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四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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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賁手裏拿著梓笙那封書信.皺著眉為難的問道:“大哥.陛下下了命令萬不可讓秦軍退兵啊.眼下.我們如何向陛下交代.”
良久.王翦慢慢轉過身子.拍了拍王賁的肩膀說道:“王賁.你我二人自幼在這戰場上長大.大哥最信得過的便是你···”說著.王翦從腰間拿出那枚帥印和虎符.鄭重的交到王賁手裏.
王賁低頭一看.連忙後退了三步.拱手說道:“大哥.你這是做甚..”
“王賁.念卿信中所說實為良計.可趙國距離秦國路途遙遠.戰況緊迫.眼下隻能先退居三百裏.先做緩兵之計.再與陛下商議.大哥為將.忠義之間也隻能做到如此.”王翦聲音不大.話音裏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自責.
“大哥所說並無道理.王賁也並無異議.可這帥印和虎符···”
“我將這兩樣交付於你.便是要將這二十萬秦軍交付於你.我王翦雖為秦將.卻也是個男人.念卿隨我征伐三年.屢次救秦軍於水火.又是國尉將其托付在我營中.如今你叫我如何棄他於不顧.陛下為了秦軍.為了城池可以放棄一個帳前參謀.可我決不能放棄我的兄弟.桓齮已死.我無能為力.可現在念卿還活著.他還活著.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出來.”王翦並沒有將念卿就是梓笙一事告訴王賁.若是梓笙女扮男裝這件事暴露了.那按照秦軍軍法.梓笙隻有死路一條.如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哥.你若是想救念卿.王賁無話可說.可你一軍之將.想以一己之力去救他.又扔下這二十萬大軍不顧.且先不說這二十萬大軍沒了主心骨.單說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況且那趙國大牢不比雲陽大獄.戒備森嚴.你如何能將他救出來.到時若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那麽後果不堪設想.大哥這你可曾想過..”王賁急的麵紅耳赤.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我王翦在所不惜.”王翦擲地有聲的吐出了這麽幾個字.王賁知道王翦決定的事情.任誰也改變不了.隻好搖搖頭說道:“大哥.你一向沉著穩重.做事極有分寸.既然如此.王賁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你若是一走.叫我如何向其他將領交代.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且放心.我在案幾上已經寫好一封呈給陛下的書信.你明日一早就派人將其送到陛下手中便可.至於其他將領.你便說我染病在身.一時不便見人.最重要的你且記住.秦趙兩軍相持.拚的就是耐力和沉穩.秦軍萬不可輕舉妄動.”王翦冷靜的將這些一字一句的交代給王賁.
王賁聽罷.重重點了點頭.接過王翦手裏的帥印和虎符.拱手說道:“將軍放心.末將謹遵軍令.定不負使命.”
王翦點了點頭說道:“軍中之事我便交付於你了.”
“大哥.你此次前去.必定危險重重.定要萬加小心.”王賁滿臉擔憂.重重的拍了拍王翦的肩膀.
“你放心吧.秦軍撤營.你也快去準備吧.”王翦笑了笑對王賁說道.
“是.”王賁一拱手.沒再囉嗦.他自始至終都相信著王翦.相信著這個秦國將軍.
深夜.王翦準備好一切.將梓笙的那兩封書信細心地收在內衫裏.跨上馬獨自一人直奔邯鄲城.
第二日一早.王賁來到將軍帳.四下看了一眼便隻王翦應該已經走了.王賁叫來人.將王翦準備好的那封書信讓他送到鹹陽.交到嬴政手上.
幾日之後.嬴政收到王翦的書信.見上麵簡單的說明了秦軍計劃和念卿智取趙國.除掉李牧的想法之後.結尾便是八個大字:卿在翦在.卿亡翦亡.
嬴政氣的一把將那書信連著竹筒就丟了出去.剛丟出去就聽見“哎呦···”一聲.
剛剛邁進來一隻腳的李斯被這突如其來的竹筒砸了個正著.正納悶呢就聽裏麵的嬴政說道:“李斯.你快看看.看看.這像什麽話..”
李斯頭一次見嬴政這麽氣急敗壞的.連忙掃了一眼王翦那封書信.看到信中所說的‘借他人之手.行己之便’時.李斯的眼前頓時一亮.腦袋上的疼也忘了.不慌不忙的進來.重新將那書信放在嬴政的案幾上.笑著說道:“陛下息怒.息怒.”
“你叫寡人如何息怒..這個王翦怎麽偏偏就為個帳前參謀想不開.他若是將那念卿救回來也罷.但若是救不回來.再搭上自己.寡人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嬴政袖袍一揮.氣的滿屋子踱步.
李斯看的明白.與其說嬴政是生氣.還不如說他是擔心.擔心王翦的安危.更擔心那二十萬秦軍.李斯笑了笑.拱手說道:“陛下.王翦將軍向來心思縝密.相信若沒有八分把握他也不敢衝動行事.況且當今天下若論武藝.王翦將軍也屬上乘.一般人絕對傷不得他半分.陛下還請放心.”
“話倒是這麽說.但若是王翦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寡人如何再找一個帥才來統領秦軍..”
“陛下.王翦將軍定會以大局為重.想必他執意要救念卿將軍定是有他的理由.陛下不在軍中.難免不如王翦熟知軍務.還請陛下放下心啊···”李斯慢慢走到嬴政身後.緩緩說道.
聽到李斯這麽一說.嬴政的火氣也消了七八分.但仍是陰著一張臉.袖袍狠狠一甩坐回到案幾旁.搖著頭說道:“寡人明說過不許退兵.這王翦和王賁是拿寡人的話當耳旁風麽..”
李斯看著坐回案幾旁的嬴政.拱了拱手說道:“李斯以為.王翦下令讓秦軍退居宜安三百裏.此法有兩點可取.其一是趙軍看到秦軍退兵.定會疏於防範.放鬆戒備.其二便是如此一來.趙國暫時還不會對念卿輕舉妄動.是以便可為念卿將軍爭得一些時日.”
嬴政皺著眉點了點頭.似乎也覺得李斯的話有道理.心中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才正經想起信中念卿所想的智取趙國的法子.忙問道:“李斯.那念卿之所說.你作何想法.”
聽到嬴政這麽一問.李斯直起身.嘴角露出一絲從容地笑.開口說道:“臣以為念卿將軍之法乃是上計.”
“哦.如何說.”嬴政一聽.連忙抬眼.滿臉狐疑的問道.
“秦趙兩軍相持.秦軍久攻不下又被李牧重創.再如此下去.隻怕對秦國來說.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李斯以為.滅趙之關鍵在於李牧.隻要李牧一死.那趙國遲早是秦國的囊中之物.”
“那依你之見.又如何智取.”嬴政點點頭繼續問道.
“據臣所知.趙國朝堂文武之爭甚烈.文以郭開為首.武則以李牧為首.當年趙國大將軍廉頗便是被郭開所害.如今那郭開定視李牧為眼中釘.秦可以行反間之計.拉攏郭開.除掉李牧.待攻下趙國之後.再殺了郭開便是.”李斯的臉上雲淡風輕.不痛不癢的說著.
“這就是那念卿所說的借他人之手.以行己之便.”嬴政沉思了片刻.輕聲說道.
李斯笑著點點頭.說道:“正是.”
“好.李斯.這件事便交由你去辦.還有派人到趙國.就說秦國已退居宜安三百裏.以此為條件.務必保我秦將念卿性命之周全.”嬴政聽罷.騰地一下起身.眼神裏透著精光.沉聲說道.
“諾.臣即刻去辦.”李斯行了禮之後便匆忙下去安排一切事物.
李斯走後.嬴政又低頭掃了一眼王翦那封書信.不知為何自己竟尤其在意王翦說的那句話:卿在翦在.卿亡翦亡.這麽多年來.秦軍犧牲的大小將軍不在少數.這個念卿到底有何特別竟能讓王翦如此刮目相看.
嬴政走到窗邊.本想伸出手遮擋一下刺眼的陽光.卻不料袖子一滑露出小臂上那道傷疤.看著那道微微凹陷的傷疤.嬴政心裏竟好像突然輕鬆了不少.也許是因為得知王翦去救念卿.心底對念卿的愧疚少了一些.嬴政抬起頭望著窗外.既然事已至此.那身為君王.便有責任護他秦軍周全.護他秦將安然···
這一邊王翦一身趙國裝束.日夜兼程.兩日便抵達了邯鄲城.一到邯鄲城.王翦便開始四下搜尋趙國大牢的所在.不出半日.王翦便找到趙國大牢.並在附近一間客棧住了下來.
兩日下來.王翦日夜在趙國大牢附近觀察著.發現這趙國大牢內除了守衛和常規的士兵外.還另有一批士兵每隔兩個時辰就會在側門換班.王翦猜想這批士兵十有**是看守梓笙的.梓笙乃是秦國俘虜.又是秦軍參謀.李牧定不會掉以輕心.王翦掌握了這些以後.便連忙回到客棧.準備下一步計劃.
自從得知秦國退居三百裏.一直在前線守著的趙國副將司馬尚.連夜趕回邯鄲的趙國大營.一進趙國大營便說道:“將軍.秦軍退居三百裏.趙軍當如何應付.”
營帳裏的李牧不慌不忙.鎮定的說道:“你且莫慌.秦軍退居三百裏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時機.況且今晨秦國以此為條件.讓趙國莫殺他秦將.想必秦王此舉還另有打算···”
“那以將軍之意.司馬尚當如何做.”
“既然秦軍退居三百裏.那我們便前進三百裏.周圍十餘城給本將一並拿回來.”李牧一拍案幾.站起身對司馬尚說道.
“是.”司馬尚一聽.臉上一陣喜色.轉身兩步就跨了出去.
幾日之後.趙國的天氣驟然轉涼.十月的邯鄲城一下子落葉滿地.王翦站在窗口望著那座趙國大牢.又抬頭看了看被烏雲遮的嚴嚴實實的太陽.暗自握了握拳.“梓笙.今夜我便救你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