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二十三章: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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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片刻,他看著走出的屋子,目光沉然而複雜,良久一聲輕歎,轉身離開。
在白景和柳阡殤相繼踏出紫竹林後,房間中,月淺棲閉著的眼眸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底是一片透徹清明。
她抬手碰了碰唇瓣,思緒遲鈍了片刻,隨即悄然一笑,神色微涼“這次,就讓我故弄玄虛一下,看看你是否還能猜的對吧,白景”
一刻鍾後,虞娘踏入了房間中,身上淩厲的肅殺之氣還未收斂,並不明亮的環境將她襯的宛如修羅般駭人。
見月淺棲沒事,她鬆了口氣,將一旁的其餘燭燈點了上,這才道“小姐,剛才山下來了一隊人。”
月淺棲閉眼不語,手中把玩著冰藍色的紗綾,不知在想什麽。
虞娘見怪不怪,自顧自說道“很奇怪,他們隻是守在山下,一會就離開了。雷老派人去查探了一下,似乎是魏國的人。”
“魏國。”月淺棲睜開眼眸,一絲玩味之意悄然劃過。
“何以見得是魏國之人”
“根據回來之人的描述,他們劍柄上和配環上的花紋和標誌,都很像北方魏國。小姐覺得,不是”虞娘想了想,不確定的說道。
月淺棲搖搖頭,沒說話,沒否認,也沒認可,一時間,虞娘也拿不準她是什麽意思。
“月止回來了”
“還未。”
“那麽,讓輕鈺回來,不,讓他轉道去北方,居海國。”月淺棲淡淡說道。
聞言,虞娘愣了一下,詫異的看著月淺棲,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麽,最後隻應了聲是。
月淺棲一笑,將紗綾收了起來,動了動身子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靠坐,說道“你想問我為何突然讓輕鈺轉道去居海國。”
“嗯,虞娘多事了。”
“無妨,其實,我也隻是頗為想見一見天下聞名的睿太子罷了。說不定見了他,我會放棄晏嬌嬈也說不定。又或者,可以免除一些麻煩。”月淺棲笑得頗有深意,半眯著的眸子中透著絲絲算計。
虞娘皺皺眉,隨即一笑,像是想通了什麽,彎了彎腰,道“虞娘明白小姐的意思。”
月淺棲點點頭,擺手讓她退下。恍然間明亮了的屋子,讓屋裏顯得頗為空房,月淺棲的屋子裏確實沒有多少東西,中間空空的一大塊隻鋪著素色的羊毛毯。
夜風帶著屋外的紫竹聲卷入屋中,撩起垂落的琉璃珠簾,折射著五彩光芒發著清脆的微響。
月淺棲縮了縮身子,素白的裙邊順著床沿垂落在地,她看了看手腕上已經快消失的紅痕,低聲發出一聲歎息,似憂似悲,惆悵冷寂。
不知怎麽回事,原本看起來岌岌可危,甚至已經是夏國囊中之物的天水城,在堅守了這麽多天後,竟然還沒有被攻破。
這不僅讓天下人大為吃驚,也讓衛子清和藍塵等人越來越焦慮。
要知道,此刻的天水城中人數不足他們的十分之一,且還沒有人坐鎮指揮,唯一的主帥還身受重傷,重病不起,本該是可以輕易攻破的城池,卻固若金湯。
收到輕鈺轉道去居海國的消息,柳阡殤愣了愣,將信遞給白景,笑道人“你最為知她心思,你猜猜她想做什麽”
白景此刻一身暗紫色銀紋華貴長袍,垂眸慵懶半躺在車榻上,小幾上的雕花鏤空香爐冒出縷縷白煙,讓他容顏看不清晰。
柳阡殤翹腿坐在另一邊,目光似乎能透過煙霧看清他一般。
“我怎麽會知道她怎麽想的。”白景神色淡淡,聞言隻是笑了笑,回答的漫不經心又理所當然。
似乎,他真的猜不到,不知道。
“嘁,不願意說便算了。”柳阡殤撇撇嘴,轉了轉眼瞳,笑眯眯道“聽說,她想見睿太子,嘖,這睿太子可不是凡人呀,那容貌可據說能把夢驚鳶比下去”
“說夠了就下去。”白景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細長的鳳眼極為冰冷。
“喂喂喂,我騎了兩天馬了,你就這麽忍心把我趕下去信不信我”
“你怎樣”白景斜了他一眼,無所謂的問道。
“信不信我一走不回”柳阡殤瞪眼,實在是說不出什麽威脅的話,氣勢一瞬間就弱了下去。
“猛淩,請柳公子下去。”白景淡淡開口。
“是。”話落,精致寬大的馬車就驟然停了下來,隨即,門閣被打開,猛淩撩開車簾,麵無表情的臉上硬生生化開一抹難色,道“柳公子”
“你又想說讓我別為難你是吧。”柳阡殤扯了扯嘴角,起身冷哼了一聲,站在車轅上輕輕一躍,落在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背上。
“走吧。”白景淡淡開口。
“是,公子。”
不一會,隊伍又緩緩開始前進,縱使猛淩在怎麽心急,也依舊維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宛如出遊玩獵一般。
白景一手撐著頭,一手執著棋子,這才發現他手旁竟擺著一個棋盤,此刻棋盤上的黑白兩方,刀刃出見,局勢出顯,並不難落子。
但是不知為何,白景手中棋子一直未落,微垂的鳳眼中宛如簇擁著無數的白色霧花,絢爛的驚心動魄,無法深探其底
“藍睿,睿太子嗬,多好的名字和身份,可惜”
不過是個可憐人。
他輕輕笑了笑,笑容溫和如春風秋雨,冬陽夏陰,但撥開那層笑容,底下麵目卻什麽也沒有,無悲無喜,無關他己。
“公子,柳公子他走了,屬下攔不住,還請公子責罰。”
馬車突然再次停下,猛淩的聲音傳了來,隨即是一聲聲整整齊齊的跪地聲,不用看,白景就知道此刻外頭已經跪了一片人。
他看著那棋盤,沒有立刻說話,他不說話,外頭的人也不起來,跪的毫無怨言。
其實白景知道,柳阡殤若想走,神都攔不住,別說是這些所謂無敵的鐵騎軍。而他,也並不關心柳阡殤的去處,若說實在,柳阡殤於他,不過是多了一股強大的助力,有,則可少廢時間,無,也不過多一份風險。
刀尖舔血,他一直都在危險中徘徊,多一份,也不多。
但此刻,白景就想讓他們跪著,直到他高興了,方才慢慢道“不怪爾等,走吧。”
“謝公子不責。”猛淩等人齊齊說道,聲音洪亮非常,片刻,馬車再次驅動,一路不在停過。
五日的時間,晏嬌嬈馬不停蹄,一路風塵,終於再次來到了曾經來過了玄月小築。
依舊是虞娘雷老接待,依舊是那間大堂,晏嬌嬈不知月淺棲是什麽意思,但看著這裏一絲未變的景物,確實是多了一分惆悵。
上次她來這裏是,是那麽無所謂,甚至輕慢的態度,而這次,卻是帶著超越臉麵的誠懇而來。
心裏升起的愧疚讓晏嬌嬈一驚,不由覺得月淺棲揣摩人心的本事,這還未見麵,她就輸了一籌。
“公主此番風塵仆仆,不如先休息一日”雷老一身暗黑色的長衫,樸素無華,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卻無法讓人小看,一開口說出的話雖是客氣,但若是一般人,卻無論如何也會下意識遵從。
晏嬌嬈愣了愣,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盡管被試探打量,雷老也依舊從容自在,宛如不知情。
微微一笑,晏嬌嬈道“多謝雷老關懷,但我想先見見月家主,不知可否行的”
雷老眯了眯眼睛,臉上皺紋顯露了幾分,他點點頭,起身道“公主想見我們家主,自然使得。”說著,將一直候在門外的月止喚了進來,吩咐說“小止,帶這位姑娘去找你家師父。”
“好。”月止點頭,抬眸間便不動聲色打量了完了晏嬌嬈,對她道“公主可隨我來。”
晏嬌嬈看了月止片刻,見他小小年紀卻如此沉穩,一雙眉目宛如聚集了天地間的靈氣,璀璨奪目,便點了點頭,壓著心底一絲好奇。
月止並沒有帶晏嬌嬈去後院,也沒有帶她去紫竹林,而是去了玄月小築後麵的後山。
原本後山除了萬草閣弟子采藥會走,其餘是無人會來的,可經過了兩三個月精兵的遊走,已經踏出了一條清晰的小路,雖然路麵還是雜草亂石眾多,但確實是條路。
晏嬌嬈挑了挑眉,看著前麵走著的小小身影,見他邁著的小步子如履平地般,不由訝異的眯了眯眼,但她並未問什麽,一路沉默。
“師父問,你為什麽要來這兒。”突然,月止軟糯又沒有情緒的聲音傳來,晏嬌嬈近乎能想到他麵無表情的小臉,不由一笑。
月止和雷老的話晏嬌嬈剛才也聽到了,自然能猜到他口裏的師父是何人。
“不是她叫我來的嗎”
“我師父叫你來你就要來嗎你不是一國公主嗎”這話,是月止自己的疑惑。
晏嬌嬈也聽出來了,笑著說道“正因為我是一國公主,所以才要來啊。”
“那你是不是太沒用了”月止的話很不留情,帶著幾分童言無忌的無辜感。而晏嬌嬈也沒有在意,並不生氣,大方承認道“我確實不太有用,隻會一些紙上談兵的虛東西。但是,若我什麽都會了,也不會來尋你師父了啊。我想,若是你師父,便不說你這樣的話。”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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