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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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複存在。¥f頂點小說,x.
小車子回來了,可我分不清究竟是悲,還是喜。
這種真正的不複存在,曾有一個女子經曆過。她躍入盤古之心,從此數千年的時間裏,天軌自動修複她的缺失,有期再也不認得從前的她,世間再無人認識她。
小車子醒過來,便再不會記得她曾有一位哥哥。不會記得她曾經撒嬌的懷抱,也不會記得忘塵劍光中哥哥瘋狂的麵龐。
“咳……咳咳……”聽到猛烈的咳嗽,我恍回神來。
晗幽肩膀沒有再流多少血,咳嗽也沒有咳出什麽,卻痛苦得如撕裂心肺。他分明、分明是身受重傷,還偏偏強忍到現在!
“晗幽上仙!”
空中傳來幾人的呼喊,幾道白光劃破長空,回環盤旋。是前來的蜀山弟子。
心頭牽掛的事終於能夠放下。我長長鬆出一口氣,依著有期的肩膀,任由眼前漸漸真正歸於久違而平靜的黑暗。
……
這一覺睡得甚舒坦。
我再度轉醒過來時,一睜眼便對上另一雙含情的眸,是以這頭眨眨,那頭也眨眨,一時間四目相對,鴉雀無聲。
我赧然:“你你你,你肉麻不肉麻!”
有期噗嗤一笑:“師姐蘇醒,師弟欣喜,連肉都不能麻一麻麽?”
我撇撇嘴,作勢推他一推:“你自個哪涼快哪肉麻去!”
這一推,既沒有傷到手臂也沒有扯到筋骨,哪是之前重傷得要死要活的樣。三腳貓神力還是有用,傷好得這樣快。
我撲騰著從床上掙起來,四望一番,這些正是瑤光宮的陳設,便急扯過有期的袖:“師父他怎樣了?”
他答:“蜀山已派人為師父治傷,你不必太過擔心。”停了停又說,“忘塵劍在掌門那,他說你轉醒後就可去取。”
心裏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下。
這一番盤古之心之行雖然凶險,幸好無人出事。威脅人界安危的後患算是除了。
我還未下床,忽聽得門外一陣響亮的腳步聲。那門委實不經事,一撞就開,小車子笑容滿麵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湄姐姐!”
我皺皺眉頭。雖覺這個稱呼哪裏不對,卻又不知究竟何處不對,便順著笑道:“橫衝直撞的,小心磕了。”
“我一直很小心的!”她笑嘻嘻道,“姐姐,我等你醒過來等好久啦,我有個禮物想給你看呢。”
我微微一愣不能理解:“什麽?”
“我知道,再過幾天就是姐姐的生辰了,那個就是我給姐姐準備的生辰禮物啊。”
旁邊有期很適時地溫聲糾正:“小車子,生辰禮物一般要在生辰的那一日送,且不能事先說出。你這樣倒是讓你的湄姐姐尷尬了。”
呃,有期將我這心思看得很通透,我確是莫名覺得尷尬了些。
小車子茫然眨眨眼,繼而極不開心地垂頭喪氣:“哦,是這樣啊。”
見她蕭索地轉身要走,我忙道:“其實、其實無妨,你別聽他胡說,他隻是皮子癢想找打罷了。有什麽禮物你帶我去看看,回頭我磨磨他的癢皮子。”
有期甚悲涼甚幽怨地望向我。
我抖了抖,幹幹回他一笑。
是以一番輾轉,我被小車子神秘兮兮地帶進蜀山後山一處洞**裏。
此洞**確隻是普通的洞**,不過裏頭七折八彎,轉著轉著就不見其餘光芒了,隻剩下小車子手裏頭舉著的火把火光。
我的疑慮滾了出來:“是什麽禮物一定要……這麽看啊?”
小車子又走了兩步,忽地駐足,樂嗬嗬地回頭:“就在這裏啦!”將火把一把扔到地上,伸腿踩踩,四下頓時一片漆黑。
話說這麽著怎麽看?待會怎麽出去?
“姐姐,你看,在那!”
我正憂心忡忡,眼前卻忽地開始明亮起來。
深沉的黑暗中,朦朦朧朧地隱現出幾星光點,漸漸地又多起來,如撒滿夜空的繁星,如璀璨絢麗的寶石,成群結隊地移到我身前,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其實數量並不很多,連在一起卻這般如夢如幻。我幾乎停滯了呼吸,試手觸摸,生怕動作一大便驚擾了它們。
這是……她給我的生辰禮物?
這個時節還不是生夏瞑蟲的時候,她要找來這些,怕是費了不少力氣。
感動得眼眶有點潤,我趕緊抽抽鼻子,笑著望向小車子充滿期待的臉龐:“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笑得更加開心,一個勁跟我比劃:“姐姐,你猜有多少隻夏瞑蟲?”
我茫然。
“有九十九隻呢!”她頗驕傲地揚著腦袋,“我知道姐姐以前和家人一起看夏瞑蟲。姐姐的家人不在了,現在姐姐身邊有我,看到它們,就和以前和姐姐的家人一起一樣!”她興奮地比了個‘九'的手勢,“姐姐你說過,九是很吉利的數字,所以我抓了九十九隻!”
呃……等等,我幾時家人不在了?
我鎖了鎖眉,柔聲道:“小車子,你弄錯了吧。我自小由師父撫養,我家人……我並沒有家人。”
小車子吃驚地瞪向我,似是考慮了又考慮,才揉揉後腦的頭發:“好像……好像是這樣。不是姐姐的話……可我明明記得是姐姐啊。”
我好心好意開導:“也許蜀山上還有一位師姐的生辰就在這幾日,你還記得那位姐姐的名字麽?”
她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塊,緘默了半晌,可愣是吐不出一個名字來。
弄來九十九隻螢蟲飛舞,可見小車子為之費盡心思。她這樣討人喜歡,或許蜀山上有許多師姐待她很好,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也可以理解。
“奇怪,我怎麽都想不起我要給誰抓夏瞑蟲。”她垂下頭去,眼睛裏盛的盡是失望之色,“我到底是……欸?”
這不是怎麽是惹人難過的時候,她那一雙眼眸卻忽然變得水意汪汪,略眨一眨,竟還落下幾滴淚來。可她明明是一臉震驚,仿佛根本不知自己為何而泣。
我忙攬了袖俯身替她擦拭:“這是怎麽了?”
她甩甩腦袋,聲音有幾分酸澀:“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是誰,突然、突然就哭了……”
唔,小車子莫不是著了誰的道了吧?
我好言攬她在懷裏安慰,安慰罷又攜她出了這洞**,直殺蜀山丹房,開了兩張驅魔符防著。一切妥當了,還將她好生送回弟子房去休息。
等到她睡熟,那一臉嘩啦嘩啦的淚也總算止住了。
一頓折騰完畢,剛出弟子房,便在房外荷塘邊瞅到個藍衫飄飄的身影,那與他背後剛冒綠尖兒的荷葉一同飄得極為和諧。
有期見我,麵有急色:“方才發生了什麽,你臉色這麽差。”
我道:“小車子或許在盤古之心裏惹了誰的道,有些著魔,我帶她去丹房看了看,還好並無大礙。”說著有些惆悵,“說來也怪,我總覺得還有個人在這種時候應該照顧她,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出是何人。”
莫非我也著了魔?
我正胡思亂想,肩膀忽地被麵前人輕輕一拍:“小車子之前在蜀山孤苦伶仃,你這樣想,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顧她吧。”
我隻得無奈攤手:“還能有誰,隻有我來當爹又當媽了。”
當爹還當媽,想起來還有些頭疼。
有期神秘一笑,忽地伸手來握住我手腕,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這麽天時地利地順勢一拉,我隻覺靈明一暈,就給活脫脫跌進他懷裏。
他這動作委實令人防不勝防了些。我正欲好生與他談談對師姐該如何尊老愛幼,眼前忽地放過來一件東西。
一支木簪,細細雕著三朵盡態極妍的桃花,小巧玲瓏,栩栩如生。
他似是隨口:“嗯,你的生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