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責難

    第二天一大早，柳苗頂著黑眼圈醒來，第一件事就去聞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手上有一股子怪味。

    昨夜她弄了很晚才收拾幹淨兩隻雞，第一次給雞開膛，總覺得手上有一股怪味兒。

    “老二家的，你趕緊的過來做飯。”柳苗還在屋裏洗手，那邊趙氏已經站在上房門口喊人了。

    柳苗趕緊端了木盆送過去，“娘啊，雞都收拾好了。”

    趙氏瞥了一眼收拾幹淨的雞，點了點頭。下意識的翻了一下雞肚子，這臉上當時就不好看了。“那雞心、雞肝啥的呢？”

    “雞心、雞肝？”柳苗眨眨眼，“沒看著啊？”昨晚雞肚子裏倒是一堆東西，可那味道……柳苗連夜給倒門外的糞堆上了。

    “兩隻雞的內髒啊，那可有不老少東西呢，弟妹可真會享口福啊。”王氏突然從西屋晃出來，瞪了柳苗一眼。早知道那雞還不如自己收拾了。

    趙氏一聽臉上可就掛不住了，“老二家的，你說，那雞肝啥的都哪去了？”不等柳苗回話，趙氏已經自顧自的罵開了，“你咋就那麽饞，這進門才幾天啊，老人都沒說吃一口的東西，你倒是先吃上了，你出去打聽打聽，哪有你們這樣的……”

    趙氏越罵越不解氣，門口有個掃帚嘎達，抓起來劈頭蓋臉就砸向柳苗。

    “俺們老林家可沒你這麽饞嘴的媳婦，你給俺滾，俺們老林家不養活你這樣的……”

    柳苗被打蒙了，沒等鬧明白頭上身上已經挨了幾下。

    “娘啊，我沒偷吃，那雞肚子裏的東西我都扔糞堆上了。”柳苗護住頭臉不住的躲著。“不信您老去看看。”

    “沒偷吃給扔了？”王氏拔高了聲音，“你當俺們都是傻子咋地？”誰放著東西不要給扔了呢。

    “咯咯噠……咯咯咯……”

    林家院子裏突然衝過來一隻母雞。隨即一群母雞蜂擁而至，把最初衝過來的母雞圍在中間。

    “咯咯……嘎嘎……”群雌粥粥，偶爾間雜幾聲“歇斯底裏”的鳴叫。

    柳苗看著那隻瘋狂趕來的公雞，隻覺得腦袋翁的一聲。

    “咯咯……咯咯……”

    雞內髒被雞弄的到處都是，各種黃白之物更是落了滿地，王氏眼尖，一眼看到一個雞心，“呀，老二家的，你還真把東西給糟蹋了？”

    東西沒了說柳苗偷吃了。這會兒看到了，又說她給糟蹋了。

    不就是雞內髒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吃多了還怕得禽流感呢！

    當然。柳苗是絕對不會承認她是因為惡心才沒去清理的。

    趙氏恨不得把那些零碎的東西盯出花來，“好好的東西，都給糟蹋了！”

    柳苗看了一眼婆婆幾欲噴火的眸子，很識趣的沒吭聲。

    “一大早上不做飯唧唧歪歪幹啥呢？”

    林老爺子一大早喂完牲口晃晃的從後院過來，瞥了一眼滿地的雞內髒。“老二家的，下回把東西埋了，弄的養那都是。”

    “唉。”柳苗趕緊應了一聲，“我知道了爹。”

    “恩。”林老爺子高深莫測的點點頭，“死老婆子，還不做飯瞅啥呢？”

    趙氏氣鼓鼓的。可一家之主發了話，她也沒轍。“還不去做飯。”瞪了柳苗一眼就回了屋。

    柳苗張了張嘴，“今天……”

    “弟妹啊。俺這肚子不大舒坦，今天的飯你就做了吧。”王氏腰一扭，也回屋了。

    今天好像輪到王氏做飯的。

    柳苗歎了口氣，去廚房收拾。

    林家的早飯很簡單，一大鍋高粱稀飯。雜麵窩窩頭，再加上一大鍋土豆白菜。

    趙氏沒發話。那雞是不能燉的，菜裏沒有多少油水，一家人吃了個水飽。

    就是這樣，趙氏依然克扣了林元浩夫妻的夥食。許是王氏懷孕的關係，今天王氏分到了兩個窩窩頭。

    柳苗依然掰了半個窩窩頭給林元浩，一頓飯吃的鴉雀無聲。

    吃過了早飯，林元峰就去套車。趙氏看到了就問了一句，“幹啥玩意還套車啊？”莊戶人家，養個騾馬一般也舍不得用，這眼瞅著要種地了，到時候再把騾馬給累著。

    趙氏過日子是個節省的，對待騾馬那也仔細。

    “娘啊，俺這肚子，可走不得山路啊。”王氏腆著並不存在的肚子，懶洋洋的道。

    “就你事兒多。”趙氏板著臉，“老大，可別給人拉些不相幹的，再把騾馬給累著嘍，這眼瞅著可就種地了。”

    “唉，俺知道了。”林元峰嘴上應的痛快。

    柳苗收拾了廚房，回屋換了一身新衣裳出來。到林家有一段日子了，除了回門，她就幾乎沒出過林家。

    倒也不是活多忙，實在是趙氏這個人，並不喜歡媳婦沒事到處竄門，她又沒有王氏那麽厚的臉皮，再加上跟村子裏的人不相熟……說起來，這還是她嫁入林家真正意義上的出門。

    柳苗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裙子，外麵罩了一件嫩綠色的小襖。她本就白皙，這一打扮更是明豔照人。

    就這件新衣裳，還是林元浩拿了師傅給的銀錢，偷偷給媳婦做的。

    今兒柳苗特意穿出來，林元浩隻覺得眼前一亮，眼睛都拔不出來了。

    “呦，弟妹這是啥時候堂的新衣裳啊，俺咋不知道呢？”王氏看的眼氣，故意陰陽怪氣的。

    又來上眼藥，柳苗無語的翻個白眼。

    “沒啥，以前在家做的，一直沒拿出來穿。”她才不會傻到說這是相公給做的。

    “呦，這麽一件衣裳可值不老少銀錢吧，你娘家可真有錢啊，那陪嫁咋沒多給點兒。”王氏才不會相信柳苗的話，一個陪嫁都沒有的媳婦，還有這麽好的衣裳穿？肯定是老二貪了公中的銀錢。

    “我的陪嫁，怕是還不勞煩大嫂費心吧。”眼瞅著趙氏從屋裏出來。柳苗嘴角一翹，“大嫂這懷了孩子，管的可比爹娘都多呢。”

    “沒事兒扯啥老婆舌呢？”

    趙氏就是這樣一個人，作為婆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拿捏住媳婦。倒不是非要針對一個人，隻是天性使然。

    一抬頭，猛地看到光彩照人的柳苗，趙氏這臉吧嗒撂下了。

    “老二家的，你打扮成這樣這是要幹啥去？”打扮的這樣花枝招展的，這是要出去勾引人哪？

    柳苗眨眨眼。“不是您老讓我跟著大嫂去趕集嗎？”

    “趕集穿著這樣幹啥？你當你是啥人？你騷拉騷拉的要去勾搭誰？”林家家風嚴謹，趙氏最恨那些不正派的女人。“趕緊給俺換了去，讓你去趕集是去買東西。可不是讓你能去了……”

    柳苗“……”

    自己招誰惹誰了。

    賭氣回屋，柳苗打開衣櫃，想了想，把平日裏在家幹活的灰布衣裳套上，袖口處還打著一個補丁。

    這樣婆婆就不能挑理了吧。

    林元浩坐在炕邊欲言又止。嘴張了幾次還是勸道：“換個差不多的，這個出門也太寒磣了。”哪家趕集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莊戶人家，要的就是個麵子。即使那日子過得窮的，也有一套、二套光鮮的衣裳出門。

    “我不。”柳苗嘟著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給誰看。我看這樣正好。”這樣灰布的衣裳，就不信趙氏還能挑理。

    柳苗就鬧不懂了，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個婆婆。天天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林元浩當然聽得出來媳婦在鬧脾氣，可他能說啥？

    他那娘是啥人，他比誰都清楚。

    柳苗賭氣出了門，王氏那邊一直腆著肚子靠著門框看熱鬧。

    一看柳苗穿著打扮，她就知道這是鬧脾氣了。

    當下陰陽怪氣的道：“呦。弟妹穿成這樣，知道的是你們柳家窮。給姑娘置辦不起嫁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俺們老林家刻薄媳婦呢，嘖嘖……”

    趙氏習慣性的一大早給雞鴨鵝挨個摸蛋，她一直在院子裏，聞言就瞅了柳苗一眼，正好看到她穿了身打補丁的衣服，這臉又撂下了。

    “老林家是虧了你咋地，穿的這麽寒酸，讓你出趟門是準備丟俺家的臉咋地？”趙氏瞪了柳苗一眼，“爛泥扶不上牆。”

    柳苗氣的渾身哆嗦，強壓著怒氣道：“我這不是聽娘的話……”

    “娘啊，苗兒她這尋思到時候拿點兒東西方便，省著把好衣服給糟蹋了。”林元浩突然接過話茬，柳苗一口氣堵在胸口，就很無語的白了他一眼。

    “就你能。”趙氏嘟囔了一句，“你們不嫌磕磣俺們老林家還丟不起這人呢，還不去換了。”

    被林元浩拽著，柳苗氣鼓鼓的回了屋。外麵趙氏還在嘟囔，“……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個思量……”

    柳苗恨不得衝出去找趙氏好好理論一番。穿得好了你說我騷拉騷啦勾引人，穿的不好又嫌丟人，到底想咋樣？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呢，柳苗徹底惱了。

    “林元浩，你說，這日子到底怎麽過？”

    從成親到現在，這是柳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動怒。

    “媳婦，不就是一件衣裳嗎，換一件就是了，娘她又沒有啥壞心。”林元浩避重就輕。

    柳苗深吸口氣，突然笑了。

    你林元浩不是孝順嗎，不是不想分家嗎，難道我柳苗就該被你們家人活該欺負到死？

    柳苗拿出當年做學問的勁頭，發狠一定要分家。

    林元浩那邊看著，突然覺得媳婦笑的有些滲人。盡管那笑看起來動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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