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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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夢做得很惆悵很滿足。

    我大概明白了幾點。其一,我同有期的緣分是前世注定的;其二,陸月和有期的緣分也是前世注定的;其三,師父那隻老不死的挺能裝。

    記得之前有期同我說過他出生時滿天祥瑞之兆,想來那並非有期,而是伏羲琴。

    雖是莫名其妙白白知道了自個身世甚至陸月身世,可現在問題就來了。我和陸月不是死了麽?不是連一個連渣都沒了、一個連存在都沒了麽?我倆到底是打哪層陰曹地府爬回來的?

    不過想想也對,能瞅到這麽多事不容易,那武後總不可能見證了人死後之事。至於其中動機,問鬼都不知道。

    一場大夢醒來,外麵海水碧透幽藍,太陽曬魚屁股。我理好心情,弄好洗漱,穿好衣衫,走出門去。

    今個海底下十分熱鬧。

    隨處可見修仙門派的弟子。

    甚至還有幾個蜀山的,駐紮在有期這大院裏。不過沒見到有期,亦沒見到晗幽,抓了了個蜀山弟子來問,方知他倆皆去了魔樹那,目前事態還好,不會有問題。

    一醒來,倆都不在,夢醒後心中醞釀的千言萬語隻能喂魚。

    遠遠瞅到個貌似纖腰束素的娉婷背影,似乎有些眼熟。我走近些,虛著眼認了好一會,不可置信地嘴唇哆嗦著吐出兩個字來:“歸……雁?!”

    女子聽了,回過頭來。

    果然,是我泱泱華夏禮儀之邦大唐王朝巾幗不讓須眉耍槍如一道亮麗風景線且同敵國蠱師私奔了的那個,逃婚公主,褚歸雁。

    她認了認我,萬分欣喜:“阿湄姑娘也在這啊!”

    我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修仙門派的……應該不會管皇族閑事吧?”

    她喜不自勝地跑過來,牽住我的手:“你忘了,晉郎是蜀山弟子。”

    似乎那天殺的確是冰塊臉的弟子,確認安全,我方鬆下口氣。忽然想起什麽,我又一手放在她小腹,一臉涎笑:“這麽多天,有了沒?”

    “有?”她迷茫。

    我麵皮一抽:“你們倆該成親了吧!我問你肚子有了沒?”

    “盡說渾話!”歸雁拍開我不安分的爪子,臉色飛紅,“魔樹之禍日益凸顯,晉郎心係蒼生,食寢不安,哪還有那個心情。”

    我委實著急:“哪裏沒有,我同師父不就也差不離……”靈明一清,很快改口,“咳,我那個他也心係蒼生,他若願意,卻也可以的。”

    歸雁驚訝不已:“欸?為何我從未看出過表哥心係蒼生?”

    我昨晚被亂施法倒出的膽汁都能直接噴她臉上。

    但總不能連名帶姓說師父,我隻得順她點了點頭。其實把有期完全當成遙夜的話,她這個問題委實挺貼切的。

    她蹙了眉,歎氣:“難怪表哥也去了魔樹。他們兩個都是,偏去承擔不應是自己該承擔的東西。有許多,分明是該我去承擔的。”

    我十分驚奇,一意用心情上的女子竟能說出這麽飽經滄桑的話,三日不見當剮了眼睛看待了。

    左右無事,我倆對坐在旁邊石凳上。我聽她滔滔不絕地講這些日子所見所聞。

    晉南鬆隻是俗家弟子,蜀山土地資源貧乏,他在蜀山上沒有住所。那日我與有期離開陳州後,逃婚小夫妻已得知洛元現在是勾魂索命的鬼卒,又覺得陳州不安全,蜀山更是人多眼雜,拉上洛元一陣商量,一致認為四處雲遊居無定所為最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於是二人一鬼進軍吐蕃。

    禦劍到大唐與吐蕃的邊境時是正午,陽光毒辣。腳底下卻有數聲喊殺和慘叫。

    醫者仁慈的晉南鬆率先下去瞅瞅,歸雁洛元一人一鬼自然也跟下去瞅瞅,這不瞅不知道,一瞅不得了。

    絲綢之路的古戰場上,幾百吐蕃鐵騎侵擾屠戮大唐邊境村民。

    此處正是大唐兵力薄弱之處,壯丁正與吐蕃騎兵搏鬥,婦女兒童亦操起釘耙鋤頭鐮刀奮力反抗,可這小村子怎生打得過吐蕃。從半空俯瞰,屍橫滿地,血流漂櫓。

    歸雁瞬間炸毛,半空中一柄長槍投下去,精準刺過一個騎兵的胸膛。下地之後,她將他的馬搶來,呼啦啦要直衝那群騎兵而去,幸好洛元以鬼氣將她攔住。任她如何驍勇善戰,以一敵百絕無可能,除非美人計。

    當然,某天殺的不會讓她去美人計。

    最終以晉南鬆無可奈何放毒蠱,將那群騎兵弄得一半死一半逃才收場。

    二人一鬼被老村長當做救命恩人請進小村,設席款待。

    席間,老村長正為歸雁斟米酒,歎道:“唉,本不該有這場大劫。”

    歸雁疑惑:“村長此話何意?”

    “一年前朝廷本答應與吐蕃聯姻,自此永結同心,邊疆安寧。可誰知、誰知那公主竟給逃了。”老村長愁容滿麵,“那公主是吐蕃點名要的,現在村裏人死傷了三成,若那公主和親依舊,又怎會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那位公主,自然,說的正是歸雁。

    歸雁心裏頭很複雜,晉南鬆心裏頭也複雜,洛元麵對這麽多要勾的魂魄心裏頭更複雜,剪不斷理還亂,你複雜我複雜大家都很複雜。

    吃飽喝足後本該離開,但這小村死傷太重,秉承醫者本性,晉天殺暫且留下為幸存者治傷。他還在大唐邊界設下蠱陣,以防吐蕃再度入侵。小村的人感激涕零,非要贈予錢財,自然被他謝絕。

    傷員所剩不多,閑下來時,他去尋歸雁。彼時正是黃昏,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歸雁立在小村後的山崖上,任狂風卷動赤紅戎裝的下擺,任莽莽黃沙磨著手中長槍。她望著腳下千裏大漠中苟延殘喘的這個小村莊、和那片尚存血跡的古戰場,眸光深沉。

    戰場練就了她敏銳的洞察力,她知道身後來的是他。她將手中槍橫在雙手中,輕輕道:“這把槍,是我娘命人鑄給我爹的。爹在外麵打仗,那一次,他戰死沙場,這把槍就再沒能送到他手中。後來,娘也去了,就到了我的手上。”

    晉南鬆走到她身畔:“歸雁……”

    她說話有些抖:“爹離去之前,告訴我,他上戰場是為了維護大唐安寧,為了保護大唐子民。他讓我和娘不要擔心,等到大雁歸時,他就會回來。他終究再也沒能回來。”

    “後來,我用這把槍時,就想,我一定要像爹一樣保家衛國,永靖大唐邊疆。爹是我心中的英雄,英雄的女兒絕不能是嬌弱小姐。馬革裹屍也罷,隻要能護我大唐子民,我也無怨無悔。”

    拿槍的手也開始發抖,她微微別過臉去:“他們……都是我害死的。”

    不眼見為實,她怕是也想不起。那和親是國婚,還是吐蕃讚普點名要人,結果被她給逃了,最後因她追求自由和愛情而遭殃的當然是邊境百姓。

    她上戰場是為了大唐子民,她的逃離卻害了大唐子民。這本就是一對固有矛盾,矛盾有統一性,但也有對立性,是以其中對錯不太好說。若吐蕃讚普是晉南鬆,她必喜滋滋地嫁過去。

    他凝著她的眸,看到她的眼中有些瑩瑩光亮。他走上前,像是擁抱一個孩子,將她攬住:“想哭,就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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