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何以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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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嬌嬈比晏傾雪先到正殿一步,倒也不算失禮。
沒一會,隨著太監的通報聲,晏傾雪的身影出現在了殿門口,步步走近。她著一身紫紅色宮裝,上秀著栩栩如生的紅色牡丹,發髻上戴著三尾鳳簪,端莊華貴,美豔動人。
“皇姐。”
晏嬌嬈微微彎腰行了一禮,晏傾雪還不是太子儲君,她自然不必行大禮的。
晏傾雪淡淡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個垂首的女子。她一身淡黃色的寬袖對襟長裙,溫婉優雅,看起來沒有絲毫攻擊力,但晏傾雪心裏清楚,這個女子垂著的眼瞳中閃著的灼亮精光,足以讓很多人害怕。
“嬌嬈,外頭還下著雨,你怎能穿的這麽單薄,著涼了可怎麽好,你這裏的下人是怎麽做事的,沒有眼睛嗎?”晏傾雪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說到最後兩句時聲音提高了很多,目光也淩厲的看向四周的宮女太監。
晏嬌嬈眯了眯眸子,自晏傾雪進門後第一次看向她,片刻道:“皇姐有話便直說,何需為難這些奴才,嬌嬈想穿什麽,豈是他們可以管的。”
“皇姐這也是為了你好,留著這些沒用的,出去會給你惹禍,皇姐這兒到有幾個伶俐的…”
“不必了。”晏傾雪沒說話,晏嬌嬈就出聲打斷了,她抬起眼眸,看著那個美豔絕倫的女子,緩緩冷聲道:“時辰不早了,外頭下著雨,地也不好走,皇姐若沒事,嬌嬈想先睡了,畢竟明日,還要去江南。”
晏傾雪臉色一僵,嘴角勾著的笑也淡了下,她看著晏嬌嬈,過了好一會,才揮了揮手。
身後的宮女太監們心明,連忙有序的退了出去。
晏嬌嬈見此,也揮了揮手,大殿四周的宮女行了一禮,也陸續走了出去,順帶將大殿的門關了上。
“皇姐…”
“你別這麽喚我,本宮可受不起。”
晏傾雪冷哼,看了眼又不說話的晏嬌嬈,其實她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說她不如晏嬌嬈,就連許易也曾這麽提過一句,在她看來,晏嬌嬈完全無法和她比,除了那雙眼裏偶爾閃過的銳利深沉,她看不出其它。
但晏傾雪不知道的事,晏嬌嬈隻有在她麵前,才會成她想的那般模樣。
“好。”良久,晏嬌嬈淡淡應了聲,聲音是晏傾雪從未聽過的冷:“長公主殿下這麽晚了來我東宮,可是有事?”
晏傾雪震了一下,看著她笑道:“你總算不裝了?”
“嗬。”晏嬌嬈不語,她不明白晏傾雪到底想要什麽,又想要做什麽,她對她恭敬,她以為她在裝,她聽她的話不對她恭敬了,她卻以為這才是本來的她。
人對人,果真不能太善良了嗎?
“本宮其實也沒什麽事,不過是來看你一眼,因為我怕,這一別就是永別,以後想見都見不著了。”
明是好言,到了此時,卻比染了毒的劍更毒。
晏嬌嬈眼瞳中閃過一絲悲傷和黯然,稍縱即逝,隻讓晏傾雪以為那是算計什麽的精光。
“那注定會讓長公主殿下失望了,以後你我見麵的時日,會越來越多,朝夕相處也不無可能。”晏嬌嬈不是什麽心狠之人,比起涼薄比不過月淺棲,但她卻是不服輸之人,她人強,她自己則更強。
至少表麵上,絕不服輸,哪怕口不對心。
晏傾雪淡淡一笑,認真道:“本宮為了能好受點,一定不擇手段不讓這種事發生,嬌嬈可放心下江南。”
江南,就是你的碧落黃泉。
“不擇手段。”晏嬌嬈重複了這四個字,笑了起來,眼裏全是悲傷,毫不掩飾的悲傷。這些年她雖不爭什麽,卻也懂得了皇室的生存之道,情不外露,是最基本的。而此刻,她卻是怎麽也掩藏不下了。
她最敬愛的人,親口說,為了讓她死,可以不擇手段。
晏傾雪看著她的眼睛,心中陡然一疼,但隨即,就被無限的仇恨和妒忌覆蓋,再次冰冷了起來。
“皇姐,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恨我。”
“我也從未想過。”晏傾雪拿起桌上的追鳳琉璃杯,眼瞳深了深,勾起唇角冷笑道:“嬌嬈,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明白你自己做了什麽,讓我這麽恨你,畢竟,你一直都以為,你什麽都沒做。可你知道嗎,你不用做什麽,就會讓我恨,讓我嫉妒,因為,你就算隻是靜靜的待在那兒,也會奪去所有人的目光,奪去母皇對我僅有的一點關心。你說,是的錯,還是我的錯,亦或者,是母皇的錯?”
“我一出生,就是尊貴無比的嫡長公主,呂國未來的陛下,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本來理所應當是我的東西,你卻全部得到了。嬌嬈,你告訴我為什麽?”
“是我比不過你嗎?可,我的父君是皇夫,母皇唯一的丈夫,我亦是母皇的第一個孩子,我從小接受著為王的所有訓練,每一件事都逼自己做的完美,我比不過你嗎?”
“晏嬌嬈,我,比不過你嗎!”說著,晏傾雪猛的提高了聲音,手中的追鳳琉璃杯脫手而出,砸在了晏嬌嬈麵前。
杯子破碎的聲音極度清脆,而伴隨著那道清脆的破碎聲,有什麽東西,也在轟然傾塌。
是啊,晏傾雪沒有什麽比不過她,晏嬌嬈笑了笑,苦澀而無奈。
“皇姐沒有什麽比不過我,我也沒有什麽,可以讓皇姐跟我比。”晏嬌嬈看著她泛紅的眼眸,無論如何也勾不出一抹笑容。
“可是,皇姐,這並不是我可以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傷害我的理由。”
“皇姐,我從沒想過跟你爭什麽,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入宮,至少我的父親,就不會被你的父君害死。”
殺父之仇,她都不曾怪在她晏傾雪身上絲毫, 她卻這般無理由的傷害她。
晏傾雪震了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她極為認真的看著晏嬌嬈,打量著她的模樣:“或許這就是宿命吧。宿命讓你在那年回宮,讓我恨上你。得了,不說這些廢話了,晏嬌嬈,江南之行,我祝你有去無回,嗬嗬。”
晏嬌嬈沒說話,同樣看著她的容顏,看著那張和許易那麽相似的臉,這一瞬間,竟也有了那麽一絲恨意。
恨這個東西,一旦起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晏嬌嬈是不信命的,可有的事情,卻又像是被什麽安排好了,就如她在八歲那年遇到了微服私訪的呂皇,就如她的父親,曾是呂皇最愛的人,就如,她是呂皇的女兒。
晏傾雪見她不說話,又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個追鳳琉璃杯,精致絕倫的杯子在她如玉的手中顯得更加漂亮,她看了一眼,勾起一抹冷笑。
“這杯子真好,世間就這一對,上回我跟母皇求了幾次她都沒給我,嬌嬈,果然才是她心頭的女兒。”說著,晏傾雪手一鬆,小巧的琉璃杯再次脫手,摔在了晏嬌嬈麵前,四分五裂,破碎的琉璃在宮燈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嬌嬈嬌嬈,驕縱妖嬈,竟是連名字,她都偏心了。”晏傾雪說罷,冰冷的看了晏嬌嬈一眼,衣袂一揮,轉身離去,豔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晏嬌嬈閉了閉眼,那一絲悲傷在第一個追鳳琉璃杯破碎時,就跟著煙消雲散了,再次睜開眼,晏嬌嬈眼裏,是一片淡然。
誰都有故事,難的不是她晏傾雪一個人。
她說著她自己的難,但她晏傾雪可知道,她和她的父親在外是怎般顛沛流離,當她晏傾雪的父君害死她相依為命的父親時,她又是多恨,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和勇氣忍住不去恨?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不容易,到這不是傷害她人的理由。
“來人。”良久,晏嬌嬈出聲。
一眾等外外頭焦急不已的太監宮女頓時連忙跑了進來,見她沒事,這才鬆了口氣,天知道他們在外頭聽到摔東西的聲音時,是多擔心。
若晏嬌嬈或晏傾雪誰出了事,遭殃的一定是他們這些奴才。
“將這裏收拾一下。”晏嬌嬈沒管他們的心思,淡淡道。
“啊!追鳳琉璃杯怎麽碎了,這可是陛下賜的。”宮女驚嚇道。
“收拾出去埋了,到外頭別亂說,可懂?”晏嬌嬈淡淡的聲音極冷。
眾宮女連忙點頭,專心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晏嬌嬈看了一眼,轉身回了內殿休息。
“宿命…”
躺在床上,晏嬌嬈突然想到了那個從沒見過的月家家主,似乎,她是最信這些的。
第二日一大早,朝歌城中就是喧囂不斷,所有的百姓都自發上了街,守在宮門口或是城門口。
亂世中的人,就如遇到危險的狼群,總是顯得格外團結。
出宮前,呂皇坐在禦輦上,一身正紅色龍袍,美豔的臉被冠簾擋住,看不真切,但卻可以感覺到,她是看著禦輦前的晏嬌嬈的。
“嬌嬈,你畢竟是第一次出行,朕命了戶部的劉大人,文大人和禮部的葉大人隨你一同去,不懂的地方,你可請教他們。”隨著呂皇話落,三個體態臃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依次向晏嬌嬈作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