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邪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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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廣袤森林的另一邊緣地帶,雨並沒有黑甲軍中軍大帳那裏那樣滂沱,但是淅淅瀝瀝的細雨同樣纏綿了很多天沒有停息過。
一位身穿破爛布袍的禿頭老人撐著一根泛出陳舊深黃色的羅漢竹竹杖,裸露在外的腳上滿是汙泥,全是褶皺和灰黑色老人斑的臉頰上滿是雨水,但是他的神情卻十分的淡然,極有目的地一步一步朝著森林深處走去。
地上因雨水衝刷而裸露出來的鋒利碎石咯在他的腳底上,但絲毫不能減緩下他的步伐。
當他走到處小土坡上時,這處寂靜地帶兩位以奔跑姿態巡邏在森林邊緣的黑甲軍士出現在他的眼簾,但他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一樣,讓人人聞風喪膽的黑甲軍軍士都無法讓他慢下絲毫。
兩位黑甲軍軍士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位老人,兩位隻穿了軟甲的軍士沒有任何的交流,齊齊停在了這位老人身前。
軍士威武的身姿對比著老人的佝僂,像是兩座巍峨的高山。
一滴滴囤積在樹葉上的水滴自葉尖滴落下,敲打在了老人的身前,老人緩緩停下了腳步。
一位黑甲軍軍士朝著他蹙眉寒聲道:“朝堂辦案,軍情機密,無際林已封,老人家請返程。”
禿頭老人目光柔柔落在他的身上,微微躬了一身,道:“無處而來,回哪去?”
“這是你的事情。”軍士寒聲道。
老人不再言語,在靜靜地佇立了片刻之後,在兩個軍士的錯愕中緩緩伸出竹杖,撐在泥濘的地上,再度邁出步子,繼續而前。
他年邁的身影自兩位黑甲軍軍士中間穿過,腳踩在泥濘地上發出一聲聲黏糊糊的聲音。
兩位黑甲軍軍士眉頭齊齊微鎖,之前開口的一位看著老人的背影,用更寒幾分的聲音道:“老人家,重申一遍,請離開。”
老人仿若沒有聽到一般,濕漉漉的一身走在濕漉漉的林中,好似隨時會跌倒。
兩位軍士相視一眼,齊齊拔出了腰間的刀。
聽見後方那聲十分清脆的出鞘聲,老人這才停下了腳步。
“老人家,再說最後一次,你若再往前邁一步,殺——”
滿身上下都是威武和鐵血之氣的黑甲軍軍士,說出的“殺”字更是異常的冷血,這一個“殺”字的霸道冷酷來自於多年的戰鬥,來自於無數人染在他刀上的滾燙的鮮血。
老人緩緩垂頭,看著自己滿是汙泥的雙足,背對著兩位軍士的他,不禁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讓兩位軍士眉上結上寒霜。
老人悠然道:“如今的黑甲軍大多是當年李林勝還在任鎮北大將軍的時候,便跟隨他的部下,你們二人是不是?”
老人的言語讓兩位黑甲軍軍士看他的眼神驟然一變,單是這股麵對他們二人雲淡風輕的態度就已經讓他們心生詫異,此時又如此淡然地詢問起二人問題,讓危機感敏銳他們不由謹慎起來。
兩位軍士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老人繼續悠然道:“那麽想必就是了。”
之前開口的那位叫軍士深蹙著眉頭,不願意再聽這些無所意義的話,寒聲道:“請你離開!”
老人緩緩轉過身來,將自己那張無比蒼老的臉露在兩位軍士眼前,臉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詭異,用他無比蒼老的聲音緩聲道:“看來還真是。”
兩位軍士帶著警惕且不耐的目光看著這位老人。
老人臉上的悠然消失,變得多了一分冷厲。悠悠舉起自己手中的竹杖,然後輕輕點在了地上,竹杖的末尾輕插在了濕泥之中。
兩位軍士的神情駭然一變,隻因為隨著老人這一落杖,一股灰色的元氣竟然自老人的後背瞬間釋放出來,灰色元氣周圍的雨在接觸到灰色元氣的一刹那便詭異地消失不見。
灰色元氣釋放出來後的瞬間,便立刻自老人的後背處朝著兩位軍士籠罩而去,途經的樹木通通被這看似柔和其實擁有狂暴力量的灰色元氣被撕扯得滿是傷痕,傳出無數聲樹木纖維斷裂的聲音。
這老人竟然是一名武者!還是一名元氣境界至少是運元境的武者!
兩位軍士能作為黑甲軍的成員,自然不同凡人,戰力超群的他們在極快的時間內做出了反應。從不輕敵的他們不明白那團灰色元氣意味著什麽,但是其擁有的未知力量讓他們明白自己不能陷入其中。兩人相互對擊一掌,借助對擊之勢,兩人分別化作兩道流光朝著兩側退去。
這團灰色的恐怖元氣像是受到了牽引一樣,分成了兩份,朝著兩個方向繼續猛衝而去!
一起出生入死這麽多年,兩位軍士極其擁有默契,更是明白生死之道與戰鬥之道。
最強的防守就是進攻。在往兩個方向的退去之勢還未停止之時,兩人便齊齊強行停下了側退,單腿猛蹬一根樹木,兩人化作黑色的殘影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老人暴掠而去。
咻咻——
老人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波動,隻是顫巍巍地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他滿是褶皺的手指骨很是突出,且指節之間異常烏黑,手指甲也是詭異深灰色。當他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之後,深灰色的指甲竟然發出了黯淡的灰色光芒,隻是在這烏蒙蒙的天色下無法被人注意到。
兩團灰氣依然在自後方籠罩而來,而老人弱不禁風的身體就這樣暴露在兩位軍士的攻擊範圍下。
兩位軍士都是真正的勇士,也是極具戰鬥經驗的智者,老人的做法讓二人陡生懷疑,但是局勢相逼,他們也不可能停下現在的進攻,索性瘋狂的噴湧起元氣,力求使出更強大的力量爭取一擊必殺!
老人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哪還有半分之前的慈祥麵容,當他嘴角劃出笑意時候,一顆顆尖銳的牙齒自他的牙齦中如春筍般,這樣詭異的事情使得他的口中滿是牙齦中迸發出的鮮血,看上去血腥無比。
他深灰色的指甲也猛然增長,好似一隻蒼耳狼的爪!於此同時,地上的黃泥驟然翻飛而起,詭異地爆炸成了無數的暗黃色的飛灰!林間很大區域內都被這飛灰籠罩。
兩位軍士神色駭然巨變!
當這飛灰籠罩之後,他們一個簡單的呼吸使得這飛灰順著口鼻進入了五髒六腑之中,在其體內肆意妄為!
黑甲軍本就是鎮北大將軍李林勝麾下最強大的部隊,隨著李林勝稱帝,黑甲軍在其刻意的增強下,便逐漸成為了中州最強的軍隊。兩位軍士的確是十年之前便為李林勝搏命的那一批人,在北邊關七八年有餘,與金蒙國的暗地交戰數不清多少次,最是明白這種招數。
這是金蒙國的巫師,這是巫術。
金蒙國的巫師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不要呼吸!”軍士大喊道。
兩人都明白這個招數的漏洞,都與這種巫術打過了很多次交道,所以很快做出了判斷。
兩道身影的速度沒有減下,一顆黑色的圓球從一位軍士的懷中掏出,使勁砸在了前方地麵,黑色圓球炸裂開來,一道氣流自其中擴散而開,黃色飛塵統統被呼嘯去了遠處,使得戰鬥圈成為了黃色飛灰籠罩之地中的一塊淨土。
“一上二下!”
一聲常人無法理解的暗語傳出。
軍士依然而前,絲毫不懼!兩把刀分別朝著老人的脖頸和腰間砍去。
老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叫,他漸漸鬆開了握著的竹杖,雙手已然變成獸爪,指甲一舞而過,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不單單準確地判斷出了梁偉傑軍士會選擇的攻擊位置,而且使得兩位魁梧的軍士在這一抓之下,好像真正受到了一隻強大無匹的妖獸的拍擊,齊齊倒飛而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位軍士神情陡變,察覺到後方的持續不斷地刺入骨髓的涼意,他知道自己即將落入那團灰色的元氣中,似乎察覺到了即將來臨的死亡,他大聲喊道:“信號!”
聲音剛落,他便於正朝他撲來的灰色元氣撞在一起,整個人都消失在了裏麵,他的衣裳瞬間被撕扯爛,然後是皮膚,肉,那種到了極致的痛苦偏偏又無法讓他立刻死去,喉嚨瞬間撕扯爛了導致他就連痛苦的嚎叫都辦不到。
灰色元氣伴隨著他遠遠地摔在了地麵。
然後灰色元氣逐漸消失,地上沒有一絲屬於那名軍士的痕跡,就連一滴血,一根毛發,都沒有。
在那名一直沉默的軍士剛剛察覺到後方即將籠罩住自己的元氣時,另一位軍士同樣也有所察覺,他一咬牙揮舞著刀砍在了身側的一顆樹上,強行地頓住了自己的身體,然後旋轉開了方向,險險躲開了詭異灰色元氣的籠罩。
他狼狽落地,一口鮮血噴出,剛才強行地頓住身體,一衝一頓之間已經給他的手臂和內髒帶來了傷。當他焦急地轉過頭時,才看到自己的搭檔已然灰飛煙滅,心有餘悸地流出數顆冷汗。
他痛苦的咳嗽一聲,咳出了許多黃土,他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震撼,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非常的重,重到自己的腿已經無法承受!他這才明白了剛才那些飛灰的意義!
那團剛剛躲避開的灰色元氣已經再度籠罩而來。
他心如死灰。
他和他的搭檔是六星武者,雖然這位老人沒有立即表現現出強大的戰力,沒有以一擊必殺那樣霸道地來擊殺他們二人,但是軍士明白,老人根本保留得有很多,而且以他目前施展的手段來看,雖然他的個人單戰能力不像中州鈴鐺劍仙之類那樣恐怖,但是他明顯可以依靠自己的巫術來以一己之力對抗數百甚至近千人的黑甲軍部隊!這樣的人物在金蒙國至少是最強供奉一般的存在!如果點武部的評星來判斷這位老人的實力,那麽至少是九星!
整個金蒙國的巫師強到這個地步的又有幾個?
當一個不可能的事情成為事實之後,理所當然的另外一些相關事情即便再不可能也可能是事實。
軍士想到一個可能,以極其驚駭的目光看著老人,他發現自己的喉嚨也變得很重很堵,好像很多黃土封住了自己的喉嚨,他艱難道:“邪杖——謝伽淏?”
這是一個當年鎮北軍,包括如今鎮北軍人人為之忌憚的名字。
並不強大,至少和完全不能和中州強大相比的金蒙國能夠和大寅王朝保持表麵的和平,如今的大武王朝能夠和金蒙國保持表麵的和平,直到神武帝野心膨脹無法自抑,極北之地萬丈冰原的絕世神功對他吸引力大到讓他發狂才開始正式策劃北上攻金,都是因為這個名為謝伽淏的國師。
中州人幾乎不知道這個名字,因為他從來沒有站在大眾視野中施展過他的力量,然而之所以從來沒有在大眾視野中施展,正是因為他已經在暗地裏讓鎮北軍乃至統治中州的王朝不敢給他這個機會!
他的巫術讓不可一世的李林勝都畏懼,他的巫術可以讓數十萬軍隊不敢北侵,這已然證明了這位稱號邪杖的強大!
如果是邪杖的話,那麽又豈止以一己之力敵千人黑甲軍?至於究竟是多少,那是一個黑甲軍軍士不願意去推測的數字。
這樣的人物就是真正的傳奇,所以以至於這位軍士說出口時,自己都帶上了懷疑自己的口氣。
那團灰色的元氣漸漸停止下來,老人手上的利爪逐漸收縮,血紅色的尖銳牙齒也縮回了牙齦中,他望著這位軍士淡淡搖頭,然而還沒等這位軍士以為自己判斷錯了而鬆一口氣時,他如斷冰般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你們一開始就不該攔下我。”
“因為我不想殺人,哪怕是中州人。”
“不攔下我,我就不會去推測你們是不是十年之前的鎮北軍一員,也就不會出手。”
“最為可惜的是,你不該說出你的推斷,讓你非死不可。”
這已然是承認。
他說得極其緩慢,每說一句都會停頓好一會,他的話音剛剛停止,那團停止下來的灰色元氣便以更加洶湧的姿態朝著軍士呼嘯而去。
軍士心中掀起驚天駭浪,但是並沒有時間給他震驚,他拖著沉重如山的手摸向了腰間的信號彈,元氣瘋狂的噴湧,全部灌輸到手臂上,來為自己手臂的移動增添速度,這樣瘋狂的灌輸以至於他的經脈爆裂,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也沒有其他顧慮。
然而無論他怎樣拚命,他的手臂還是移動得極其緩慢,比正常人的伸手縮手都要慢太多。
那團灰色的元氣頃刻便將他淹沒。
然後灰飛。
煙滅。
……
“這裏的樹木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景陽撐著一把樹綠色的傘,站在林中,看著這無比淒慘的顆顆樹木,微蹙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凍兒仰著腦袋看著這些樹,看著這些明顯是受到某種奇怪力量的摧殘而變了模樣的樹,毫無表情。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毫無表情後,她步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覺得自己應該懼怕,懼怕這個場麵,懼怕之前這裏發生的事情,然而她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
甚至……她感受到了親切,或者說喜歡。
她感受到了自己心髒中央,一瞬好像流淌過一道無比肮髒黑暗的水流。
那是比以前在做強盜時還有濃鬱許多倍的黑暗。
她真的怕了,怕她自己。
“凍兒?”景陽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一路行動太累了嗎?現在在森林邊緣,等我們走深一點在休息好不好?”
凍兒無比鎮定地搖搖頭,“不用,我不累。”
一句話說完,她額頭微濕,那是冷汗。
她對景陽撒謊開始變得鎮定,開始不再有破綻。
是自己還在怨恨他相信了那個漁翁的話?還是這些奇怪的痕跡喚醒了心裏某些自己以為消失,其實隻是暫時沉睡的東西?
景陽關心地摸了摸她的頭。
“那裏有把刀?”景陽注意到某顆樹幹上的金屬,快步走了過去,將其拔出後拿在手中道。
他深蹙著眉頭看著這把刀柄處有著黑色狼頭圖文,以及刀身符文就有狼形的刀,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果然,果然還是調來了黑甲軍。”
他拿著刀,繼續觀察起來這些詭異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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