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八苦殿,溟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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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聶恒聽著身邊這個女人的話,心中有些奇怪。“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在遺跡裏嗎?跟這個什麽八苦有什麽關係?”
宋鳶笑笑,低下頭捏了一下聶恒的臉,然後再抬頭看向那大殿中央的一顆夜明珠時,眼中隻剩蒼涼。
“這遺跡的原名是溟虛境,據說是天上的上神一塊鏡子的碎片形成,千年之前的三大遺族也是沾染了這溟虛境的靈氣方才會出現那一輩又一輩驚才豔絕之人。”
聶恒點了點頭,他同時擁有三種血脈,自然知道這些事情,不過這女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她不是沒有三族的血脈嗎?而且她又怎麽會剛好在他初入遺跡的時候就碰到他?倒像是早就在這兒等著他了似的。
宋鳶沒有理會他那疑惑防備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攬月一族擅武,善謀,卻永無帝王之命,隻能為虎將良佐;鏡花水月一族擅占卜,善陣法,多為女子,可安天下,可亂天下;巫族擅巫蠱,善醫毒,盛極之時天下皆以巫術為尊,後來卻落到三族之末,概因他們與另外兩族不同,巫族中人,一入紅塵,便是腥風血雨。”
宋鳶話音剛落,這空蕩蕩的大殿中央那唯一的一顆夜明珠居然在閃了幾下之後就這麽暗了下來。
聶恒敏感地感覺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那段被宋苻折磨的日子讓他對黑暗十分敏感,再加上這些年被訓練的對於危險的敏感,讓他躲過了身後射來的暗箭。
“機關已開,陣勢已起,我們跑不掉了。”
霎時之間,整座大殿都亮了起來,雖然聶恒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在看到地上的羽箭和宋鳶那蒼白的臉色時,他也明白發生了什麽。
“你為什麽要救我?”
聶恒比剛才從她口中聽到三大遺族的秘辛還要奇怪,她不是宋臨照那家夥同母異父的妹妹嗎?不是據說早就跟他姑姑成為敵人了嗎?怎麽會救他?而且還為了救他受傷了?
宋鳶見他糾結地連眉頭都皺起來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她的男子。他小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一旦遇到什麽為難的事都會皺眉,雖然不過是一瞬間,之後就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根本就沒人發現他的這個小習慣。
甚至於他年紀稍微大一點之後,就不再這樣了,可是她卻還是記得,當年他看到她接近聶音落對她那微微皺起眉頭的樣子,眼中盡是對她的防備。她當時是怎麽想的來著?估計是很傷心也很生氣吧,可是現在想來,卻隻剩懷念。
“為什麽?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或許,隻是因為你姓聶吧。”
宋鳶沒再看他,隻是一個人走到了那顆又亮起來的夜明珠前。
她原本便已是強弩之末,剛才又用力內力,如今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這破敗的身子根本無法支撐她看到結局了,所以她才會先來到這,來到這鏡花水月一族聖女用來占卜的地方,想要通過這夜明珠看一下未來的結局。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大殿雖然大部分機關都已經壞了,可是卻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時候啟動了自毀的最後一道陣法,隻許進不許出,怕是等聶音落和宋臨照他們都趕到這兒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了。
不過她當然不覺得所有人都會葬身於此,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外麵的天下必會大亂,這溟虛境不是傳聞是平衡天地力量的東西嗎,自然會有所選擇,就像當年它選擇了三大遺族一樣。他們也一定會有人能夠活下去,隻是不知,誰是被它選擇的人罷了。
宋鳶想到這兒,也是搖了搖頭,這一切又跟她有什麽關係呢?她早已不打算活著出去了。外麵的世界如何,與她再無關聯。
“喂,你受的是內傷吧?怎麽還這麽站在那兒?一顆夜明珠有什麽好看的,它能幫你療傷不成?”
這熟悉的口氣讓宋鳶愣了一下,繼而便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不是應該說聶恒不愧是被聶音落養大的孩子,不過九歲,有這樣臨危不亂的氣度不說,還會諷刺她了?但是那話語中掩藏的關心卻做不得假。
她心裏有些感動,聶音落也是這樣,平時一直清清冷冷的,連關心人的時候也是端著一副清冷的架子,嘴裏一句好話沒有,但是其中的關心卻不容忽視。
這樣說來,他們倒也是跟她那個哥哥有點像,都是口是心非的家夥,這是不是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宋鳶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看向聶恒的目光也添了幾分柔色,這小子的毒舌應該是跟宋臨照學的吧?看樣子宋臨照也不怕後繼無人了。
聶恒見她還是一動不動的樣子,不禁有些著急,快走了兩步,直接把手放在了那顆夜明珠上,想要把它拿走,卻因為這顆夜明珠委實太大而他的手又太小沒能把它拿起來,真是丟臉極了。
就在他要把手拿開的時候,卻聽見宋鳶喊了一聲“別動!”
你額好那個被她嚇了一跳,當下也是把兩隻手都放在了夜明珠上,不動了。
眼前的畫麵繽紛繚亂,有的甚至不是他們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天域大陸上存在的地方,兩個人都被這突然間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一幅幅畫麵給驚呆了。
那畫麵中的人明明都是他們所認識的人,可是他們卻都在不同的世界裏經曆著一切與他們的身份完全不符的事。
有些人比如宋臨照和聶音落換了容貌但還記得自己是誰,有些人如楚淵澤隻是重新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經曆了一遍他的過去,可是有些人卻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比如說尹華香。
畫麵裏的尹華香仿佛是一位女帝,此刻的她剛剛在奪位之戰中勝出,誌得意滿,隻等第二天登基。她的容貌未變,可是那一身氣質卻完全不同,仿若她就是那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帝王。
宋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卻在畫麵轉開的一瞬間看到了那畫麵下方的三個字“求不得”。
下一個畫麵是燕雲笙的,很奇怪,他這個最先挑起戰火的人,居然在那個世界裏隻是一個隱士,瓦房二三間,土地五六畝,隻身一人,卻是自在逍遙。
宋鳶看得心中冷笑連連,他怎麽可能甘心隱於世外?作為他這些年的枕邊人,她對他的了解可是比自己都深。果然,在這畫麵消失之前,她在同樣的位置看到的三個字,是“放不下”。
一幅幅畫麵輪轉,隻是眾人人生中的一小段,卻足夠宋鳶猜出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原來她便知道這裏與那所說的“八苦”有關,如今方才確定。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便是他們要進入這裏所必須通過的一關,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設置出來的這些關卡,但似乎恰好符合了每個人的特點。
而她,不過是因為她早已心如死灰,隻求一死罷了。既已無欲無求,便無所畏懼,無所苦厄。
至於聶恒,這便是對於擁有三族血脈之人的優待了吧,況且聶恒不過是一個孩子,哪有如他們這般的執念呢?
她本來隻是當戲一樣看那些畫麵中的人,可是卻突然聽到聶恒的喊聲,“那不是我們嗎?”
宋鳶猛地抬頭,隻見現在畫麵上的場景已經變成了他們在的這座大殿的樣子,而畫麵中的兩個人,正是他們。
誰的人生入了誰的眼,誰的一世不過一場棋,誰的沉浮徒留一場戲?
別人在你眼中不過一場戲,你又在誰眼中也是一場戲呢?
宋鳶不知此時是不是有人像她剛才看那些畫麵一樣看著她,隻是她已無心再注意這些事了,之間那畫麵下方赫然把這作為考驗的“四苦”都寫了出來,“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竟是一個不漏。
“這,又是何意?”
宋鳶隻能這般問出一個無人回答的問題,心中微涼。
此時此刻,九天之上的司命星宮裏,一個藍衣女子仿佛感覺到什麽,手中的筆也在這一刻放了下來,眼中神色莫名。
她旁邊的人似乎察覺到什麽,轉過頭來問她,“若若,怎麽了?”
藍傾若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說了一句,“你的溟虛之鏡,可是補全了?”
聽到她的話,水清樾瞬間便不好了,補完?她都補了幾千年了,連一半都沒弄完,別說補完了。
“當然沒有,怎麽,你有它的消息不成?”
藍傾若自是知道水清樾根本就不著急補好溟虛之鏡,畢竟現在她們還能繼續用,玄墨那個家夥更是為了讓水清樾觀察各個世界的情況方便一點,還特意從冰硯族的禁地搬回了比這溟虛之鏡清楚地多的東西,隻不過是因為水清樾還是用溟虛之鏡用得更順手才一直在搜集著這碎片。
“其中一塊在天域大陸,你不打算去拿回來嗎?”
水清樾聽到這兒,可是苦了臉,天域大陸?她怎麽就跟那個破地方分不開了呢?也罷,既然知道了,便拿回來吧。
看樣子,她又得去天域大陸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