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上午10點，中江市政府市長辦公室

    薑市長一上班就被一份奇特的報告所深深吸引了。這份報告首先描述了最近中江市西部地區的溫泉變質，然後是秦巴山區野獸紛紛逃離開山區，最後是3個首都人在秦巴山區離奇失蹤，薑市長一開始幾乎就要認為這是一個小說家編造的傳奇故事，但是，這些事件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姓名——有理有據，幾乎不容置疑。當薑市長繼續讀下去的時候卻又感到萬分的震驚，報告拋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中江市整個西部山區將出現史無前例的竹林同時開花，並且將產生10億隻的巨大鼠群！報告還在最後還詳細闡述了竹子提前開花的原因、竹子開花與鼠群的因果關係，作為證據還附上了秦巴山區竹子開花的照片甚至還有那黑絨絨鼠群的照片！

    薑市長翻了翻報告的末尾，署名的居然是3個不相關人：

    “中南農業大學動物研究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林語森教授”

    “中江農業大學生物係宋清河博士”

    “中江晚報記者劉笑”

    薑市長沉吟了一會，叫來了自己的秘書萬長河。

    “小萬，這份報告是怎麽來的？”薑市長揚著手中的報告問。

    “是這樣的，薑市長，”萬秘書陪著笑，神情卻很沉著：“是高局長私人拜托我放上您的辦公桌的。”

    “高飛？警察局長高飛？”薑市長很驚奇。

    萬秘書點點頭，說道：“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情況，高局長的前妻與中江晚報的記者劉笑是同學，劉笑找到高局長說有非常重要的情況想直接找市長反映，高局長問了問情況覺得確實很嚴重，但是他們反映的事情又不是屬於警察局管轄的範圍，高局長不好直接向您匯報，就讓他們寫了報告托我轉交給您。”

    明白了。薑市長用手指敲著報告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這樣說來，你也看過這個報告了，嗯，說說你的看法。”

    萬秘書看了看薑市長的臉色，很小心的說道：“雖然這份報告轉交給您的方式不大合乎組織程序，但是，我個人認為報告反映的情況如果屬實您提前掌握了也未必是壞事，而且——報告的撰寫人特別是林語森教授在學術界都很有影響力，所以，我個人建議您可以考慮先把高局找來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再決定是否與其他人見麵。”

    “這個報告雖然不符合程序，但是——”薑市長忽然加重了語氣：“我卻要感謝高局長，感謝你啊！如果不是你們，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就在我們身邊竟然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災難！情況緊急啊！所以，我今天也不處理其他事情了，你馬上去給高局長打電話，讓他立刻就帶著報告撰寫人——特別是林教授來見我。我就在辦公室等他們！”

    萬秘書點點頭，卻又遲疑了一下：“那今天的市長辦公會？已經通知各個部門……”

    “推遲！馬上通知推遲！”薑市長果斷的一揮手。

    ……

    中午12點，當萬秘書引著高飛、林語森、宋清河、劉笑走進市長辦公室的時候，薑市長正背著手靜靜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麵前。

    “你們到了。”薑市長微笑著衝高飛點點頭，卻又主動向林語森伸出手來：“您就是林教授吧，坐、坐。小萬，倒水。”

    林語森端著熱騰騰的茶水剛剛噓著氣喝了一口，卻聽到薑市長說道：“林教授，你們的報告我看過了。首先，我代斃江人民感謝你們去秦巴山區做的調查工作。多餘的客套話我就不說了，現在，我最想聽聽您對事態的預測。”

    林語森一怔。薑市長沒有寒暄就直奔主題的問話雖然讓他有些不適應，心裏卻是一熱。

    “情況很嚴重。”林語森深邃的眼神裏裝滿了憂慮：“就如報告所說，我們判斷中江市整個西部山區的大部分竹林，明年很可能會同時開花，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將會產生十億甚至幾十億的老鼠。最令人擔憂的是，這些老鼠還不是田鼠，而是更凶殘的溝鼠。根據生物學的群體理論，老鼠一旦形成集團就會喪失個體的意識，釋放出極其瘋狂的能量——洗劫村莊、攻擊城市，甚至是吃人等等。當然這樣的集團瘋狂並不能持久，一般形成集團的鼠群都會在1—2年內自動潰滅。但是，在1—2年內我們將遭遇巨大的災難。已經有3個人被鼠群吃掉了，這還隻是幾萬隻的鼠群，如果形成十億幾十億的鼠群，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喪命……”

    “老鼠會吃人？”萬秘書臉上一幅不可思議的表情：“以前我國其他地區也發生過鼠害，但也就是對農業造成損失而已。”

    宋清河望著萬秘書冷冷的說道：“9月2日我們在山區遭遇鼠群的時候。如果不是附近有棵鬆樹，我們3個人現在已經是3具白骨了！”

    萬秘書倒吸了一口冷氣，薑市長卻擺擺手：“小萬，我們要相信林教授的判斷，高局長不是就發現有3個失蹤的人變成了白骨了嗎？把事態往最壞的方向去考慮對我們的決策是有好處的。林教授，您認為我們目前應該采取什麽對策？”

    “馬上向山區投放殺鼠劑，消滅目前正在發展中的鼠群，當然這隻是治標；如果要從根本上防止明年出現規模巨大的鼠群，我們有3個建議。”

    “哪3個建議？”

    “第一個建議就是向山區投放老鼠的天敵，包括蛇、狐狸、黃鼠狼、貓頭鷹等等，嚴禁對山區鳥獸的狩獵，恢複山區的生態平衡。老鼠如果在山區發現大量的天敵，其生理上就會自動抑製過度繁殖，因為如果老鼠過度繁殖，就會對天敵產生一種應激反應，從而讓天敵也大量繁殖，給老鼠帶來滅頂之災。這是最好的辦法。”

    “中江市西部山區有30萬平方公裏，要投放多少老鼠的天敵才能抑製老鼠的過度繁殖呢？”薑市長皺緊了眉頭。

    林語森遲疑了一下，說道：“幾萬隻吧。”

    幾萬隻？薑市長苦笑。從全國各地捕捉幾萬隻老鼠的天敵——先不論是否有可行性，是否會破壞其他地區的生態平衡而導致地方上的抵製，就算是收購、運輸這麽大量的野生動物所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這遠遠不是中江市可以承擔的。

    “第二個建議呢？”薑市長問道。

    “在明年竹子開花之前，將山區的竹林砍掉——反正竹子開花後也會枯死，提前將竹子砍掉也沒有什麽損失。可慮的是，如果將覆蓋在地麵上的竹子砍掉，一旦明年雨季來臨會導致山表崩塌，形成山洪，帶來的危害也很嚴重。所以，要防止這種情況就必須在砍掉竹子後立刻種植成活快的植被與樹木。這需要動員巨大的人力，甚至有必要請求軍隊出動來協助……”

    薑市長無奈的搖搖頭。這個辦法更不現實。將30萬平方公裏的竹林砍掉再種植其他的植物，這已經遠遠不是一個市長可以決策的事情。即使今天把請示報告打到省裏，再經省裏向中央政府匯報，估計中央政府也很難下這個決心。即使下了決心又能怎麽樣？誰能在幾個月內將30萬平方公裏的竹林變成其他的樹木？除非他是神仙！

    望著薑市長為難的表情，林語森也很無奈。他何嚐不知道自己的這些方法並不具備很強的可行性。但是——人類幾十年掠奪性開發所衍生的惡果，又怎麽指望能通過簡單的辦法就可以解決呢？

    “還有一個建議呢？”薑市長的眉頭越皺越緊了。

    “最後一個是笨辦法，”林語森歎了口氣說道：“嚴密監視山區竹林動向，等山區竹林一開花，就動員最大的人力進山揀竹籽……”

    “鼠口奪食？”宋清河苦笑：“這真是一個最笨的辦法了。”

    薑市長卻哈哈大笑：“好一個‘鼠口奪食‘！我看就這個笨辦法好啊！中江市有1000萬人，機關職工、公務員就有50萬人，明年我們市政府可以動員這些人進山揀竹籽，6—7月份的天氣，這些人才巴不得可以到山區去避暑呢！我們如果要求他們每人上交10斤竹籽，50萬人就是500萬斤！嗯，政府還可以通過經濟杠杆把農民也發動起來，明年政府可以出台政策，用比糧食更優惠的價格收購竹籽，竹籽本身也有一定的經濟價值，即使以優惠價格收購竹籽，財政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有幾十萬的公務員，加上幾百萬的農民，應該不會給老鼠留下多少竹籽了吧？”

    薑市長一掃剛才的陰霾變得神采奕奕。林語森卻微微的歎了口氣。幾百萬人充其量可以解決幾千萬斤的竹籽——看上去很大的數字，不過也就是幾百萬畝竹林開花的產量罷了，西部山區的竹林卻有幾千萬傾！薑市長看上去精明能幹的樣子，卻在有意無意中忽略了這些巨大的差距……隻是，這個辦法是自己提出來的，實在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林語森也不好去破壞薑市長的興致。

    “謝謝您啊，林教授。”薑市長很誠懇的說道：“您不僅冒著生命危險去山區調查，還給我們提出了很有價值的建議。中江市如果能夠避免巨大的生態災難，您當居首功啊！”

    林語森隻有苦笑了。薑市長以為僅僅是動員一些人力進山揀竹籽就可以避免未來的災難……還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可是，就算是這樣，自己現在還能做什麽呢？

    “小萬，通過林業局、環保局、衛生局各個部門一把手。恩，還有高局長明天到市政府開會，研究如果消滅山區鼠群的問題。”薑市長一臉的凝重：“不能再死人了！再死人我這個市長就該引咎辭職了！”

    看著雷厲風行的薑市長林語森暗暗歎了口氣。薑市長也許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好官。但是，就是這樣的好官對未來的事態也缺乏足夠的想象力，其根源就是人類對大自然早就喪失了最基本的敬畏感。而這種敬畏感的建立也許需要付出血腥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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