想到,晉六竟對如霜有了不該有的感情……這是真的嗎?

    不僅青墨驚訝,茗薇同樣愣在那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二人悄然無聲,看著晉六將準備好的蓮花燈全數放進河裏去。

    那所有的惦念,感情,惋惜,悔意,全都隨著河流的方向飄遠。

    用這樣一種方式寄托哀思,是否能讓她感覺得到呢?

    有種異常悲傷的情緒在青墨心頭漫了出來,不止悲傷,她甚至覺得,此刻的晉六,有些悲壯。

    對,就是悲壯。

    這是來自於永不可能在一起的二人,來自於有著天與地之大的隔閡間的二人。

    不該有的感情。

    半柱香的時間後,晉六終於起身,許是蹲的時間太久,起身之時一下子沒站穩,踉蹌一步。

    青墨一驚,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扶住他。

    可為等她伸出援手,晉六已經轉身,黑夜中見到兩個悄無聲息的人影,他嚇了一跳,看清來人是青墨後,更是驚得撲通一聲跪下 ,連連請安,“娘娘……給娘娘請安,請安……”

    囫圇著說不清一句整話。

    青墨竟也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為好,隻得抬了抬手,“起身吧。”

    晉六聽話的站起身來,身子顫顫巍巍,如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那般,幾近蒼涼。

    臉上隱約還有淚痕,許是怕青墨察覺,他迅速抬手一抹而過,恢複鎮定。

    這是青墨從未見過的晉六,那個平日裏老老實實任勞任怨從沒有過多言語的男人,心中竟藏著如此深的情感。

    是一種堅韌到甘於躲在高牆背後的情感。

    一聲歎息。

    青墨再度看向那蓮花燈,倒不是質問,隻是不知如何化解此刻滲人的清冷氣氛,“入夏後天幹氣躁,這是禁火的日子,你在這裏放蓮花燈,是要處以重刑的,你可知曉。”

    “是,奴才明白。”晉六低著頭,沒有狡辯,老實回答。

    青墨抬頭,眯著眼睛看向那月光,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如霜已經走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我氣她吃裏扒外,怨她在我身邊卻懷有異心,可當身邊真無此人時,也是會想念的……”

    說到此,她看向晉六,語氣柔和,“你們認識應該很多年了吧,當初在鍾貴妃宮中,便是你倆共同伺候著。”

    晉六身子一顫,像是被勾起了不願回憶的往昔,“是……我與如霜……相識已久。”

    聲音顫抖,這一刻,完全不像是青墨認識的那個晉六。

    青墨有很多種話可以說,冷漠的,咄咄逼人的,安慰的,刨根問底的,無數種選擇,在她這個位置上,晉六不敢對她撒謊。

    可她並未選擇其中任何一種,心中拿分悲涼隻增不減,沉默許久後,道:“時間不早了,蓮花燈已經飄遠,你也早些回茵萃殿去吧。”

    剛要轉身,晉六突然開口,“娘娘……”

    他的聲音顫抖,“奴才可否知曉……她……是怎麽死的?”

    青墨歎氣,“她為何而死,或許……你比我更加知曉其中緣由。”

    說完這一句,青墨轉身走了,腿有些軟,在茗薇的攙扶下才邁出腳步去。

    而晉六呢,已如受了魔般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他該知曉其中的緣由。

    當然知曉,如此說來,是自己害死了如霜,是自己害死了她。

    在正義與感情之間,晉六選擇了正義。

    手中握住如霜所有“罪證”,隨便一點都足以殺死她。

    那麽多年,晉六一直保守秘密。

    可如今,他發覺如霜胃口漸大,已到了無法自持的地步,再如此下去,那便再無回頭之日。

    找了個時機,晉六單獨找到戚子風揚,將如霜的所有事告訴了他。

    晉六腦子簡單,想不了太多事,隻是知道戚子風揚與青墨的關係,認為此人可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