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三天三夜的大雨。

    小桌上的茗茶已經涼了很久，張老板坐在桌旁的躺椅上一臉愁容。

    “哎。”

    這也許是張老板今天說的第一個字。

    久未逢雨的靖州連著下了三天的大雨，不要說在街上看到人了，就是在店裏看個蒼蠅張老板都能激動好半天。張老板看著店門外的大雨，滿是褶子的老臉上眉頭皺的老高，他伸手摸向一旁的茶杯，冰涼的觸感讓他縮回手來，剛想咒罵小黑為什麽不來添茶才想起來小黑因為下雨生意不好這幾天在家休息。

    雨滴落在屋簷上，順著瓦片的形狀匯成細流從屋簷邊緣像小瀑布一樣飛流而下。這道飛流直下的水柱突兀的被阻斷了，一道身影撐著傘站在門口，無聲無息的。

    “貴客臨門，喲，快，裏麵請。”張老板抬頭見門口有人，一下子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邊說邊向門口移動，生怕客人離開。

    “老先生腿腳不便，不用來接，還請坐下吧。”門口的身影說道，接著走進了店裏，燈光照到他的臉上，張老板看到的是一個青年男子的麵容，五官說不上俊美，但卻看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張老板停下了步子，衝著來人尷尬的笑了笑。“老先生這腿可是受過傷？”青年盯著張老板的腿，在張老板的注視下走到了他一米開外。“老傷老傷，算不得什麽。”張老板請青年坐下“這位客官，可是有什麽東西需要老夫過目啊？”

    “不瞞先生，前幾日晚輩在鄔郅山中得到了一物，想請先生為晚輩看看。”青年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包。

    張老板小心翼翼的從青年手裏接過小包，騰開了桌子，將布包放在了桌子上，緩緩的揭開布，露出了裏麵的小盒子。“哦，讓老先生見笑了，這是晚輩隨手拿的容器。”說著，青年替張老板打開了盒子。

    “這。。這是。。”張老板如見到了鬼，蹬蹬蹬，向後連退了三步。

    “這，如果老夫沒看錯，這應該是貔珠。”張老板遠遠看著，卻是不敢靠近。

    “老先生好眼力，這是貔珠沒錯。隻是不知道這這貔珠到底是為何物？”青年拱了拱手，想讓張老板開開話匣。

    “既然你問，老夫也不好隱瞞，老夫年輕時還真和這貔珠有過一麵之緣。”

    瀘州有座小城名喚錦業城，小城地處瀘州之北，四季如春，城鎮不大但是來往商人遊客頗多，小城中人農耕經商倒也過著富足日子。四十年前詹州出了一股匪寇，皆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凶徒，被官兵追到瀘州錦業城，匪寇急的個個雙眼通紅，殺了小城裏一多半人。

    小城裏張秦才張老爺靠經商起家，娶得媳婦個個爭氣，膝下五子一女，張盤恒在一眾兄妹裏排行第五，奉承張老爺的那些小掌櫃小夥計都叫張盤恒一聲小五爺。匪寇這邊在錦業城大肆屠殺，小五爺這邊領著妹妹去旁近的青椆城買青椆木，準備回來為妹妹出嫁建棟新房。

    待得小五爺從青椆城回來，隻見城裏一片狼藉，有幾間房屋還冒著青煙，火都熄了。一百餘名匪寇被官兵抓的抓殺的殺，血液流了一地。小五爺連忙帶著妹妹和下人跑回張府，張府門外的灰牆上還貼著喜字，喜字周圍好像水墨一般鮮血呈潑灑狀濺了一牆。張府匾下的兩扇門都被推倒了，裏麵屍體倒了一地。小五爺看見大哥拿著刀倒在庭院最中間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趕忙轉身欲把妹妹攔在門外吩咐下人看好妹妹，誰想妹妹速度更快，一下子就衝了出去，向著張老爺的房子跑去。小五爺追啊，他覺得這輩子第一件後悔的事就是沒把妹妹攔住。

    小五爺看著妹妹的背影拐進花園，還沒等他追上去，妹妹就退回了他的視線裏，隨著妹妹一起進入他的視線的是一把長劍，筆直刺進妹妹的胸膛。小五爺望著妹妹用盡力氣朝這邊看了一眼，腦海裏嗡的一聲，也不管花園裏還藏著多少匪寇，大喝了一聲就朝前衝。

    一隻手拽住了小五爺，是隨著小五爺的下人，來張府一個月有餘，老爺看他穩重勤奮幹活也麻利還會些拳腳就安排他隨著小五爺去青椆城。小五爺一看是他攔著當時就怒了，還不等小五爺發火，那下人就道：“跟在我後麵，你是張家最後一根苗了。”

    小五爺一愣，見那下人已經衝了出去，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

    花園裏兩個匪寇身負重傷，貓在花壇裏想躲過官兵，哪想到一個女人就那麽衝了進來，一腳踩在一個匪寇的腿上，另一個匪寇嚇了一跳，想也不想一劍刺了出去，這一劍用了全身的力氣，刺出去以後劍就脫手了，劍帶著女人退了兩三步。

    小五爺看著麵前兩個被下人五花大綁的匪寇，拿起劍就欲斬。下人又一次攔住了他。小五爺看了一眼下人，這才想起這下人名叫薑不周，為人穩重行事周密。小五爺也不是魯莽的人，拿劍的手緩緩放下，看向薑不周。

    薑不周麵無表情的看著小五爺穩定下來，轉頭瞪著兩個匪徒道“你們兩個能說說這城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位英雄饒我們一命啊，我二弟膽子小這才傷了這位英雄的家眷，給我們一個機會吧。”一個匪寇忙道。

    “別廢話，快說，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薑不周說著用腳踩在了匪徒的後背。

    “我說，我說，我們兩兄弟是徐州的混混，在徐州混不下去了跑到治安不好的詹州想找個老大混口飯吃。我們剛到詹州，有一夥自稱是匪幫的勢力拉我們入夥，我們心想有個靠山怎麽都好就進去了，我們兩個誰也沒想到這匪幫是一群殺人放火的匪徒組織的，我們兩個隻是小混混也隻好裝成窮凶極惡似得跟著他們。”

    “一開始這匪幫也很低調，沒搞出什麽大的風浪，我們以為真能安穩的當個小弟混口飯吃了。隻是過了兩個月，匪幫老大打聽到了一處帝王古墓，就在一處村子下麵，聽說那裏麵的寶貝夠我們所有人吃喝玩樂一輩子了。老大隔天夜裏就帶著匪幫所有人到了那個村子，屠了他們全村，之後開始派人向下挖，挖了一刻鍾，也不知道是什麽鬼怪，那些死了的村民全部又站了起來，不要命的向我們身上撲，我們嚇壞了，老大看這裏有點妖邪帶著我們先撤回了基地。”

    “之後詹州官兵集結到了一起，開始對我們進行追殺。最後追到了這裏，老大看也跑不了了就下令屠了這城要拉城裏百姓一起陪葬。”

    薑不周皺著眉聽完，摸了摸下巴輕聲對小五爺說：“斬了吧。”

    小五爺一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二人，一股怒氣從胸膛裏迸發而出，手上青筋暴起好像要把劍柄捏碎一般，一劍劈了下去。

    看著小五爺痛快的斬了兩名匪寇，薑不周拍了拍小五爺的肩膀問道：“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張老板說到這裏，抬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青年，見青年不急不躁的在一邊等著聽下文，搖了搖頭說道：“小夥子，今天也不早了，不如這樣，明日午時你再來我店鋪我再與你一敘如何？畢竟接下來那小五爺做的決定是他這輩子第二個後悔的決定。”

    青年點了點頭，包好了貔珠揣進懷裏，雙手抱拳說了聲：“既然如此，那明日再敘，告辭了。”之後出門身影漸漸隱入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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