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晚上8點，中江市假日酒店的一個包房中。

    一張桌子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菜肴，高飛、夏月、林語森、宋清河圍桌而坐，剛剛出院的劉笑倒坐了首位。他是今天這個飯局的主客，幾個朋友難得聚在一起算是給死裏逃生的劉笑接風壓驚。

    高飛端起酒杯，微笑說道：“劉笑，這個飯局名義上是我們給你接風，實際上也可以算是我們中江市警察局的感謝酒，如果沒有你，我們指揮中心算是栽了大跟頭了——出動那麽多人到山區搜捕昆山一夥人，結果被鼠群襲擊，死了100多個軍警，連犯罪嫌疑人的影子都沒找到。還是靠你冒著生命危險提供的信息我們才擊斃了昆山團夥的主犯，謝謝你——我先幹為敬！”

    高飛端起酒杯就要喝下去，劉笑急忙拉住高飛的手：

    “高局，別，別這樣，你這樣做不是躁我嗎？說到底，我這條小命還是你救回來的，大恩不言謝——要不我先喝個3杯意思一下？”

    劉笑抓起酒瓶就要給自己的酒杯倒酒——高飛卻攔住了他。

    “劉笑，你不能這麽說，”高飛擺擺手：“本來你是沒有義務參加山區搜索部隊的，是我要你去的，結果還是你幫了我們大忙，什麽救命之恩的話以後提都不要提了！”

    兩人一時相持不下，夏月在一旁撲哧一笑：“你們這樣爭下去，我們都吃不了菜了，這樣吧，我提議——我們一起喝一杯，就為大家這麽難得聚在一起。”

    林語森、宋清河都叫好。於是大家都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後，宋清河笑眯眯說道：“劉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嘉獎令已經下來了——指揮中心給你記大功一次！怎麽樣，你小子得請客吧。”

    劉笑一楞，高飛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上午9點你到指揮中心來一趟，秦省長將在會議室宣讀你的嘉獎令，指揮中心所有的核心成員都將出席這個會議。呃，你也知道，你立功的事情涉及一些很敏感的內容，嘉獎令就不登報公開了。”

    “不登報就不登報，我無所謂，”劉笑咧嘴一笑，伸出筷子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裏一陣大嚼：“經曆這麽多事情，我早就把這些身外之物看開了，名利又不能當飯吃。我在山區那棵老鬆樹上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幾塊餅幹吃！”

    高飛微微一笑，說道：“嘉獎令雖然不公開，但是，秦省長委托李市長已經親自給你們報社領導打了招呼，說你有重大立功表現，讓報社考慮給你以適當獎勵。”

    “是嗎？”劉笑精神一振，連忙把嘴裏的牛肉咽下去，急急說道：“我不要獎勵，我又不缺錢花——讓報社直接提拔我當官得了，嗯，我們報社丁副總編也快退了，如果報社能破格把我提到這個位置上，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很快就可以將中江晚報推上一個新的高度……”

    劉笑正準備滔滔不絕的吹下去，忽然發現桌子上所有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心裏有些奇怪，問道：“你們怎麽了？一個個表情怪怪的？”

    夏月抿嘴一笑：“瞧你一幅官迷嘴臉，虧你自己剛才還說什麽——把名利什麽的都看淡了！”

    眾人都哈哈大笑，劉笑卻泰然自若的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邊嚼邊說道；“官迷怎麽了？我的願望就是想組織上給我壓壓擔子，有句話怎麽說的——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嘛。”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夏月捂著胸口笑得直不起腰了，她指著劉笑，邊笑邊說道：“劉笑，我現在才發現你不僅臉皮特厚，還神經堅強得離譜——難怪連昆山團夥都栽在你手裏，我算是見識了。”

    劉笑嘻嘻笑道：“夏姐，你如果覺得我好就給我介紹個女朋友，聽說你們假日酒店集團美女很多啊。”

    “去去去，”夏月淬道：“你沒女朋友？怎麽我在你的病房裏發現那麽多鮮花？恐怕不止一個女孩子給你送花吧？”

    ……

    酒過幾巡，幾個人都有了些醉意。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說個事，”劉笑放下酒杯，仰著臉說道：“你們都是指揮中心成員，你們知不知道現在中江市謠言滿天飛？”

    “謠言？”宋清河有些不解：“你才從醫院出來，怎麽就知道市麵上的謠言？”

    劉笑咧嘴一笑：“就算我住在醫院裏，來看我的人還少了？可能別人都知道我與指揮中心有點關係，大家都向我打聽消息呢。”

    “消息？什麽消息？”宋清河問。

    “還能是什麽消息，”劉笑撇撇嘴巴，說道：“當然是關於鼠疫的消息。”

    “鼠疫！”宋清河瞪得滾圓的眼睛裏滿是震驚：“外麵是怎麽知道這個事情的？”

    “你以為這種事情能瞞得了幾天？國外的媒介都快吵翻天了！”劉笑哼了一句，說道：“中江市的人又不是傻子，指揮中心搞了那麽多動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裏麵有事！為什麽人民路有幾棟建築成了隔離區？為什麽現在所有生病的人都要做血相檢查？還有境外媒介的置疑——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誰不能猜個**不離十？”

    林語森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劉說得有道理啊，現在我們一方麵要控製鼠疫傳播，一方麵又要封鎖消息，這兩者本來就有矛盾，搞得消息沒封鎖住，要控製鼠疫傳播又被捆住了手腳……唉。”

    “什麽封鎖消息？還不是掩耳盜鈴！”劉笑仗著幾分酒興，大大咧咧說道：“我看這個秦省長做畏手畏腳的太缺乏魄力，做這個指揮中心指揮長有半個月了吧，愣是什麽事情都沒幹成……要我說，指揮中心領導層早晚得換掉，否則要出事，出大事！”

    宋清河很驚訝的望著劉笑——不愧是做記者的，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頭腦依然機敏，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竟能把一些核心的問題看得很清楚。昨天老師在指揮中心會議上才提出類似的建議，今天他居然也提出來了。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沒有意義的牢騷話了，”高飛擺擺手，提醒劉笑：“你小子明天去指揮中心的時候給我謹慎點，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不要我來教你吧。”

    “放心吧，高局，”劉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噴著酒氣說道：“我腦袋還沒進水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我要說自己是第二，在座的就沒有人敢說是第一！要不，那昆山是怎麽被我忽悠住的？”劉笑晃著腦袋嘖嘖讚歎：“經典啊！絕對經典，我隻恨當時沒有個錄音機把對白錄下來，如果真的錄下來，再通過廣播放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美女哭著喊著要嫁給我呢！”

    眾人都笑起來，夏月笑罵了一句：“瞧你那德行！”高飛卻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劉笑——他現在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年輕人了。

    “再告訴大家一個秘密，”劉笑忽然壓低了聲音，笑眯眯的說道：“我們那化工廠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昨天我在電話裏問了問，這個月化工廠至少也要賺這個數——”劉笑伸出巴掌舞了舞：“500萬！發財了！”

    包房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

    劉笑一拍腦袋，訕笑道：“瞧我這張破嘴，灌了二兩黃湯就唧唧歪歪的亂哼哼。這種事情本來就該悶聲發大財的。”

    宋清河咳嗽一聲，看了看林語森的臉色正色說道：“劉笑，我得給你說清楚，當時我和老師投資這個化工廠完全是處於公心！絕對沒有發國難財的意思！”

    劉笑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是提前為指揮中心籌集殺鼠劑，為這個大家把身家性命都拿出來了。”

    林語森歎了口氣，說道：“劉笑，過段時間你還是把化工廠賣出去吧，畢竟我們幾個都是指揮中心成員，再做下去，影響不好。”

    劉笑梗著脖子就頂了回去：“做得好好的為什麽要盤出去？前期我們冒了這麽大風險買下這個廠，現在開始有利潤了就賣出去？天下沒這個道理！”

    高飛擺擺手，說道：“劉笑，你這次還真的聽林教授的——過段時間就把化工廠賣了。你別急，先聽我說——現在化工廠為什麽賺錢？是因為其國內他廠收到定單目前生產還跟不上，所以才讓這個廠的生產搶了先機。過段時間等其他化工廠生產跟上了，這個殺鼠劑的利潤就會跌下來，所以這段時間這個廠的利潤是最高的，怎麽也對得起我們的前期投入，繼續做下去，利潤不高而且影響也不好，所以，見好就收才是正理。”

    劉笑想了想，有些無奈的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麽說，春節前我就把這個廠賣了，唉，”說著就打了自己一嘴巴：“叫你唧唧歪歪的亂哼哼，把自己發財的路子都說沒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林語森邊笑邊說道：“最近心裏一直很沉重，沒想到今天與小劉吃個飯倒讓心情輕鬆了不少，看來以後有空我們大家該多聚聚。”

    “對！我們就該多聚聚嘛，”劉笑一嘴接過來，笑嘻嘻說道：“想那麽多煩心事做什麽，日子還不得過？我在山區老鬆樹上的時候，連生死都懶得想了，變著花樣把昆山逗得跟個大馬猴似的。後來怎麽樣？在醫院睡了幾天，現在又是一條好漢！”

    “也就是你才有這個活力啊。”林語森感慨了一句。

    高飛卻被林語森的感慨勾起了心思——秦省長在昨天會議上給自己與省廳的張月生廳長下了死命令，24小時內要把30名與李小川同車的乘客全找出來，24小時很快過去了，饒是張月生、高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隻找到14人，高飛心裏很清楚，這類調查是一個體力活根本就沒有什麽捷徑，是靠大量的人力、無數的走訪才可能找到一兩條有價值的線索。但是心急火燎的秦省長根本不顧這些，今天下午就把張月生與高飛一頓狠批，盡管高飛很能理解秦省長的處境——頭痛的事情一大攤還沒解決，昨天中江市宣傳部長張潔又在記者招待會上捅了馬蜂窩，被李市長勒令停職檢查。但是，自己的心情也被這頓訓斥搞壞了，今天晚上他能抽出時間來與劉笑他們吃飯，也有調節一下心情，讓十來天繃得緊緊的腦袋放鬆一下的意思。現在酒也喝了，笑也笑了，一想起局裏還有一大攤子事，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高飛站了起來，說道：“今天就這樣吧，局裏還有很多事，你們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說完衝大家點點頭就與夏月走出了房間。

    宋清河看著高飛夏月的背影，歎息了一聲：“高局，真的很辛苦啊，看看他的臉——象三十幾歲的人嗎？眼袋、皺紋都出來了。”

    林語森沉默了。自從成立防鼠指揮中心後，所有的成員都在拚命的工作。但是，成效卻很低，鼠群襲擊人類的慘案一個接一個，指揮中心根本就沒有有效對付鼠群的手段。現在又攤上鼠疫這個非常棘手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事態正在惡化！鼠疫隨時都有可能大規模爆發，鼠群也將襲擊更多的村鎮甚至城市，未來將有更多的人會死去，人類正在為自己幾十上百年對自然界掠奪性開發付出代價！這不僅僅是政治家與官員的責任，瘋狂縱欲的男女，飛速膨脹的人口，對短期利益的瘋狂攝取，對生態平衡的肆意踐踏，人們隻顧維護自己的欲望與權利，結果招致了自然界的報應。鼠群也好鼠疫也罷，不過是大自然報複人類的工具而已。

    惡魔附身的鼠群，歸根結底是人類自己製造出來。

    ……

    第二卷《惡魔》完，請看情節更精彩的第三卷《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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