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七章 溫酒斬華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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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金刀可以確認,確認她這一輩子都沒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這聲音出自於大兄弟之口,給她的感覺是柔和、溫潤,能夠令她忘卻一切煩惱,當然也包括眼下的焦急。

    這一刻,在她的眼裏,這青年的風采已經超過了天地會萬眾景仰的總舵主陳近南。

    “為人不識陳近南,便是英雄也枉然。”

    這句話流傳在這個時代的江湖裏,可見陳近南是如何的豐神偉岸,令人敬佩。

    賈金刀是見過陳近南的,雖然以她的身份隻能是遠遠地凝望。

    但是這大兄弟卻是近在身邊的,比陳總舵主更年輕,更英俊,更令她心折。

    縱使她不知道為何心折,更不知道這大兄弟的武功究竟如何,她也隻能依言坐到了大兄弟的對麵,端起那杯酒來一飲而盡,抹了抹嘴唇說道;“多謝大兄弟你誇獎。”

    忽然間門外喧嘩大作,有無數人叫嚷,“那反賊現在何處?”

    賈金刀驟然從陶醉中驚醒,再次變了臉色,慘然道:“大兄弟,外麵來了這許多敵人,姐姐怕是保不住你了,今天姐姐就跟你同赴黃泉罷。”

    錢青健又笑了,說道:“哪裏有那麽嚴重?你隻管出去殺個痛快,想殺幾個就殺幾個,我且在這裏為你滿上一杯水酒,你若是殺累了,就回來喝上一杯,若是殺煩了,咱們就換個地方去喝酒談天。你去罷。”

    聽了這話,賈金刀豪氣頓生,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笑道:“好!咱姐弟倆今天就演一出溫酒斬華雄!”

    賈金刀平時與天地會的其他成員執行地下工作,時常混跡於茶樓酒肆,聽慣了評書唱詞,其中就有關雲長溫酒斬華雄這段,恰好她丈夫姓關,又留得一部長髯,所以她對關羽的故事記憶最為深刻,對關羽的為人也崇拜有加。此刻身陷絕境,慷慨就義之前,自然而然就聯想起關羽來,隻把這大兄弟當作了劉備,自己化身為關雲長,斬得了斬不了華雄先放一邊,拍馬殺出則是必須的豪邁。

    看著賈金刀出門,錢青健轉頭看向瑟瑟發抖的韋小寶和小桂子,說道:“你們倆孩子該吃吃該喝喝,在這酒店之中,我保你們安然無恙。”

    韋小寶和小桂子原本已經躲在了室內角落,聞言大著膽子回到了他們各自的桌上,卻一時不敢動筷,隻盯著錢青健看個不停。

    此刻這小酒店裏麵,正經酒客均已離去,店老板早從後門逃了,小二去追那幾名客人要賬是假,逃離是非之地是真,整個房間就隻剩下了錢青健、被海大富點了穴道尚且委頓在地的茅十八、韋小寶和小桂子四個活人。

    錢青健不再理睬倆孩子,回過頭來看向茅十八,心說這人麻煩的緊,若是讓他起身,囉嗦起來很是不爽,不如給他找點事幹。便道:“茅十八,你想不想恢複行動?”

    茅十八原本被點穴道之後就口不能言,此時卻不知怎的就能說話了,急道:“當然想了,那大姐殺韃子殺的好過癮,俺也想跟著殺一殺。”

    錢青健笑道:“外麵刮風下雨你不知道,你自己能吃幾碗幹飯也不知道麽?你若出去就是個送死的料,我這裏跟你打個商量,你若是同意,我就讓你起來,你看如何?”

    茅十八兩隻豹眼在錢青健的臉上轉了幾轉,疑惑道:“你會解穴?”

    老錢喝了一口酒,淡然道:“不怎麽會,就瞎解,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

    茅十八爽快道:“死馬當做活馬醫,我願意試試,不知你想讓我做什麽?”

    “那好。”老錢一指室內滿地的死屍,“這些死屍氣味難聞,減人食欲,你起來到那老太監的身上找找,看看有沒有淡黃色粉末。若是有,就撒一點在這些死屍的傷口上,然後去後廚弄些水來把地麵衝幹淨。”

    茅十八原以為這前朝書生模樣的青年想讓他護送突圍,卻沒料到讓他做的竟是仆役打雜的活計,心中老大的不爽,剛要推脫時,卻聽青年又道:“你若是不願,就繼續躺在那裏好了,有死屍作伴,你也不寂寞。”

    “好好好,我願意!”說了這句話,茅十八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腳都恢複了知覺,一骨碌爬起身來,呆呆看著兀自坐在角落桌邊的青年發愣,心說這人也沒有到我身邊點戳按摩,怎麽就解了這穴道了呢?難道說那老太監點穴時力度較輕,此時竟是穴道自解?

    錢青健道:“還愣著幹嘛?幹活啊!莫不是想要賴賬?”

    茅十八心說不管怎樣,就算這書生是蒙對了我穴道自解的時間,此事也是無法理論,隻能算他蒙的準,便道:“我茅十八吐口唾沫砸個坑,從來不賴賬。”

    邊說邊走到海大富的旁邊,從他懷裏掏出來一些瓶子盒子,卻不知哪一隻瓶子盒子裏裝的是淡黃色粉末。

    “小桂子”,錢青健適時發話,“你去幫茅十八找一下化屍粉,我想你應該見過海大富用這玩意。”

    錢青健知道,海大富在深宮之中潛伏多年,名義上是替順治帝追查一樁疑案,實際上卻是為了謀取《四十二章經》,而清廷後宮之中勾心鬥角、相互傾軋的事情每一天都在上演,絕不會是從韋小寶進宮之後才開始的。

    不論是追查董鄂妃的真正死因,還是謀取《四十二章經》,各路人馬總少不了明刀暗箭,殺人是常有的事情,而海大富使用化屍粉來消除屍體也應該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必回避,也不易回避他身邊伺候他的這個小太監。

    果然,小桂子用行動證實了錢青健的推斷,他走到茅十八身邊,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化屍粉”的瓶子,這瓶子海大富是隨身攜帶的,隻有回歸宮中且數日內沒有計劃外出時,才會將這些藥品放回藥箱。

    “哦,那就讓小桂子來使用化屍粉吧。”錢青健臨時改了主意,“茅十八你去後廚拎水。”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小桂子果真見過海大富以化屍粉化屍,依葫蘆畫瓢,從茅十八擺在桌上的物事裏麵挑揀出來一個小匙,然後打開化屍粉的瓶蓋,用小匙舀了一匙,灑落在海大富的手臂傷口處。

    隨即海大富屍身的傷口中嗤嗤發聲,升起淡淡煙霧,跟著傷口中不住流出黃水,煙霧漸濃,黃水也越流越多,發出又酸又焦的臭氣,眼見屍身的傷口越爛越大。屍身肌肉遇到黃水,便即發出煙霧,慢慢的也化為水,連衣服也是如此。

    這場景小桂子是司空見慣,不覺得有什麽可怖,錢青健記憶中也有這畫麵的描述,當然也不以為奇。而茅十八和韋小寶卻看得撟舌不下,驚懼不已。

    隻不過他們的驚懼隨即被外麵街道上更多的驚惶呼聲所驅散,隻聽聲音就能知道,外麵的人們遇見了更加可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