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村遭受鼠群襲擊是在天亮以後。

    楊家村位於蒼南縣西部，畢雲山區深處。村子很小，隻有幾十戶人家，由於地理位置偏僻，周圍又沒有什麽礦產，楊家村居民一直都很窮，幾十戶居民隻有村長一家裝了電話。山區封鎖令發布後，市防鼠指揮中心給楊家村配了無線電，村長也組織村民加固了房屋。不過，由於村裏大部分房屋都是土胚房或木板房，所謂的加固不過就是用石頭堵住房屋的縫隙，有條件的村民頂多在木門邊緣包上一圈鐵皮。

    楊素芬住在村子最西麵。楊素芬家有5口人，老公段強，老公弟弟段剛，還有就是公公與7歲的兒子段春。楊素芬家雖然是土胚房也砌了2層樓，不過所謂的2樓就是用一層木板在一樓屋頂隔了一層倉庫，平時堆一些穀子、紅薯等自家種的農作物。楊素芬還養了一條叫多多的獵狗，平時都栓在外麵看門。

    早上7點鍾後，楊素芬與老公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見多多瘋狂的叫起來。

    “不對勁啊……”

    楊素芬從床上爬起來，她覺得多多的叫聲很不對勁。多多是獵狗，平時很凶猛，在山裏甚至敢跟野豬打架，按說山裏沒有什麽東西能讓多多害怕的。但是，外邊多多的叫聲好象……充滿恐懼。

    楊素芬披上衣服，匆匆走到外邊一看。多多還在叫，它的耳朵都豎起來了，它一邊叫一邊側耳傾聽。這種叫法好象是要報告主人，有危險正從什麽地方逼近了！多多尾巴下垂，叫聲充滿恐懼！

    難道是……老鼠？！楊素芬身體一顫。

    她是劉笑的遠房表姐，從去年山區第一次發布封鎖令後，劉笑不知道勸過她多少次，要她搬出山區，但是她卻聽不進去——拋棄家園就為了躲避老鼠？這讓她很難接受。今年冬季山區裏陸續發生鼠群襲擊人類慘案，這些消息也在村子裏傳開了，特別是二道梁子村的慘案讓村民都感到萬分恐怖。所以，有條件的村民紛紛搬到城裏去住了，楊素芬也一度猶豫過，最後，她還是打消了搬出去的念頭，原因很簡單——就算劉笑可以在市內給他們全家提供住的地方，但是，全家5口人住在城裏吃什麽喝什麽？要知道她的家底並不富裕，老公除了種地也沒什麽本事，搬到城裏也堅持不了多久的。打定主意後楊素芬又有了僥幸心理——也許，楊家村不會被鼠群襲擊吧？

    沒過多久，楊素芬就徹底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了。山區實施封鎖後，村鎮經濟立刻就瀕臨崩潰的境地，原因很簡單——山區的農產品運不出去，村鎮居民需要的日用品也沒了補充，雖然政府很快就組織了車隊每月給各個村鎮送一次日用品，也動用財政資金收購山區的農產品，但是，這隻能滿足村鎮居民最低生活需要，山區居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非常拮據了。就這樣所有的人都在苦苦支撐著，大家唯一的希望就是——封鎖令應該很快就要取消了吧？

    現在多多的嚎叫讓她心裏一顫，如果連多多都感到恐懼的東西，那一定是規模巨大的鼠群！老鼠……真的來了！

    突然，多多停止了嚎叫，它一邊用用爪子拚命的刨著栓住自己的鐵鏈，一邊望著楊素芬嗚嗚的叫著。楊素芬心裏一緊，接著她的耳朵裏就傳來一片咬牙切齒的金屬聲，那聲音由遠及近，逐漸清晰起來。

    “老段！老鼠來了！”楊素芬發出一聲尖叫。

    “什麽事？”段強披件衣服慌忙跑出來，但是，他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了——咬牙切齒的金屬聲鋪天蓋地襲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邪惡的氣息。

    “快進屋。”段強匆匆解開多多的鐵鏈，拉著楊素芬退回屋裏，關上門，再用一根粗大的木栓頂住門，做完這一切後，段強才喘了口氣。

    “爸爸，老鼠會衝進來嗎？”是兒子的聲音。

    段強回過頭，隻見兄弟、兒子都已聚在堂屋，人人臉色都很蒼白。

    “別害怕。”段強想安慰兒子，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家裏已經做了足夠的防備，牆壁的縫隙都用石頭堵住了，上麵還抹了一層石灰，牆體根部還用鐵皮包了一圈——鐵皮據說還是市政府發給各個村鎮的。大門用厚實的木板加固了，老鼠輕易別想咬開大門。屋子裏還準備了木版、釘子，一旦發現老鼠啃出缺口，立刻就可以堵上，堂屋裏還放了幾把長柄鐵鏟，即使有少量老鼠衝進屋子，人還可以用鐵鏟與老鼠搏鬥。該想到都想到了，能做的都做了，但是，當鼠群真的逼近時，段強的心裏還是充滿不安——所有的這些防備措施，真的可以抵擋老鼠的攻擊嗎？

    楊素芬把木板套窗打開一條縫往外看，異樣的嘈雜聲一下子湧進屋裏。

    她慌慌張張把窗戶關上，回過頭叫道：“來了！院子裏到處都是老鼠！”她身體一癱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可怕。

    “別慌！”段強嗓音嘶啞的安慰妻子。

    段剛拿出木板、釘子和鐵錘一邊分給哥哥與嫂子，一邊說道：“我們幾個輪流巡視屋子，隻要老鼠打出洞，我們就用木板堵上，隻要能堅持住，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是啊，”段強精神一振，說道：“村裏配了無線電，隻要無線電能及時通知部隊，部隊會來救我們的。”

    “老鼠那東西有什麽好害怕的？”年近70的老父親走進堂屋訓斥3個晚輩：“用洋鏟打死就是了，幾千年了還沒聽說過人怕老鼠的。”

    忽然，多多的叫聲停了，它趴在地上，口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聽，那個聲音……”7歲的段春忽然叫起來，楊素芬急忙摟住兒子。

    屋外，類似金屬摩擦聲逐漸高起來。象刮來了催命的陰風，令人怎麽也無法相信那是生物發出的聲音。

    多多還在嗚嗚的吼著。

    楊素芬捂住兒子的耳朵——鑽心的響聲已經逼近大門，鋪天蓋地的象是奔騰的巨浪凶猛的撲來。

    “走！看好各自的地方！”段強跳了起來，匆匆走進臥室——他負責臥室，段剛負責廚房，楊素芬守大門，老父親壓陣。

    “發現老鼠打出洞來就大聲喊！”段強從臥室裏發出一聲怒吼。

    楊素芬摟住兒子，全身卻在發抖。

    自家的院子有200多平米，大得象停車場，現在院子裏鋪天蓋地的嘈雜的聲音讓楊素芬腦袋一陣眩暈。寬闊的院子擠滿老鼠了嗎？老鼠就要衝進屋子了嗎？恍惚之間楊素芬覺得隔著大門在外邊發出吱嘎吱嘎聲音的不是老鼠，是從山上下來的魔鬼，這種具有魔力的小生物發出充滿惡意的聲音，那聲音扭動著，包含著聽不見的類似超聲波的東西，那東西劇烈地刺進楊素芬的大腦。

    “老鼠正在咬鐵皮！”楊素芬發出一聲慘叫。

    吱嘎吱嘎……這是老鼠牙齒咬鐵皮發出的聲音。嘩啦嘩啦，象波浪似的奔跑聲到處回蕩，唰唰唰，波浪撞擊的聲音，鼠群層層疊疊的湧上來，似乎到處都在瘋狂的啃咬牆壁，那聲音越來越大，讓人覺得房子都快被卷走了。

    多多在堂屋裏發出低低的咆哮，但是，多多的叫聲很快就被鼠群的聲音淹沒了，咬牙切齒的金屬聲、吱嘎吱嘎咬鐵皮的聲音，唰唰唰的跑動聲交織在一起，象怒潮一樣不斷的撞擊的屋子。

    楊素芬幾乎是爬著回到裏屋。

    “幹什麽？”正在裏屋緊張地觀察著牆壁的段強對妻子怒吼。

    “救援什麽時候到啊？房子快頂不住了。”楊素芬快要哭了。

    “不知道！”段強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快回堂屋守著，讓老鼠衝進來，眨眼間我們就會被吃掉！”

    楊素芬回到堂屋，她覺得自己的腿在發軟，就蹲了下來。平時活潑好動的兒子也縮在牆角，他兩手抱住自己的頭一動不動，一雙眼睛充滿了恐懼。

    可怕的聲音已經充滿整個房間，房子似乎也在聲浪中搖晃。

    十分鍾……二十分鍾……

    楊素芬覺得自己的心越收越緊，在煎熬中等待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快來啊！”廚房裏突然傳出段剛的叫聲。

    “怎麽了？”楊素芬嘴唇哆嗦著問。

    “完了！牆壁快完了！快來幫忙啊！”段剛在慘叫。

    段強從裏屋衝出來，飛快的跑進廚房。

    楊素芬剛剛勉強站起來，驀地，她全身一下子僵硬了。幾隻黑乎乎的老鼠從廚房衝出來，齜牙咧嘴的向她撲過來！

    “弄死它們！素芬，放開多多！”

    聽見老公段強的叫喊，楊素芬用發軟的手解開栓住多多的繩子，多多一撲就咬住一隻老鼠，隨即放開扔在地上，眨眼間敏捷的多多就咬死4隻老鼠，廚房裏響起鐵錘砸釘子的聲音，廚房裏的洞似乎也要堵住了。

    屋外狂濤怒瀾席卷而來，屋裏到處響起了咬牆壁、啃鐵皮的聲音。楊素芬快要絕望了！之前家裏給房子做的加固措施在鼠群的狂濤麵前簡直不值一提，就算牆壁的縫隙用石頭堵住了，就算牆壁的根部包了一層鐵皮，但是，老鼠會輕而易舉的爬到鐵皮上麵去，去啃咬上麵的土牆、窗格、木板，更多的老鼠還可以在牆壁下麵打洞……

    楊素芬有氣無力的蹲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了劉笑，刹那間一股濃濃的悔意充斥在她心裏——早聽劉笑的搬到城裏去，何至於被老鼠吃掉，自己被吃掉怨不了別人，可憐自己的兒子啊，今年才5歲！

    淚水模糊了楊素芬的視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