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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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過去.嬴政每日的時間除了批閱奏疏.就是找李斯和尉繚子商量一統天下的策略.要麽就是一個人跑到清揚宮去.或是讀書.或是喝酒.亦或是彈彈琴···

    盡管這一個月來趙高無數次提起鹹陽宮內還有個燕國公主.嬴政還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完全不理會這件事.這日.趙高實在是抗不下去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來找嬴政哭訴:“陛下.您救救趙高吧.”

    正在看書的嬴政皺著眉不悅道:“你這又是和寡人唱的哪一出啊.”

    “陛下.您救救趙高吧.趙高實在是頂不住了.那燕國公主已經把小人叫過去很多次了.一直問趙高說秦王何時會見自己.要不是小人攔著.那燕國公主怕是早就來永安宮找陛下了.陛下.您若是再不見.你叫趙高接下來怎麽辦啊.啊···”趙高哭的涕泗縱橫的.就差沒在地上捶胸頓足了.

    “寡人說不見便不見.那女人你也不必管了.隨她去吧.”嬴政眼睛都沒抬一下.繼續看著書冷冷的說道.

    “···陛下”趙高在下麵抽泣著.

    “行了.趕緊下去吧.別再讓寡人看見你這張哭臉.”嬴政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說道.

    “諾.”趙高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退下了.

    四月的鹹陽白天的時間明顯變長了.已經要時近傍晚.太陽還依舊戀戀不舍的在城牆上泛著紅暈.嬴政放下竹簡.有些口渴.便大聲喊道:“趙高.”

    喊了一聲沒人應.嬴政奇怪.又喊了一聲:“趙高.”還是沒人應.嬴政有些慍怒.剛要張口就聽門外趙高說道:“公主.您現在不能見陛下.哎.公主.”

    嬴政正納悶呢.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款款就進來一個女子.一進門就跪在地上說道:“燕姝拜見秦王.”

    一旁的趙高連忙跟了進來.忙低頭謝罪道:“陛下.是小人沒攔住.公主她硬是闖了進來.”

    嬴政坐在案幾前.明顯動了怒.高聲說道:“沒有寡人的命令.這永安宮是你隨便進的麽..”

    台下的燕姝低著頭.緩緩說道:“自燕姝來秦之日起.便不曾見過秦王一麵.試問.凡兩國和親可有如此先例.”

    “一國公主倒是牙尖嘴利的.寡人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嬴政挑著眉.饒有幾絲興趣.便走下台階.斜睨著跪在地上的燕姝.

    那燕姝身形清秀.烏發蟬鬢.手指修長白皙.一身燕國服飾倒顯得整個人活潑俏麗不少.嬴政冷聲說道:“你叫燕姝.”

    “正是.”

    “抬起頭來.”

    低著頭的燕姝緩緩抬起頭.對上嬴政眸子的那一刻.嬴政突然有些恍惚.燕姝的那雙眉眼竟和梓笙如此相似.嬴政突然瘋了一般俯下身子捏住燕姝的下巴.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秦梓笙.”

    一旁的趙高見狀.連忙拉開嬴政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嬴政這才反應過來.仔細打量著她.一張鵝蛋臉已經被自己掐的有些青紫.高挺的鼻梁筆直而下.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翹.一張櫻桃小口嬌豔欲滴.這燕國公主果然是個美人.

    燕姝沒想到.嬴政竟然會有如此舉動.從小就在燕宮長大的她.一直被父王當做掌上明珠寵著.如今嬴政這番動作再加上嬴政俊美的麵龐和身形.反倒讓這位公主心頭有些漣漪.

    看著那雙和梓笙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嬴政還是有些恍惚.便轉過身回到案幾前.不再理會她.

    燕國國風淳樸.燕國女子更是直爽.那燕姝見嬴政這般.便說道:“燕姝既然已經來秦.便是這秦宮人.既然已經嫁給秦王.便是這後宮妃.今日.燕姝願留下為秦王侍寢.”

    “不用.”嬴政依舊眼睛都沒抬一下.張口說道.

    燕姝沒想到嬴政竟然這般反應.想也沒想開口喊道:“還請王上答應燕姝之請.”

    “你剛才叫寡人什麽.”嬴政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問道.

    “王上.”燕姝乖巧的答道.

    “何人準你如此稱呼寡人.”嬴政的語氣裏明顯帶著不悅.

    燕姝不解.便說道:“在我燕國.母後便是這麽喚父王的.”

    “哼.你們燕國.你給寡人記住.來了秦國就要守秦國的規矩.趙高.替寡人好生教教她.”嬴政把書簡重重往案幾上一摔.厲聲說道.

    趙高何嚐不知道嬴政生的什麽氣.‘王上’這一稱呼向來隻有秦梓笙一個人能喚.如今這燕國公主這麽叫.想必是真的惹怒嬴政了.趙高連忙俯下身子.低聲說道:“公主.這秦國到底不是你們燕國.快喚陛下.”

    燕姝不明白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嬴政為何會發這麽大的火.無奈之下也隻能改口叫道:“是.陛下.”

    “滾.沒有寡人命令.不得踏進永安宮一步.”嬴政衣袖一甩.轉身便往內殿走去.

    待燕姝反應過來時嬴政早就不見了身影.燕姝跪在台階下.心中有些憤憤不平.一旁的趙高也有些尷尬.便扶起燕姝道:“公主.回去吧.”

    “趙高.剛才陛下口中的秦梓笙是何人.”燕姝皺著眉問趙高.

    “公主.時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若然讓陛下知道了.陛下怕是又要動怒了.”趙高做了個請的手勢將燕姝請了出去.刻意的避開了燕姝的問題.

    燕姝見趙高沒有回答.也便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身回去了.

    內殿裏的嬴政躺在床榻上.閉了眼睛.突然大笑起來.呐呐自語著:“哈哈哈···寡人一定是眼花了.她怎麽會是秦梓笙.笙兒怎麽可能在這···哈哈哈···”

    這一邊.梓笙在國尉府裏已經住了一個月.說起來.尉繚子雖然身為國尉.卻幾乎不怎麽參與早朝.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門著書.偶爾嬴政才會派人來接尉繚子進宮商量國事和請教兵法.但是往往一去就是幾天幾夜.每次回來.梓笙都會親自下廚準備些點心和家鄉菜給尉繚子.尉繚子總是笑嗬嗬的誇獎道:“丫頭.好手藝啊.”

    這天.尉繚子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坐在院子裏修身養性.梓笙也在一旁有模有樣的學起來.不一會兒.梓笙輕聲開口問道:“師父.您曾說過‘天官時日.不若人事’.可是為什麽在天意麵前.梓笙會覺得這般無力.”

    尉繚子笑了笑.閉著眼睛.不緊不慢的說道:“丫頭.你可要知道.人事若要達到頂點需要的是人心的聚合.而天意卻不然.他是這世間唯一一種無法預測的東西.老夫說的不若人事.乃是天意已經注定之下.就如這天下.秦國一掃六合已經是天意.至於一統天下之後的秦國能延續多久便是人事了.”

    “師父.梓笙不知道來到這秦國是對還是錯.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是對還是錯.”梓笙半睜開眼睛.喃喃的說道.

    “這世間本無對錯之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無法掌控和改變的.丫頭.既然你己經來了這裏.那便是上天有他的理由.你又何必糾結於此呢.”尉繚子也緩緩睜開眼睛.語重心長的說道.

    聽到尉繚子這麽說.梓笙抬眼看了看湛藍的天空.許久沒有說話.尉繚子低聲說道:“丫頭.為師不問你從何處來.亦不問你往何處去.為師隻希望你無論做什麽.日後都不會後悔.那便足矣.”

    聽到這的梓笙鼻頭突然有些發酸.眼睛被陽光的晃得睜不開.梓笙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哽咽著說道:“嗯.謝謝師父.”

    “丫頭.一直以來.為師想問你卻未曾開口···”尉繚子眼睛眯成一條縫.捋著胡須問道.

    “師父你問.”梓笙回道.

    “丫頭.你可是中了極寒之毒.”尉繚子沉聲問道.

    “···師父.你如何得知.”梓笙驚訝的問道.

    “從見你的那日起.我便知道.那日恐怕你中毒不過三個月.加上你本就體寒.周身溫度便比常人低了許多.我就猜測丫頭你身中極寒之毒.”尉繚子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的梓笙.

    “是.瞞不過師父.梓笙確實身中極寒之毒.”梓笙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淡淡的說道.

    “為師倒是知道有一法可解你身上的毒.但你本就體寒.怕是要花費不少時間調理.才能回到以前的狀態.”尉繚子點著頭.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到這的梓笙眼睛裏霎時有了一絲光彩.如果自己的這毒能解.那麽以後便可以沒有什麽顧慮.全心全意的去完成自己的心願了.便說道:“師父.什麽辦法.”

    “世間都說這極寒之毒隻有世間至熱之物才可解.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至熱之物又是何物.”尉繚子起身在院子裏踱著步說道.

    “師父.如此說來.您知道那至熱之物為何物了.”梓笙也起身開口問道.

    尉繚子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著梓笙沉聲說道:“那至熱之物便是這世間最冷酷之人的眼淚.”

    聽到這的梓笙沒有說話.世間如此之大.到底誰是最冷酷的人無從得知.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能讓這冷酷之人流淚呢···

    “哈哈.丫頭.莫要灰心.這不過是世人所知的一種辦法罷了.為師另有辦法.定會讓你痊愈.”尉繚子回過身大笑著說道.

    “梓笙謝過師父.師父.我去給您準備早飯.”梓笙說完便轉身去準備了.

    尉繚子看著梓笙的背影.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如今這世間最冷酷之人便是能夠統一天下之人.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嬴政.可是若要取得嬴政的眼淚談何容易.尉繚子反複在院子裏踱著步.自一開始他便沒有打算能夠取到嬴政的眼淚.因為這世間除了這一味藥能解毒.還有一樣便是帝王血···

    尉繚子反複想著這帝王血.突然停住腳步.恍然大悟.也許對梓笙和嬴政來說.這就是天意吧.梓笙的毒因嬴政而起.而這毒世間唯有兩樣能解.這兩樣卻又都存在嬴政一人身上.尉繚子伸出手捋著胡須.看著天上那大朵大朵翻滾的雲彩.嘴角的笑意更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