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做皇帝的
字數:7582 加入書籤
這群人真壞,偷看了之後,還得大聲嚷嚷開。
金折桂開始懷疑他們不在的時候,那群人給他們建造小樓的時候,就這樣算計好了。
“破八?”瞧著玉破禪精神頭不對勁,金折桂輕聲喊了一聲。
“別理我。”背著人跪一跪還成,如今被一群人都看見了,饒是一向我行我素的玉破禪,心裏也很是不自在,幹脆地換間屋子,側身在那屋子裏的小床上側身躺下,聽到身後一陣跟過來的動靜,也不搭理。
“破八?我不知道後窗開著呢。”金折桂也是初來乍到,哪裏就知道站在哨塔上,能把他們房裏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玉破禪滿臉漲紅地轉過頭來,咬牙切齒道:“你不知道你叫我跪什麽?”
“開個玩笑,誰叫你跪得那麽幹脆了?”金折桂脫口說,幹脆地兩隻手搭在玉破禪肩膀上,替他小心翼翼地推拿。
玉破禪順勢趴在床上,眼睛卻不自覺地向這屋子的前後窗掃了掃,見這邊應當沒人能瞧見,先鬆了口氣,隨後又覺該叫人瞧見金折桂對他百依百順才好。
“梁大叔、拓跋兩個怎就不信我呢?”玉破禪又提起另一件傷心事。
“時間長了,他們就知道你的能耐了。”金折桂寬慰道,起身替玉破禪倒了茶水。
玉破禪皺著眉頭,並不伸手去接茶水,隻微微仰起頭等著金折桂來喂,等她識趣地把茶水放在他嘴邊,抿了兩口,便又皺著眉頭將頭低下。
金折桂眼瞅著那雙在自己腿上遊走的手,再瞧一眼跟這隻猥瑣的手明顯不相稱的一本正經的臉,眉頭微微挑起,看她不說話,玉破禪什麽時候把手拿開。
玉破禪苦大仇深地凝眉苦思,右手搭在金折桂腿上,慢慢地遊動,隻覺得手下溫軟一片,摩挲再三,略一回頭瞧見金折桂瞅著他那隻手,趕緊把手收回來:“我不知道是你的腿,還當是扶手呢。”
“你們家扶手這麽好看?”金折桂氣噎。
直到晚飯後,拓跋平沙來樓下匯報刑訊結果的時候,玉破禪才從床上起來。
此時玉破禪臉上依舊不大掛得住,見了拓跋平沙,先問:“都瞧見了?”
拓跋平沙嗯了一聲,臉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他跟梁鬆兩個都以為在外頭金折桂喊玉破禪幾聲他都不搭理,回來了,指不定金折桂要怎麽費工夫哄玉破禪呢,誰知道哨兵說玉破禪跪下了,虧得他趕巧了,才能看見閨房中的玉破禪是何等的能屈能伸。
玉破禪心裏忍不住要罵自己為何跪之前沒先看看窗戶關了沒,臉上紋波不動地道:“瞧見沒瞧見都無妨,左不過是鬧著玩呢。”
“……瞧著不像……”拓跋平沙雖沒跟妻子這樣鬧著玩過,但想來,玉破禪背脊挺得那麽直,不像是鬧著玩就。
玉破禪嘴角動了動,便有意繞開這話頭:“捕快那邊審訊得怎麽樣了?”
拓跋平沙道:“我琢磨著,有人扣住了他們的妻兒,一個個都嘴硬得很。最後,憫郡王找來替他們求情,叫我放過他們。誰知道那些捕快們急紅了眼,不分青紅皂白地連著憫郡王都痛罵一通。最後憫郡王親自動手,捕快們招了。”
“是誰指使的?”玉破禪趕緊問,將玉家的仇人一一想了一遍,隻覺得玉家有不少仇人,但使出這種狠辣手段對付玉家的人卻沒有。
拓跋平沙道:“捕快們說他們隻是奉上峰的命行事,但來之前他們也去打聽了,雖沒打聽到到底是什麽人,但據說衛國公家派出人跟兩地的縣令說過話。”
“衛國公,蕭家?”金折桂從樓上慢慢走下,接過初翠遞過來的茶碗先送給拓跋平沙,再給玉破禪。
“斷然不是蕭家,蕭家有把柄握在我們手上,他們家不敢那樣。這是捕快們戲弄我們呢,叫憫郡王再去用刑。”玉破禪想起虞之洲曾對金朝桐母子用過刑,心覺這未必不是虞之洲的一技之長。
拓跋平沙趕緊出去尋虞之洲,玉破禪瞅了眼金折桂,扶額道:“京裏怕是不好受了。”
“嗯,我琢磨著,有人敢動玉家,是得到什麽風聲來了。莫不是,要逼著玉家站隊?太上皇、皇上兩個之間太友好了一些,他們不爭個你死我活,瞧著都不像是做皇帝的。”金折桂以為皇帝就是萬萬人之上,結果皇帝上頭還有個太上皇,就連黃家姐夫請罪的時候,也要先去見過太上皇才成,如此,皇帝心裏豈能沒有刺?太上皇也是,他原先能隨便插手朝政的時候,自然不覺得做太上皇有什麽不好,可慢慢地,皇帝有意無意不許他插手,他能甘心?
三王作亂的時候,太上皇為了天下民心,下了罪己詔借口體弱禪位之後退居明園。如今三王作亂的風波已經漸漸遠去。太上皇想起退位時的不光彩,指不定想再坐到龍椅上呢。可是龍椅不是想坐就能坐的。
玉家素來在小處不斷地得罪人,大地方卻沒錯過。如今被人針對,可見是有人瞧見了風吹草動,這才敢動玉家。且說蕭家是背後主謀,若是玉家當真跟蕭家劍拔弩張,揭發了蕭綜昔日的事,蕭家不好過,當初在戰場的玉家、金家隱瞞了這事,也定會有個同謀的罪名。
玉破禪不住地點頭,金、玉兩家才結為親家,雖不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但兩家牽扯何其多,損了玉家,不傷到金家是不可能的,隻是如今金將晚被金折桂勸說上請旨卸任的折子,想來金家不會被損得太過厲害,斟酌再三,這才說:“莫非,太上皇、皇上兩位開始挑兵點將了?”武器都準備好了,自然開始挑選將領,上頭那位定是想在打仗前把將領們都挑一挑、換一換,畢竟叫玉家眾人占著位置,臨到打仗的時候再換人,委實不合情理,“莫不是,皇上要瞧一瞧,玉家到底是站在太上皇那邊,還是站在皇上那邊?”玉家出事了,總歸要奔走一番。這如何奔走,就可叫人分辨出玉家到底是太上皇的人,還是皇帝的人。
到底是選太上皇,還是皇帝?皇帝雖在位,但誰知道太上皇私底下藏了多少兵馬;太上皇雖有幾十年的威風,但人走茶涼,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道他手下的那些將相還聽不聽他的。
左右為難間,玉破禪道:“為今之計,隻能賭一賭,我賭皇帝。”太上皇畢竟老了,他還能當真把皇位搶回來不成?
金折桂點頭道:“我也賭皇帝。”
“為什麽?”玉破禪問。
金折桂道:“因為太上皇一準把賭注壓在了四皇子身上,而四皇子又是時時刻刻被豬隊友包圍的人,太上皇不能直接再做皇帝,免得被天下人非議,就要扶持四皇子做傀儡,如此就做了四皇子的隊友。可是四皇子身邊那群人哪一個不坑他?”如今又來了一個坑他的,指不定皇帝知道太上皇的心思後,如何不待見四皇子呢。
玉破禪默默地點頭,瞧見地上有個陰影,抬頭就見拓跋平沙、虞之洲雙雙來了。
虞之洲臉上帶著詭異得興奮,顯然是方才的刑訊叫他十分亢奮,“問出來了,竟然是左都禦史陳家。你們玉家什麽時候得罪他們家的?”
玉破禪沉默了,“那是我父親的外祖家,幾十年不曾來往了。”他嫡親的祖母過世後,玉家、陳家就幾乎斷了來往,玉將軍尚在蹣跚學步的時候,陳氏就撒手人寰,是以玉將軍對陳氏沒什麽印象,連帶著,自然對陳家沒什麽感情;等玉將軍年長十一二歲上,該定親的時候,陳家要將自家女兒嫁來,玉老將軍不答應,如此,陳家鬧上門來,要把陳氏的嫁妝討回去,兩家鬧得不可開交,最後玉家歸還了陳氏嫁妝,然後就徹底斷了來往。
“既然是左都禦史那,也不必瞎猜疑了,彈劾的折子一準遞上去了。”虞之洲微微挑眉,心說這才是瞬息萬變,早先才露出一絲玉破禪、玉入禪兩兄弟雙雙受重用的苗頭,如今玉家又遭殃了。
拓跋平沙是想不明白玉破禪父親的外祖家怎會對付起玉家來,幹脆地閉嘴不說話,等著玉破禪再吩咐。
“把人關著吧,再送信回京,告訴京裏莫理會是誰陷害玉家,出了事,千萬別求到太上皇那邊,趕緊地去求皇上。這次的事,是有驚無險,便有個什麽,頂多是丟了如今手上的差事罷了。”玉破禪唯恐玉夫人、玉將軍一群人擔心,當即就去揮毫灑墨,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封家書,叫人快馬加鞭地送進京城。
京城與子規城相距甚遠,這封信送到京城時,彈劾玉老將軍、玉將軍的折子已經雪片一樣地飛到龍案上,一眾跟玉家關係密切的人家都多多少少受到牽連,一時間,京中人人自危——金家因金將晚上了卸任回京的折子,金閣老又已經告老,其他老爺們跟玉家不甚親近,於是所受牽連最少。
玉老將軍、玉將軍做官多年,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往日裏不顯,如今林林總總地被人挑出來,就顯得劣跡斑斑。
皇帝原本下旨要將玉老將軍、玉將軍下獄,奈何太上皇叫太監來宣他旨意,隻說兩位將軍年紀大了,不宜進那陰濕的大獄,隻將他們軟禁在府中。
玉老將軍、玉將軍遭此橫禍,先是一頭霧水,隨後父子二人瞧瞧地令人打聽一番,得知發動禦史們上折子的是陳禦史,玉老將軍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那老糊塗鬼,一直咬死了她姐姐死的蹊蹺!更幹出搶你母親嫁妝的事!早幾十年就把臉全都丟光的東西,如今又來攪事?”書房裏,玉老將軍哆嗦著一把花白的胡須,隻覺得這才是天有不測風雲。
玉將軍因事關自己母親,不好開口說什麽,隻在心裏腹誹陳家能記恨玉家幾十年,可見,玉家當初傷陳家傷得深了。隻是這些事不能深究,若深究了,父子不成父子,那玉家就徹底一敗塗地了。
“父親,可要求金家替咱們跟太上皇求求情?”既然是皇帝發作他們,那想來皇帝看他們不順眼了,自然要求到太上皇麵前。況且他們被軟禁後,太上皇還派人來安撫寬慰他們,皇帝那邊可是一點表示都沒有。
玉老將軍先點頭,隨後又覺不對勁:“且慢。金家將晚比你還年輕幾歲,金家莫不是知道了什麽,於是搶著卸任?”
玉將軍道:“若果然是,那金家未免太不厚道了。”
玉老將軍掐算著時間,搖搖頭,“金家將晚寫折子的時候,破禪兩口子應該還在西陵城。可見,他那折子應當是那兩口子促成的。”
“若果然如此,破八就太胳膊肘向外拐了。”玉將軍冷笑。
說話間,書房外的長隨提醒裏頭兩位玉入禪回來了。玉家兩位將軍被人彈劾,玉入禪雖受到牽連,但他此時跟嚴頌一起忙活驃騎營的事,於是能夠得以自由出入。
玉入禪掛心的事顯然跟玉將軍、玉老將軍兩個不一樣,此時他臉上掛著幾道傷痕,但精神抖擻,臉上神色就好似在告訴旁人他因禍得福了。
“你這是什麽鬼樣子?”玉將軍看見玉入禪就想起玉破禪,繼而想到玉破禪指點金家沒指點玉家,不由地就火冒三丈。
玉入禪趕緊收斂了臉上神色,正色道:“祖父、父親,我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湯家人。”
“他們家想怎樣?”玉將軍提到湯家,便又氣了,原本定下十月份完婚,結果十月裏彈劾玉家的折子就湧出來了,於是湯家借口他家姑娘病弱,就把日子推了推。玉將軍見湯家竟然敢推玉家的日子,當即便便盤算著要退了這門親事。
“他們家說當初的八字算錯了,想叫咱們玉家退親。”玉入禪巴不得早退親,隻覺得這就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退了吧,咱們家退了,還有個大仁大義的名。”玉老將軍點了點頭,湯家是斷然不會先開口的,既然如此,玉家就做一回好人吧。
玉入禪兩隻眼睛立時完起,臉上漾起一抹發自肺腑的欣喜。
“混賬!湯家落井下石,你還眉開眼笑?”玉將軍恨鐵不成鋼。
“罵他做什麽?”玉老將軍反而鎮定下來,“金家叫你過去說話沒有?”
玉入禪見解除跟湯家的親事有望,神色輕鬆地說:“叫了,金閣老還叫嚴頌請我去錢家老宅裏頭。金閣老說,太上皇已經有些慌了,開始琢磨著叫人請立太子了。”
無緣無故怎就扯到請立太子的事,玉老將軍捋著胡須,沉吟道:“這話從何說起?太上皇怎就慌了?”太上皇新近半年才開始不插手政事,他手上不定藏著什麽奇兵,怎地皇帝開始清算玉家幾家,他就慌了?
“金閣老說,太上皇開始輪番叫老臣進宮,暗示他們請立太子。若是太皇上沒慌,他隻稍稍地透露出一點意思,自然有人替他辦,何至於此要親自見一撥撥的老臣去暗示?可見,是太上皇的人被皇帝籠絡走了,事到如今,太上皇也慌張了,不知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況且,這大半年多,借著運送西山碎石回閣老府造園子,金閣老叫人留心看著了,上年臘月裏,從西山進出的人一半是太上皇的,到了年後,太上皇的人去西山的越來越少,而且,大多是過去了,待不到一個時辰,就急匆匆地出來了。可見,西山那邊已經落在皇上手上了。”玉入禪絮絮叨叨地把金閣老的話重複給玉老將軍、玉將軍。此次金家厚道得很,自己家沒事,還不忘替玉家奔走,不像湯家唯恐跟著玉家倒黴。
玉將軍惶恐道:“那還了得?太上皇也不頂用了,誰來保住玉家?”
玉老將軍啐道:“鬼叫個什麽?金閣老還說了什麽?”
“金閣老說,朝廷叫人研製炸彈卻沒支會咱們兩家,也沒叫咱們兩家派出人去演練怎麽用炸彈,顯然是不信咱們。既然朝廷不信,咱們兩家又沒那能耐瀟灑地我行我素,就隻能極力爭取朝廷的信賴。”玉入禪眼瞅著玉將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禁歎息難怪三王造反的時候主帥是金將晚,玉將軍太沉不住氣了。
玉將軍把希望都寄托在太上皇身上,一時轉不過彎來,好半天才說:“這朝廷,指得是,皇上?”
“自然是皇上了。你我既然閑在家裏,就給悔過書呈給皇上吧,叫人甭去太上皇那邊替咱們求情,為今之計,就是速速安撫玉家的門生、故友好生效忠朝廷,莫因咱們家的事貽誤公事。”玉老將軍道,也怪不得他們這當口見風使舵背棄太上皇,實在是形勢比人強。
“太上皇看重的太子,是哪個?”玉老將軍急著知道到底是誰那麽倒黴,被太上皇看上了。
“是四皇子。”玉入禪心說沒準四皇子就走大運了呢,畢竟,興許金閣老看走眼,人家太上皇是深藏不露呢。
玉老將軍不禁為四皇子掬一把同情淚,歎道:“是個好孩子,可惜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