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八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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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但見門外烏雲蔽日,風雨欲來,這樣的低氣壓令梓笙心裏一陣恐慌,梓笙覺得:這鹹陽宮絕非久留之地,自古宮中爾虞我詐甚多,加之自己身處的時代更是虎狼群雄的時代,自己區區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學生,連大學都沒混明白,又怎麽能在這種地方混的風生水起,簡直是開玩笑,總之,先要到背包,再出宮,至於怎麽活下去,怎麽回家,再另作打算。
這樣想著,梓笙決定去找嬴政,走到回廊之時,隻見一行人行色匆匆,那最前之人著一墨綠官袍,行走之間,目不斜視,雖有白發,卻一絲不苟的束在頭冠之內,由於離得較遠梓笙也看不太清,但從這架勢來說,絕非等閑之輩。
忽而,回廊之內又有一隊來人,打頭之人雖衣著華貴,但走起路來猶如市井之徒,一雙狹長丹鳳眼卻生的有幾分諂媚,“呦,相爺,您也是被陛下召來的?別來無恙啊,您看著更顯年輕了,莫不是近日要有什麽喜事不成?”男人拱手作揖,臉上卻無絲毫恭敬之情,反而一副趾高氣昂。
“這不是長信侯嫪毐麽?侯爺換了這身行裝,本相老眼昏花,一時沒認出來,哈哈,但是本相怎麽覺得純白衣袍更適合侯爺您呢,哈哈~~”,呂不韋的話裏不可否認透著那麽幾分酸意,想當年你嫪毐還是因為我向太後進獻,才有你小子的今天,說白了,不過一男寵罷了,敢跟我叫板,呂不韋心裏如此想著,越看這小兒越不順眼,都怪那李斯出的餿主意。
那白色衣袍是民間庶人裝扮,嫪毐雖長得不賴,但腦子畢竟不夠用,反應了好長時間才反應出來原來呂不韋這廝竟拐著彎罵自己,“你!”剛要張口反駁,隻聽呂不韋說:“侯爺,陛下急著召見本相,本相先走一步。”說完便一甩袖子,待嫪毐想起來陛下也是召見了自己的,才怏怏的加快腳步往大殿走去。
不遠處的梓笙聽得清楚,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原來那就是史書上寫的呂不韋和嫪毐,果然讀書不如見人啊,這架勢好家夥啊!不過呂不韋那麽著急,莫不是嬴政有什麽急事。”
梓笙遠遠的跟在後麵,到了大殿外,隻見嬴政高坐在堂上,下麵呂不韋,嫪毐,還有幾位看來也是權臣,梓笙為了聽得清楚,便躡手躡腳的躲在梁柱後麵,隻聽:
“近日,市井裏流傳著一則謠言,諸位可曾聽過?”嬴政慢慢的說道。
“陛下可是指‘秦國大王非王室血脈,而是他人之子一說’?”嫪毐搶著說道。梁柱後麵的梓笙一聽,恨得牙癢癢:“這嫪毐是不是傻啊,就算是這個也不能這麽說啊”
本來以為嬴政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可沒想到,嬴政卻淡淡的開口問道:“正是,諸位有何看法啊?”
“陛下,那不過是六國捏造之說,陛下您身為大秦宗室的血脈,血統尊貴,而今又擔負著一掃**的重任,此等閑言碎語豈可輕信之?!”此時作為謠言另一大主角的呂不韋拱手說道,這種時候當然要挺身而出,第一個不答應啊。
“仲父所言甚是,是寡人小題大做了,但是隻怕謠言中傷是小,六國合縱抗秦是大,諸位有何對策?”嬴政沒有抬頭看呂不韋,隻是淡淡的說道。
“陛下,如今秦國國力強盛,六國合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隻要舉國上下修兵練武,全民皆兵,那六國就算合兵齊來,我秦國又豈會怕了他小兒的?!”嫪毐擺著手比劃著說道。嬴政聽罷,陰著臉一言未發。
呂不韋見狀忙道:“陛下,那六國之所以合縱無非是見有利可圖,既然六國因利而合,也必因利而分,隻要我等從中挑撥,再以重金美人賄其權臣,重點以趙國等實力較大之國家為主,到時,趙國若已得秦利,便不肯合縱,若趙國退出,則六國合縱便不攻而破。”
嬴政聽罷,臉色逐漸好轉,說道:“仲父之法也未嚐不可,待寡人思量之後再做定奪,都下去吧。”
“諾。”眾人齊聲道。
“李斯,留下,寡人另有一事相問。”待眾人都已轉身要告退之時,嬴政卻突然說道。
“諾。”梓笙一聽到李斯的名字渾身一激靈,馬上按聲尋人,隻見呂不韋身側一人拱手行禮,在梓笙看來,那人也就30多歲,身材消瘦卻神采煥發,眉宇間謙和有禮,嘴角微揚,微微頷首,若是不說話,梓笙還真是把他給忽略了。
此時的李斯還不是那個大秦帝國的風雲宰相,或者連李斯自己都不曾想到,日後的自己將成為大秦帝國乃至整個華夏民族延續千年的重要人物之一。
梓笙知道那就是日後大秦帝國的關鍵人物,隻是沒想到那樣一個風雲宰相現在是如此不起眼,不過,看樣子,嬴政已經發現了他的才華,要不也不能單獨留下他,梓笙小心的避開眾人,悄悄進入大殿,躲在了重重帷帳之後。
這時,嬴政走下殿,要李斯一同落座,說道:“先生,寡人先前在殿上看您似乎胸有成竹,莫不是有什麽妙計,快與寡人道來。”
李斯暗自佩服著這位年輕君王的觀察力和忍耐力,說道:“臣確有一計,本欲單獨說與陛下聽,沒想到,陛下卻看出來了,臣之計,可以不費一錢,不損一兵,而使六國不得合縱,鳥獸散去。”
嬴政麵露欣喜之色道:“寡人也有一計,不知可與先生一樣?”
“哦?”李斯驚訝的看著嬴政,
“寡人以為,六國合縱以楚相春申君為從長,蜈蚣斷首,雖百足而不能行,兩年前,其人便組織五國合縱抗秦,卻被我大秦所破,此時六國自知力不能敵秦,故而詐謀機變,春申意為自己挽回顏麵故而在六國之間遊走,對合縱大加鼓吹,隻要除去此人,合縱之事必將不了了之。”嬴政弄了弄衣擺,嘴角含笑說道。
李斯沒想到,嬴政年紀雖輕,但是能夠一針見血,此等頭腦和魄力假以時日必將傲視天下。
李斯笑了笑拱手說道:“陛下英明,春申君相楚二十餘年,雖為相國,而功高震主,楚王深忌之,臣據楚國間人報之,知‘李園之妹,在楚王臨幸前,已先幸於春申君,春申君知其李園之妹有身,才進於楚王,因此當今楚國太子並非楚王之血脈,實為春申君之骨肉。’如此一來,春申必倉皇逃趙,歸楚而自保,先前之於陛下的謠言也會因此掩蓋,被人遺忘,而六國合縱也如陛下所說,不攻自破。”
嬴政大喜,道:“先生所言即為寡人所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就依此行之。”
“高,真高!”帷帳之後的梓笙聽得興起,一時忘了自己所處的境地,隻顧著為二人的計劃叫好,這下糟了···
“何人?”嬴政厲聲問道。
“陛下,民女不是有意要聽的,民女是找陛下有事,又不想打擾陛下才躲起來的。”梓笙連忙從帷帳後麵出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說道。
梓笙閉著眼睛心想,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可怎麽辦,自己千萬不能死在這啊。
“還說你不是六國細作,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嬴政大怒,一旁的李斯還是頭一次看見嬴政把憤怒表現的如此明顯。
梓笙當真是害怕極了,隻能強作鎮靜答道:“陛下,民女當真是有事求於陛下,不想碰到陛下廷議,便不好覲見,隻得藏身於此,剛才正好聽到陛下和李斯大人的談話,為二人的計策拍手叫絕,絕無冒犯之處。”
旁邊的李斯看到跪在嬴政麵前的梓笙,心裏一陣好奇,上下打量著這從未見過的女子,憑借他天生政客的敏銳嗅覺,李斯知道梓笙絕不是六國細作,便開口道:“陛下息怒,臣以為她並未說謊。”
聽到李斯這麽說,嬴政怒氣漸消,似是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又馬上恢複到往常的神情,說道“先生何以見得?”說罷,轉身從墊子後麵拿出梓笙的背包,遞到李斯麵前:“這些為何物,先生可知?”。
梓笙看到自己的背包還完好無損的在,心裏真是說不出的高興啊,隻見李斯一件件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手機,錢包,眼鏡,記事本,中性筆,還有一件長袖外套。
李斯反複看了好久,眉間的疑惑越來越重,說道:“回陛下,恕臣淺薄,臣遊曆六國從未見過如此奇怪之物,今日一見,再加上這位姑娘言語與我們有諸多不同之處,臣隻能斷定一點,這位姑娘絕非六國之人。”
聽到這,梓笙心裏當真是一萬個感謝李斯啊,於是衝著李斯微笑著點點頭以示表謝,可誰知,梓笙剛表示完,又聽李斯說:“因此,此人還是要留在宮中,多加審視。”李斯心裏清楚:此女子絕非一般人,若放在宮外還不知到底會惹出什麽事。
“寡人也正是此意,先生也退下吧。”嬴政笑著說道。
“諾。”李斯說完便行了禮,轉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