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吳佳琴將兩大袋零食放在茶幾上，然後坐在沙發裏，反複想著駝衣男人的聲音。這明明是剛才發生的事，她卻覺得這聲音似乎來自久遠的時空，男人話裏行間所透露出來的溫柔，就像是翻開的舊日記，字裏行間裏泛著時間的沉積。

    似乎……在哪兒見過？

    似乎……在哪兒聽過？

    又似乎……一切隻是記憶的錯位。

    就像她把豐田車想成一個穿著和服浴衣的男人。

    她一支手伸進購物袋，抓起一袋挑豆，慢慢撕開，倒一大把，塞進嘴裏，使勁地咀嚼，咬牙切齒、淚流而下。

    想完豐田車，她又去想駝衣男人的名字。腦汁絞了半天，終於想到那男人姓孔。至於後麵的字，她死也絞不出來了，她甚至記不清男人的名字是兩個字還是三個字。

    就在她咀累了挑豆，撕開一袋薯片時，李世華的音容笑貌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她頓時情緒大悖，捏碎薯片往嘴裏塞，即而又撕開蘋果派，在痛苦的咽下薯片後，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派。

    她又抓起麵包，抓起蛋糕，抓起蝦條，抓起餅幹，抓起蛋卷……每種零食她統統撕開，並都抓一把，或咬一口，然後扔在茶幾上……最後，她捏住牛奶，插進吸管。由於受到外力擠壓，奶汁從吸管裏驀地噴出來，正好噴進了吳佳琴的眼睛裏。

    吳佳琴趕緊起身，衝進衛浴間，扭開水龍頭衝洗，邊洗邊哭……

    她躺在沙發上，整個人如死了一般，麵部蒼白，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她扭頭朝茶幾看去。茶幾上狼藉一片，被零食袋和灑出的零食埋住了。

    她站起身，有氣無力地朝臥室走去，猛地栽在床上。一刻鍾後，她趴在靠窗的書桌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小企鵝一陣扭動後，右胸前掛起了一個黃色的“圓盾”——那是隱身的標誌。吳佳琴喜歡隱身，即使不會有任何人來敲她，她也會隱身。她害怕黑怕，但又喜歡孤獨。

    忽然，小企鵝變成了一個小喇叭。

    總有陌生人加她。她都會點開，然後點擊“忽略”，她從不點“拒絕”。這一次，小喇叭彈開後，對話框裏有行字：“你好，我是陳力。”

    她猶豫了一會，將對話框最小化，因為現在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打開最喜歡的播放器，點開最喜歡的美劇，看了兩集，累了，到衛浴間衝了澡。她一邊用浴巾擦著頭，一邊朝陽台走去。擦幹頭發，她把浴巾搭在升降晾衣杆上。她準備進屋，卻回身俯在陽台上往下看。

    驀地，一個精靈從心田裏蹦出來，問她：“你在幹什麽呢？”

    她匆匆進了屋，坐在床上一邊看電視，腦子裏一邊想著駝衣男人。漸漸地，她又想起那場揮之不去的夢境。

    可今夜，浮現在她夢裏的是另一個夢境，混亂，模糊，仿佛片斷，無從記憶。

    天還沒亮，她就醒了。醒了便也再也睡不著了。她站在陽台上，看不見文學裏所說的巨魚肚皮，而是一片的紅光，好像在一片高樓之後，燃燒著熊熊烈火，輝映了天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