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都知道在小石橋東邊的地主家有一個機靈可愛的大小姐，聽說當年還有神仙要來收大小姐當徒弟呢。

    那可是神仙！

    但是剛學會說話的大小姐堅決的搖搖頭，她回頭看著身後的小女孩，語氣堅決，“我不去。”

    大院裏，清瘦的少女一頭長發梳成幾股，隨意的垂在後背，她正認真的挑揀木盆裏的菜葉，今天午飯娘說要有重要客人來，老爺很重視，所以她們要更加認真。

    小姑娘雙手瘦瘦的，上麵還可以看到幾道傷疤，那是因為捆綁青菜勒出來的傷口。可是她好想感覺不到手上的痛，依然認認真真的低著小腦袋分揀青菜，努力去挑揀出那些不好的菜葉來。

    挑完青菜少女又一點一點的拖著木盆，等到把木盆拖到井台那邊後，正在忙著洗菜的娘親憐惜的用手摸摸她腦袋，“我家囡囡真是太懂事了，好了這些就讓娘做好了，你快回去吧。不然等一下大小姐看不到你，又該發脾氣了。”

    想到大小姐的脾氣，婦人歎了口氣，真不知道老爺怎麽想的，眼看大小姐就要出閣了，偏偏還不給說親，明明說親的媒婆都快把家門檻踏破了。

    當然這些也不是她一個下人該去想的，她還是老實的做事吧。

    乖巧的點點頭，小姑娘轉身慢慢地走了，婦人疼愛的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裏開始盤算也該給女兒說門親了。

    “我一直在惦記你，你都不想我。”帷帳裏，兩個少女臉貼臉，正在細細密密的說著悄悄話，屋內再沒有其他的人，下人們都在屋子外站著，沒有裏麵人的吩咐誰也不敢進去。

    “琳兒我給你唱支小曲兒吧，上邪/我欲與君相知…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琳兒，你都不唱給我聽……她們都說你是啞巴，可我知道你不是。”大小姐的聲音軟軟的，讓人聽了就心醉。

    大小姐摸著少女的烏發，忍不住湊上去蹭蹭，“琳兒，你說你怎麽就這麽香呢，都快讓我忍不住了。”

    因為大小姐的聲音，少女眼神暗了暗，眼底的流光中閃爍著忍耐，瘦小的手抓住身下的絲綢背麵，指甲深深地陷了進去。少女抬頭看著頭頂的花紋，那是老爺專門為小姐求來的，據說是江南有名的織娘花費三年時間織成的。

    老爺原本打算是留給小姐做衣裳的，誰知卻被小姐裁來做了房帳，結果老爺也隻是笑笑，沒怪小姐糟蹋東西。

    “琳兒，你真香，真舒服。”大小姐含混不清的聲音從胸前傳來，少女動也不動，默不作聲的任那人在自己身上動作。

    帷帳被放下，厚厚的帷帳保證誰也看不到裏麵的場景。

    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一件淡黃色的肚兜被扔了出來，很快另一件大紅色金絲線肚兜也被無情的扔在地上，兩件衣服就那麽貼在一起，一如裏麵的人。

    “琳兒，爹爹說我該嫁人了……”

    “琳兒，你總是這麽沉默，你真的心悅我麽？”

    “琳兒，琳兒，琳兒……”

    大小姐的聲音嬌嬌嫩嫩的，從開始的溫軟到後麵的傷感，依然是那麽嬌嫩，如同她的外表。

    少女還是在沉默。

    大小姐靜了片刻，起身從被窩中坐起身子，白皙的肩頭是那樣的圓潤，柔順的長發劃過肩膀落在胸前，她就那麽安靜的看著少女，一字一頓的說，“琳兒，我不會嫁人，我會娶你，你等我娶你過門。”

    少女跟著坐起身子，伸出雙手摟住大小姐，那兩團肉軟貼在了她的後背，一聲淡淡的歎息在屋內響起。

    冬天總是難熬的，這一年的冬天尤其難熬。

    少女揮動手中的蒲扇，眼裏是抹不去的擔憂和關心，大小姐已經病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因為大小姐的病，老爺已經三天沒有笑臉了，整個家上下都籠罩著烏雲。

    “小姐，該吃藥了。”看到少女進來，丫鬟笑眯眯的上前去接，卻被少女躲了過去。

    看到少女平靜的臉，丫鬟那張漂亮的臉蛋扭曲了一下，想要嗤笑卻又克製了下來，扭著腰慢悠悠的離開了屋子。

    聞到熟悉的香氣，大小姐從棉被裏探出一個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少女，“琳兒，我不想吃藥。”

    少女根本就不說話，她端起藥碗遞給小姐，示意她該吃藥了。

    “琳兒，我要你喂我。”任性起來的大小姐什麽也聽不進去，她死死的盯著少女的眸子，那麽明亮的眸子裏全是大小姐的身影。

    她又覺得身子發熱了，好想再把琳兒壓在身下啊，可是現在她還在病中，大夫都叮囑她不能過度勞累了。

    看得見卻吃不著，這讓大小姐心裏猶如貓爪一般難受。

    少女的嘴唇輕輕碰了碰藥，感覺溫度可以了才遞給大小姐，大小姐卻又改了主意。

    她吃吃一笑，手指曖昧的撫摸著少女的唇瓣，勾勒著她的唇形，“我要……你用口喂我。”

    良久，少女低頭，大小姐沙啞一笑，一對潔白的手臂就搭上了少女的脖頸。

    “啪啦”

    無人去管的藥碗自然是摔碎了，卻也不是那麽重要。

    後來大小姐自然是好了，可是老爺卻病了，病的很急很猛，很快老爺就離世了，大小姐接管了這個家。

    少女還記得在老爺的靈堂前，大小姐一點一點褪下她的衣服，嘴裏喃喃道，“琳兒，我不會負你，誰也不能讓我負你……”

    少女推開了大小姐，她不能忍受這樣的環境。

    孝服脫到一半的大小姐癡癡一笑，臉上留下了兩道淚痕，琳兒琳兒，你到底有沒有心，到底知不知道為了你什麽我都可以去做。

    家裏有幾件商鋪，自從大小姐接手後就迅速發展，很快家裏就變成了鄉裏有名的大戶，加上大小姐尚未嫁人，有許多貪慕大小姐美色和家財的男人，紛紛求了媒人上門求親。

    再次扔掉媒人求見的帖子，大小姐親密的親親少女額頭，“琳兒，我的琳兒……”

    等大小姐離開屋子，少女撿起帖子收好，回到自己的屋掏出火盆，看著帖子一點一點被燒成灰燼。

    偷偷跟在少女身後的大小姐嫵媚一笑，眼角的風情格外誘人。

    第二天少女直到傍晚才勉強下床，早就起床的大小姐上前彎腰抱起她，“我的琳兒可真貪睡~”語氣裏是滿滿的寵溺。

    大小姐與少女的關係終究被人知道了。

    縣令逮捕了少女，並把大小姐困在了家中。

    縣令判決少女浸豬籠，大小姐也被壓到了現場去觀看。

    臨走前少女回頭看著哭倒在地的大小姐，一點一點的爬過去，她的小腿已經被敲碎了，伸出被打的不成樣的手，那隻手上滿是鮮血，她張張口，一點一點的說道，“小姐，就讓奴婢為你唱一首小曲吧……”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聲音淒婉明媚，如同死亡時刻的荊棘鳥，聲音美的讓人落淚。

    大小姐死死的咬住嘴唇，鮮血一點一點滲入地麵，然後了那片土地。她眼睜睜的看著少女被沉入河底，再也沒有出現。

    後來人們說大小姐瘋了，在殺死那個告密的丫鬟後，大小姐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家，從此就消失了。

    有老人神秘的說大小姐是被神仙接走了，可是又有哪位神仙會要大小姐呢？

    再後來村裏子的老人死去，年輕的孩子長大了，再也沒有人還記得當年那個笑容嫵媚會倚在門口微笑的大小姐了。

    當縣令離開人世的時候，他死死的拉著師爺的手，艱難的說道，“當年……是我糊塗……”

    “所有的人都有了結局，你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呢？”天上的仙宮裏，財神笑眯眯的看著大小姐，他早就看出來大小姐的天分，即使有些問題又如何，等她成了神仙世間那些無知凡人誰還能說什麽。

    透過水鏡看著閉上眼的縣令，大小姐麵無表情的揮袖離開這裏，財神也不生氣，他自然知道大小姐心情肯定不好，這需要時間去平複。

    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走在仙宮裏，大小姐終於停下了腳步，一直忍耐的淚水流了下來，他們都死了又如何，你早已不在我身邊，我要這神仙位子又有何用！

    奈何橋上，孟婆無奈的看著遲遲不肯喝湯的少女，哪怕她是鬼仙也忍不住為這人求情了，“無常大人，你們要不再去查查，或許出了錯呢？”

    所有人的魂魄都過去了，唯獨不見大小姐的。

    少女死死的瞪著河麵，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可是她一定要等大小姐。

    “連就連，與君約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童年的童謠聲似乎還在耳邊響起，少女就安靜地站在那裏，等著她的良人。

    閻王殿內，閻王歎了口氣，那位已被帶到仙宮，仙宮地方又豈是他這個鬼神能去窺探的？少不得要胡編亂造幾句話了。

    “你家小姐已去投胎了……”

    “……定是你看錯了……”

    “冊子上明明白白記著，我豈會騙你……”

    少女投胎去了，她要去找大小姐，自己的良人。可是每一世都找不到她，她兜兜轉轉輪回了九世，也尋找了九世。

    早已成為財神的大小姐坐在水鏡前，癡癡的看著鏡中那個容顏大改的人，即使那人換了容顏變了歲數，她卻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因為那是她認定要娶過門的媳婦，那是她要生生世世護著的人啊。

    鏡中的人依然在輪回，她要在世間找到自己的大小姐，鏡外的人無法做什麽，隻能日複一日的坐在鏡子前，陪著那人度過點點滴滴的時光。

    琳兒，無論你變成何人，我依然是那個癡戀你的良人，你可知我在看你，你可知……我很想你。

    可我該放手了，我必須放手了，九世的輪回足矣陪伴我的餘生了，你的人生不應該這樣子，你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愛人。

    哪怕那個人不是我。

    看到夏詩晴對柳以薇露出寵溺的表情，千年間不曾落淚的財神爺哭了，童子問她為什麽，財神爺明明在笑，卻更像哭泣，“她應該過得更好。”

    我也可以放心了，我也該放下了。

    睡夢中，夏詩晴眼角滑下一滴淚珠，“大小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