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彈撕碎夜色，在耀眼的白光中輪廊分明的浮現出一輛停在公路上的裝甲車。

    這是設置在畢雲縣界石鎮的一個觀察小組。在下午偵察直升機發現有數量驚人的鼠群正在向界石鎮逼近後，前線指揮中心特地安排了一個觀察小組乘坐裝甲車停在界石鎮附近的縣級公路上。觀察小組由特種兵大隊賈全上尉帶隊，編組有炮兵與空軍火力協調員，可以直接引導遠程火力對鼠群實施覆蓋式打擊。

    整整一個下午，界石鎮附近到處都是小群的老鼠在活動。在界石鎮到畢雲縣大約20公裏的公路上，鼠群連綿不斷，不過並不稠密。鼠群發出刮風似的聲音在公路上橫衝直撞，偶爾中斷片刻，立刻就有更大規模的鼠群在觀察小組視線中湧出來。

    晚上7點種過後，賈全上尉從車窗看見有上百萬隻老鼠越過公路，不過一直密切監視著鼠群動向的偵察直升機報告這並不是鼠群主力。所以，賈全上尉並沒有呼叫遠程火力對鼠群進行打擊。越過公路的鼠群很快就消失在公路後麵的黑暗中。濃鬱的夜色在吞沒了上百萬隻老鼠後，又恢複了平靜。

    可怕的寂靜還沒持續到半個小時，鋪天蓋地的金屬聲就從山嶺上席卷而來。

    “來了！”賈全上尉抓著望遠鏡的雙手微微顫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眼前波瀾壯闊的場麵依然讓他感到震撼。

    在照明彈的光芒中，連綿不絕的山嶺似乎都在搖晃，層層疊疊的鼠潮從山嶺上翻卷而下，那簡直就是真正的怒潮！咬牙切齒的金屬聲匯集成隆隆的巨響，仿佛是滾過天際的悶雷。黑色的鼠潮帶著震耳欲聾的響聲向界石鎮滾滾而來，那奔騰咆哮的氣勢，似乎要摧毀一切阻擋它們的事物。

    “這是鼠群的主力！”賈全上尉向炮兵協調員下達了命令：“立刻聯係火箭炮團，對這一區域實施覆蓋打擊！”

    10分鍾後，一片淒厲的尖嘯聲從裝甲車頭頂掠過。幾百發122毫米火箭彈發出裂帛般的嘯聲在山嶺上同時澆起無數個炸點。在炸雷般的轟鳴中，成片成片的老鼠就象是一張張黑色的地毯被掀到半空，立刻就被氣浪撕成碎片。緊接著，又是一批火箭彈呼嘯著砸在山嶺上，密集的爆炸中血肉橫飛，滿天都是黑色的肉沫四處飛舞，頃刻之間遠處的山嶺就騰起一片火海。

    這種122毫米火箭彈確實是威力驚人的覆蓋式殺傷武器。僅僅是一個團36輛40管火箭炮車的一次齊射，3秒鍾內就能在指定區域落下上千枚火箭彈。這次支援的火箭炮團一口氣打了3發急速射，10分鍾內就有幾千枚火箭彈砸在湧動鼠潮上。密集爆炸所產生的瞬間高溫達到3000度以上，眨眼間就讓整片整片的山嶺都燃燒起來，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夜空。灼人的熱浪四下肆虐，連距離山嶺有幾公裏的觀察小組裝甲車都變得發燙。

    晚上正是山區風力最強的時候。風助火勢，在枯萎的竹子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中，寬度驚人的火龍就象是流動的溶岩從山嶺上翻卷而下，一會功夫就燒到縣級公路旁邊。

    幾千萬隻的大鼠群在大火中一下子陣腳大亂。它們一邊搖動著大地一邊四處逃跑，卻又不知道逃到那裏好。到處都在燃燒，到處都是火海。肆虐的火焰每一分鍾都在成片成片吞噬著鼠群，被點燃的老鼠發出淒厲的慘叫，幾十上百萬隻老鼠的慘叫聲鋪天蓋地，響遍田野。幾平方公裏的土地成了鼠群的煉獄場。燒死的鼠骸堆積如山，又迅速化為灰燼。

    “好！好！”裝甲車裏的觀察小組雖然人人都滿頭大汗，但是每個人都一臉興奮的神色。車窗外的鼠群已經完全潰散了。20分鍾前它們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似乎天地間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它們的前進。現在，氣勢沒有了，陣腳也亂了，成群結隊的統製也消失了……恐怖的鼠群似乎很快就要潰滅了。

    “順著公路開動裝甲車，評估火箭彈的殺傷效果。”賈全上尉冷靜的下達命令。

    裝甲車開始緩緩開動。雖然現在周圍的鼠群並不密集，薄薄的一層連地麵都無法完全覆蓋。但是駕駛員也開得十分小心，即使是性能優越的裝甲車如果輪胎輾壓老鼠過多也會打滑。

    裝甲車順著公路向南開去，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鼠群死傷遍野的修羅場。火海順著風勢還在擴展著自己的領地，大群群的老鼠被烈焰驅趕得猶如無頭蒼蠅一樣亂竄。老鼠本來就是極度近視的生物。一旦群體潰散，無數的老鼠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一群群老鼠層層疊疊的就象是飛蛾撲火一般前仆後繼一頭紮進火海……

    裝甲車大概開了20分鍾，駛進一片空曠的田野。這裏距離火場已經有一段距離了。突然，駕駛員出現了錯覺：前麵的公路怎麽就消失了？

    “停車！”賈全上尉發出一聲怒吼。

    駕駛員下意識緊急刹車，緊接著，他倒抽了口冷氣。鼠群！無邊無際的鼠群象瀝青一樣在黑暗中湧動。公路、碎石、田野，所有的一切都被鼠群蓋得嚴嚴實實，黑色的融毯迅猛的撲向裝甲車，視野完全被封住了。

    “真是可怕的大群。”賈全上尉喃喃說道：“鼠群的寬度超出想象，剛才火箭彈燒殺的隻是鼠群的一部分！”

    炮兵協調員遲疑的問道：“隊長，你的意思是，或者……公路的北麵現在也有數量驚人的鼠群漫過公路？”

    賈全上尉悚然一驚：“立刻向指揮中心報告我們的發現，請前指派出偵察的直升機到火場的北麵偵察。估計現在火場已經阻斷了我們的退路，我們無法到北麵觀察。”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駕駛員額頭滲出一層汗珠，他的神色有些緊張：“是停下來還是繼續前進？”

    “不能停車！一停車輪胎就會被老鼠啃得精光。裝甲車就會擱淺！”賈全上尉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現在是東南風，過不了多久火勢就會蔓延過來，如果我們在這裏擱淺……”

    駕駛員臉色有些發白。他想了想，試探的問道：“要不，我們幹脆一咬牙衝過去？”

    “隻能這樣了，小心點。一打滑就危險了。”賈全上尉口氣異常僵硬。

    駕駛員點點頭，驅動裝甲車緩慢的輾壓著鼠群前進。寬大的輪胎輾壓著鼠群發出咕唧咕唧的聲音，輪胎的衝擊被厚實的生物地毯吸收，那是一種異樣的感覺。

    也許已經輾死幾百隻老鼠了吧，駕駛員抓著方向盤默默的想著……

    “隊長，前指要我們報告當前鼠群的範圍與區域。火箭炮團需要明確的坐標！”正在與前指聯絡的炮兵協調員喊道。

    “現在還無法判斷鼠群的範圍！”賈全上尉有些焦躁不安，他趴在檔風玻璃上死死的盯著前方，可是，除了車燈前麵幾十米的範圍，其他就是漆黑一片。

    即使裝甲車行駛中也有老鼠爬上來。幾隻老鼠竟然爬到擋風玻璃上，瞪著血紅的眼睛衝著裝甲車裏的人員齜牙咧嘴。濁黃的尿水順著擋風玻璃一路路流下去，老鼠就用它們細長的尾巴在擋風玻璃上抽打自己的尿液。

    “操！”駕駛員怒吼一聲，踩了一腳油門。裝甲車抖動了一下。擋風玻璃上的老鼠就落了下去。車頂上的鼠群也象下雨一樣紛紛從擋風玻璃上滾落下來。糊滿鼠尿的擋風玻璃髒得一塌糊塗，用雨刷器也刷不幹淨。

    “不好！”駕駛員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的臉一下子就變白了。

    即使沒有聽到駕駛員的慘叫，賈全上尉也感覺到裝甲車開始在橫向打滑。雖然駕駛員踩了刹車。但是糊滿老鼠血肉的輪胎已經失去了控製。這裏恰好是一段下坡路，兩側都是空曠的田野。公路大致比田野高2—3米，這樣的高度即使翻車也不會有人員傷亡，可是，一旦裝甲車的擋風玻璃摔碎，外麵無窮無盡的老鼠湧進來……他的表情凝固了。

    “隊長，怎麽辦？”炮兵協調員的聲音在顫抖。

    裝甲車慢慢的向旁邊滑過去……

    “還能怎麽辦？周圍他媽的連棵樹都沒有！”賈全上尉咬著牙齒惡狠狠喝道：“聯係火箭炮團，告訴我們的坐標，讓他們向這裏開炮！”

    “時間來不及了，車子就要翻了！”炮兵協調員快要哭出聲來。

    賈全上尉眼睛一瞪厲聲喝道：“慌什麽！裝甲車翻了也死不了人，我們還有一點時間，老子就是火葬也不便宜這些老鼠！”

    賈全上尉話音未落，裝甲車就傾斜了。右側的車輪滑出路沿，車就這樣翻下田野。

    炮兵協調員下意識的抓住坐椅。在翻車的一瞬間，手離開了坐椅，身體懸在空中。又撞到別人身體上，最後才重重的落下來。正跌得七暈八素，就聽到賈全上尉一聲怒吼：“快報告我們的坐標！“

    炮兵協調員抓起無線電通話器開始向火箭炮團報告坐標，百忙之中左右看了看，一顆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前後的玻璃全碎了。

    無數隻老鼠象石油一樣從破碎的玻璃外湧進來，層層疊疊無窮無盡。賈全上尉守在前麵的擋風玻璃後麵，他滿身是血卻對著老鼠又踢又踹，嘴裏聲嘶力竭的大喊：“快！快！報告坐標,報告坐標……”

    刹那間，年輕的炮兵協調員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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