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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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尉繚子這一問.嬴政已經有些僵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喜色.隨後便鄭重的走到門口.深深一作揖.開口說道:“先生.當今天下.群雄爭霸.此局麵早已持續上百年.若然有朝一日天下歸一.無能者居之.則民不聊生.有能者居之.則國富民強.嬴政無能.但嬴政有心.秦國將臣皆為匡扶天下之大才.秦國百姓皆為明智通達之良民.嬴政要讓這天下將臣皆為秦之大才.要讓這天下百姓皆為秦之良民.”

    嬴政一番話語氣和緩卻鏗鏘有力.屋裏的尉繚子笑著捋了捋胡須.沒有說什麽.沉默了一會接著問道:“秦王.以何掃天下.”

    門外的嬴政又是深深一作揖.不緊不慢的吐出八個大字:“兵掃六國.法治天下.”

    尉繚子聽罷先是一愣.隨後便開懷大笑:“哈哈哈.好.好.”尉繚子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嬴政比自己預計的還要狠戾.還要有野心.

    門外的嬴政.蒙恬和趙高三人聽到這一陣笑聲.自是長舒了一口氣.蒙恬大喜道:“陛下···”

    “秦王.請進.”蒙恬話沒說完.就被尉繚子這一句給打住了.嬴政聽到這.臉上終於有了連日來的第一分喜色.嬴政回頭看了看蒙恬和趙高.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隨後便親自推門進了去.

    蒙恬和趙高並沒有按照嬴政的意思退下.而是在旁邊的屋子稍作休息.等著嬴政出來.

    嬴政一進門.便看見一滿頭白發的老者身形筆直的端坐在那裏.嬴政沒有說話.卻是恭恭敬敬的在門口行了大禮.低聲說道:“嬴政見過老先生.還請老先生教嬴政.”

    尉繚子聽到這.抬了抬眼睛.捋了捋胡子.說道:“秦王.不必多禮.請坐.”

    嬴政三步並做兩步.連忙走到尉繚子對麵.挺直的跪坐在案幾旁.說道:“嬴政今日得見先生.實乃大幸.承蒙先生不棄.嬴政要與先生秉燭長談.”

    尉繚子看著眼前的嬴政.周身滿是抱負和野心.一雙眼睛裏表麵上風平浪靜.內裏卻是波濤洶湧.布滿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張揚和雄心.看著這樣的嬴政.尉繚子早已了然於胸.秦國果然是能夠將自己的兵法發揮的淋漓盡致的地方.而這秦王也必將得誌於天下.

    “哈哈.秦王如此大禮.老夫何以敢當啊.”尉繚子捋著胡須笑道.卻並沒有任何要起身行禮的打算.

    “先生可是言重了.假使先生能留在秦國.先生之衣服飲食同於嬴政.嬴政也自當千百個樂意.”嬴政恭敬地說道.

    “秦王.若是如此.當真是折煞老夫啊.哈哈哈哈···”尉繚子大笑道.“不知秦王來找老夫所為何事.”

    “先生.嬴政拜讀過先生之作.深覺其精妙.嬴政以為先生之想若是與我秦國.與我秦軍相和.必是如虎添翼.但···”嬴政故意揚了音調說道.

    尉繚子聽到這.挑了挑眉.疑惑地問道:“但如何啊.”

    “先生.我秦國能有今日.皆是先祖之功勞.皆是我秦人之功勞.如今.嬴政想要一掃六合.先人之法便不可不破.卻又不能盡破.先生您既有如此見識.可否教教嬴政.”嬴政的眉頭簇成一團.身子不知不覺的向前麵湊去.

    尉繚子沉默了一會.低聲啟唇問道:“不知秦王以為.何為你秦國先人之法呢.”

    “商君之法乃秦國先人法之根本.”嬴政不假思索的答道.

    “那秦王以為老夫之法和商君之法又有何異同.”尉繚子笑著又問道.

    “···這.先生之法乃為兵家之言.而商君之法乃為法家之言.這怎能相互比較.”嬴政皺著眉.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哈···”尉繚子大笑著捋著胡須.

    “哈哈.還請先生賜教.”嬴政笑著.拱手行禮道.

    “秦王所說不錯.老夫乃是兵家.商君乃是法家.但秦王方才可是也說過.這天下.要用兵聚合.用法維係.如此一來.兵法兩家又如何分得開.”尉繚子笑著說道.

    聽到這的嬴政恍然大悟.連忙說道:“哈哈.是嬴政糊塗了.那敢問先生.這兵法二字.嬴政又該如何權衡.”

    “秦王.老夫以為.兵掃六國誠然不假.但若是以法治兵.則兵可常勝.法治天下亦不假.但若是以兵護法.則法可立遠.”尉繚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嬴政願聞其詳.還請老先生不吝賜教.”嬴政聽到尉繚子這幾句話.眼睛裏立刻射出奪人的光彩.這兵法若是結合的恰到好處.則六國可滅.天下可安.

    尉繚子拱了拱手.捋了捋胡須.依舊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秦王.且聽老夫慢慢道來.先說這兵.所謂兵者.以武為植.以文為種.武為表.文為裏.能審此二者.知勝負矣.民富國強.本固兵堅.方能守必固.攻必克.”

    嬴政在對麵挺直了身子.瞪大著眼睛.眉頭緊鎖.一麵聽著尉繚子說著.一麵不住的點頭.生怕錯過一字一句.

    尉繚子不時的抬眼看看嬴政.心下也自是欣慰.嬴政問什麽.便答什麽.二人就這麽一問一答.不知不覺間已是翌日清晨.看著嬴政通紅的雙眼.尉繚子說道:“今日.就到這吧.秦王也應早些回去歇息.誤了身子怕是老夫的罪過了.哈哈···”

    “嬴政不礙事.能得先生一言.嬴政就是三日不眠不休又何妨啊.哈哈···”

    “能得秦王厚愛.實乃老夫之幸事啊.”

    尉繚子話音剛落.就見嬴政起身.向後退了一大步.行了個大禮.說道:“嬴政懇請先生留在秦國.嬴政願拜先生為秦國國尉.還望先生不要辜負了嬴政的一片熱忱.”

    看到行此大禮的嬴政.尉繚子不知為何總是想起前日在客棧碰見的那個丫頭.如今這番.豈不正是應驗了那丫頭所說的話.想到這的尉繚子不禁大笑.說道:“哈哈哈···好.既然秦王厚愛.老夫便謝過陛下.”

    嬴政連忙扶起要行禮的尉繚子.說道:“先生言重.當是嬴政謝過先生.秦國謝過先生啊.先生今日暫且於此處好生歇息.明日早朝.寡人便昭告文武百官.拜先生為秦國國尉.”

    尉繚子沒有再多說什麽.躬身行了禮.說道:“謝過陛下.老夫送陛下.”

    “好.”嬴政見外麵天色已經大亮.自己也已經兩日不眠不休了.又到了快上早朝的時辰.也沒有多說什麽.便轉身推門出去了.

    一推開門.嬴政就見趙高和蒙恬在門外候著.看起來也是一夜未眠.便說道:“蒙恬.今日早朝你不用去了.在這裏替我好生照看先生.趙高.隨寡人回宮.”

    “諾.”趙高和蒙恬齊聲應道.

    嬴政回身向尉繚子別過.卻不想一轉身就見小扶蘇乖巧的跪在庭院門外.嬴政低聲叫過小扶蘇.

    門外的小扶蘇聽到嬴政這一聲.連忙起身.跑到嬴政跟前.扯著嬴政的衣擺叫了聲:“父王.蘇兒見過父王.”

    嬴政摸了摸小扶蘇的腦袋.這孩子平日從不會這般撒嬌.今日這是怎麽了.便柔聲問道:“蘇兒.何事如此.”

    小扶蘇仰起頭看著他高大的父王.兩隻瑪瑙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嬴政.一臉委屈.

    看到小扶蘇這幅表情.嬴政卻有些不悅.皺了眉厲聲說道:“嬴氏男兒.如此這般.豈不叫人看了笑話去.”說完.便扯開小扶蘇攥著自己衣擺的手.

    小扶蘇聽到嬴政這般嗬斥.連忙用袖子抹了眼角的淚水.吸溜著鼻子.小聲問道:“蘇兒.蘇兒隻是想念梓笙姐姐···”

    數日來.嬴政讓自己忙的顧不上休息.便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去想起她.可是越強迫自己.她的身影就越揮之不去.以為自己不痛.以為自己忘了.卻沒想到僅是一個名字便將自己的心境擾的如此焦躁不堪.

    小扶蘇沒看嬴政的表情.低下頭自顧自的說道:“蘇兒自上次回宮以後便再沒見過梓笙姐姐.蘇兒學了新的拳法.還想耍給梓笙姐姐看看···”一旁的趙高和蒙恬一看情況不妙.剛想要打住小扶蘇的話.卻被嬴政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小扶蘇見嬴政沒說話.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前一日.蘇兒見過苒熙姐姐.苒熙姐姐和蘇兒說.梓笙姐姐回去看望她的娘親了.蘇兒有時也想娘親.所以蘇兒想梓笙姐姐也一定是很想念自己的娘親才會回去的.可是父王.你早些接姐姐回來好不好.蘇兒見不到自己的娘親了.可是蘇兒真的想見梓笙姐姐.父王···”

    嬴政終於再也聽不下去.聽著小扶蘇一聲一聲的叫著梓笙姐姐.滿滿的回憶又重新湧上心頭.低聲怒道:“住口.蒙恬.帶公子下去.”說完便甩了衣袖大步往門口走去.

    小扶蘇被嬴政這一聲有些嚇到.連忙跪下認錯.看著嬴政停在門口的背影委屈的說道:“父王息怒.蘇兒聽話.蘇兒聽話.梓笙姐姐和蘇兒說過.要蘇兒成為可靠的男子漢.到時候便能保護父王.蘇兒想保護父王.也想保護梓笙姐姐.蘇兒一定會的.”

    小扶蘇話音剛落.嬴政還是頭也不回的踏出了門.本來腳下平穩的步子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梓笙和扶蘇說過這樣的話.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受到她的影響.可是又是為什麽.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便讓自己的心如此難受.

    不多時.嬴政便上了馬車.怒聲說道:“趙高.回宮.快點.”

    “諾.”趙高應了聲便馬上駕著馬車往鹹陽宮趕.

    嬴政走後.蒙恬便向尉繚子行了禮.帶著小扶蘇下去了.剛才的一切.尉繚子全都看在眼裏.以他的睿智和機敏又怎會猜不出嬴政和梓笙的關係.看來扶蘇公子口中的梓笙姐姐便是自己前些日子遇到的那個梓笙.那丫頭能有如此膽識和見識當真是不多見.還有她身上的那極寒之毒.怕也是和這嬴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再看嬴政剛才的反應.尉繚子心中也早已猜的**不離十.

    尉繚子抬頭看了看剛剛升起的紅日.捋著胡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都說自古帝王多薄情.看來也不盡然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