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位靈根資質優秀的弟子相繼出列。

    蒼老道人對一個麵色棗紅的灰袍修士吩咐道：“王魁你帶剩下的弟子去仙膳廳用餐，再安排一下他們的住處。還有明日別忘了領他們去經殿領取修煉功法。”

    “是！弟子明白。”

    這名叫王魁的修士肅聲應著，隨後又拉上一些修士修士，便轉過身來微笑道：“諸位師弟，請隨我來。”

    眾人緊隨其後。

    仙膳廳就在庶務堂深處，是提供修士夥食的地方。

    這一路上就有人好奇問道：“王師兄，我聽說修士不是餐風飲露，以天地靈氣為食，還用吃五穀雜糧嗎？”

    走在前頭的王魁聞言笑答：“凡俗流傳的道門傳說往往有誇誕之處，修士在修為未至造命圖之前並不具備辟穀之能，依舊不能脫離進食。隻不過修士對食物要求更高，和凡人大有不同。”

    “凡人吃五穀雜糧，雞鴨魚肉，就算是帝王權貴了不起也無非山珍海味。這些食物能夠滿足口腹之欲和生存所需，但除此之外卻極難給人帶來提升。”

    “但修士吃得卻是道門精心培育、烹製的仙穀、藥膳，內蘊靈氣，雜質極少，能補益靈根肉身。修煉武道體魄的修士更是對大補氣血的玉筋血食有龐大需求。長期服用玉筋血食，肉體的氣血力量會不斷增強，配合特殊的鍛體之法，門中甚至有師兄身具近乎萬斤神力，撲殺之際猶如人形凶獸，你們說厲不厲害？”

    “什麽？萬斤神力？！這得多大的力氣？”

    眾人絕大多數都是習武之人，對力量有著本能的崇拜，聽到“萬斤神力”這幾個字眼，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枉我舉六百斤巨石鎖還沾沾自喜，和這萬斤神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我看朝廷兵部，那位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趙陀石大將隻怕沒有這等神力吧？”

    “這怎能一樣？我等日後是道門中人，超凡脫俗，豈是一介莽夫軍漢所能比擬？”

    眾人激辯紛紜，越說便越想嚐嚐那仙穀藥膳、玉筋血食的神奇之處。

    就算楊夜心中也是起了波瀾。

    前世他踏足武道絕顛之時，爆發體能極限力量也不過三四噸之間，絕對達不到萬斤神力那般恐怖。而這些修士居然隻需要吃些仙穀藥膳就能遠遠超越，完全沒法想象。

    “不能再用過去的眼光衡量這裏的一切了！如果因為上一世的成就便妄自尊大，恐怕會栽大跟頭。”楊夜暗暗握拳，心思更加沉澱下來。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擠出一個紮著兩個羊角辮的秀麗少女，滿臉嬌憨的問道：“王師兄，那不知道仙穀、藥膳還有那什麽玉筋血食味道如何？不會難以下咽吧？”

    “哈哈哈………”

    王魁被這奇葩問題給逗笑了，“師妹大可放心。外門仙膳師的手藝或許有高有低，但這裏的仙穀、藥膳、玉筋血食全都是由兩儀仙鍋烹煉而成。就算是苦藥放入其中，出來的都會變成絕頂美味，包你百吃不厭。”

    得到這個答案，少女呼哧一下鬆了口氣，察覺到周圍一道道異樣的目光頓時滿臉羞紅，一溜煙閃入人群之中。

    楊夜不禁搖頭失笑。

    沒過多久，一群人跟著王魁來到了仙膳廳。

    大門推開，白茫茫的蒸汽伴隨著悠長氣鳴聲和馥鬱濃香撲麵而來。

    撩開霧氣，一個足以容納數千人的巨大廳堂展現在眾人眼前。

    一排排長達百米的青玉長桌，整齊排列，密密麻麻的灰袍修士、黑袍修士三五成群，或高談闊論，或觥籌交錯，或討論修行心得，商議各種任務………

    場麵壯觀至極。

    而在仙膳堂正中央的上方一口圓坨坨、透著瑩微寶光的球狀器物懸浮半空，不斷旋轉，球狀器物表麵有著一排排氣孔，大股大股的香氣就是從這些孔中噴出。

    幾乎在楊夜目光接觸到這個球狀器物的瞬間，在他的眉心處，那詭異的金色神像突然劇烈震動，神像雙眸猛地睜開，射出兩道冰冷白芒。

    嗡！

    同時間，一股壓抑了億萬載的饑渴意誌呼嘯而動，噴薄欲出，仿佛要將眼前這綻放寶光的器物囫圇吞噬一般。而後者似乎也誕生靈性，仿佛遇到了滅頂之災，突然劇烈顫抖，噴射出更加猛烈的熱氣。

    楊夜心中大駭，趕緊挪開目光，神像才緩緩沉寂了下來。

    “怎麽回事？這雕像剛才釋放出的氣息分明想把這器物吞掉，這…這這到底什麽玩意？”雕像的詭異駭得他心髒差點跳到了嗓子眼，心中對此物的擔憂更加重了一些。

    他的異常神情引來身邊兩位弟子的注意，好在這時王魁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諸位師弟！這口就是兩儀仙鍋，法寶級別的廚具。別看隻有這般大小，內中蘊藏乾坤之大卻超乎想像。這一口鍋隨隨便便就能烹煉數千人食用的仙膳。”王魁介紹道。

    “什麽？這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居然是法寶？”

    “乖乖！那不是長老才能擁有的寶物嗎？怎麽就隨隨便便擺放在這裏？”

    《天啟道誌》上描述了修士之寶的層次，最低為法器，然後是靈器，再上才是法寶、靈寶、通天之寶、大道之寶，各分下、中、上、極四品。一般外門弟子能有一件中品法器已算身家不俗，靈器則是造命圖的修士才能掌控的高端寶物。而到了法寶的層次威能之大已不可想象。至於再往上靈寶則已經是傳說領域，唯有那些大能巨擘才能擁有。”

    眾新晉弟子但凡是對法器有所了解的，無一不是兩眼放光，恨不得把它占為己有。

    就連楊夜千錘百煉的心性，也在刹那間生起了一絲貪念。

    這時候，仙膳廳內的修士也注意到了楊夜一行人，一道道目光注視了過來。

    王魁見此，立刻對眾人輕聲交待，“待會兒，若是和師兄師姐照麵態度一定要謙和有禮，萬萬不可得罪。這蒼梧之眼不比俗世，雖有門規戒律，但卻也難以真正限製住那些實力高強之輩的。”

    眾人見王魁說得慎重，也識得厲害，自無不應。

    沒過片刻數百人紛紛落座。

    隻是剛剛坐下，青玉長桌上便泛起一道道漣漪波光，旋即一條條菜單目錄浮現出來。

    “原種仙穀！”

    “翠微仙穀！”

    “黃珍仙穀！”

    “雪晶仙穀！”

    “狼血玉筋！”

    “蠻熊血糕！”

    “影獸血胎！”

    “四獸仙湯！”

    “五味仙湯！”

    …

    足足上千種仙材藥膳浮現眼前，其後分別標明所需靈石價碼。

    “這簡直是另類的高科技啊！”

    楊夜仔細一看，即便是最便宜的“原種仙穀”一份竟然也要一塊靈石，而貴的動則數十上百，乃至幾百，以門派所給的十塊靈石，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看來必須盡快想個辦法大量掙取靈石了。不然連吃飯都得捉襟見肘，還談什麽修行。”

    楊夜微微發愁。

    一眾弟子看著菜單上種種仙穀、藥膳、血食昂貴的價錢，在底下議論紛紛，怨聲不斷。

    王魁等人看在眼裏也，沒有絲毫責備訓斥的意思。同為初級弟子的他們，雖然資格老些，卻也沒必要當這個惡人。

    “諸位師弟，為了慶祝諸位加入蒼梧之眼，現在你們每人可以點一份原種仙穀。哦！對了，這一餐免費的。原種仙穀相傳是中古衍聖推演五行大道時，無意間蘊生的靈種與凡間穀物結合的產物，長期服用對蘊養道體有些好處。”

    王魁邊說邊讓其他修士教眾人如何點餐。

    過程並不複雜，某些細節在楊夜看來已經和前世智能手機上的操作區別不大了，隻不過達到效果的手段和途徑截然不同而已。

    沒過多久，轟隆隆一聲巨響。

    半空中的兩儀仙鍋又噴射出大量蒸汽，同時鍋蓋掀開，上千道黃色光點朝著眾人身前的青玉桌案上輕盈落下。楊夜眼前香氣四溢，一顆顆拳頭大小，宛如晶玉，泛著絲絲黃光的物質堆成一摞。

    “這就是原種仙穀？”

    楊夜抓了一顆，指尖傳來絲絲溫熱，放到嘴裏，根本不用嚼，仙穀瞬間融化成絲滑汁液，一股濃鬱的鮮甜在唇齒間來回蕩漾，慢慢順著喉嚨流入腹中，頓時渾身上下毛孔舒張，巨大的滿足感充斥在心田，就連新近成型的靈根都得到了一次微弱的滋養。

    “好吃！”

    楊夜眼睛睜大。

    修行者，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但再精再細和這仙穀一比，也要相形見絀。而論及美味，他更是感覺上輩子吃過的山珍海味全都一文不值。難怪世人都說神仙好，天天享用這等美味，能不好嗎？

    周圍其他人的感受也和他相差無幾，全都是一臉滿足，驚呼連連，有的吃貨甚至三口兩口就吃幹抹淨，看著旁人吞咽口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王魁看著這一幕，大笑起來，“諸位師弟莫要心急，慢慢吃。這一餐入腹，三天之內你們都不會感到饑餓了。當然，這種仙珍藥膳雜質極少，就算是多吃一些對身體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不過這靈石卻是要大家自己出了。”

    曉得此物精貴，眾人卻也沒有哪個真的自掏腰包。

    沒過多久，待眾人全部吃完，王魁和幾位修士各自帶領一波新晉弟子，離開庶務堂，往修士廬舍而去。

    蒼梧之眼西區，除除卻庶務殿，其他地方皆是外門弟子的廬舍。

    說是廬舍，其實卻是數以千計、規模大小不同的獨立院落。

    這些院落絕大多數都為附近山脈出產的青黑岩所砌，按八卦方位排布。

    其中乾清區和坤勢區是外門高等弟子居住的區域，規模最大，條件最好。據王魁一路上的介紹此二區皆設立於地脈靈眼之地，靈氣濃度極高，而且精純柔和，對修行有極大好處。

    震雷區和巽風區是外門中級弟子的居住區域，條件相對弱一些，但是也布置了聚靈陣法，能夠補益修行。

    剩下的坎水區、兌澤區、艮山區、離火區則都是外門初級弟子居住的區域，條件依次遞減，不過最差的離火區靈氣也足夠充沛，至少不會耽誤到初級弟子的修行用度。

    大約一炷香之後，楊夜已經被一個身材瘦長、麵色泛黃的灰袍修士安排到了艮山區一處占地不小的獨門院落。

    這個名叫張括的修士似乎有意交好他，一路上告訴了他不少有用的信息，兩人也漸漸熟絡了起來。

    “楊師弟，往後這裏就是你的修煉地了。艮山區靈氣雖不如坎水區和兌澤區，但也還算不錯。這裏是師兄權限範圍內能夠幫你爭取到的最好的地方了。當然，若是師弟覺得不滿意的話，等日後修為上來，可以向其他區的弟子發起挑戰，隻要能贏，就可以搬到靈氣更加充沛的地方。這種比試在蒼梧之眼是最尋常不過的了。”

    “有勞師兄費心了！”

    楊夜拱手致謝，隨即又問：“不過，按照師兄所言，連修煉之地都可以靠比試來隨意爭奪，那蒼梧之眼內部的競爭恐怕十分激烈吧？”

    張括一聽這話，似乎聯想到自身處境，神色微微發苦，“是啊！競爭可說是玄葵派強盛之源。在這裏，強者和弱者的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像師兄這般天殘根的資質，修行緩慢，製符煉丹都摸不著門檻，當初又沒有下定決心轉修攻伐武道，沒辦法外出獵殺，隻能在庶務堂謀了個差事，等待十年期滿，申請外派十方叢林了。”

    這番話道盡了玄葵派底層弟子的心酸，張括說著說著目光都有些黯然。

    楊夜有心開解兩句，但一想到自己不過是一介剛入門的弟子，說出來的話隻怕也沒什麽份量。

    過了一會兒，張括大約覺得這番交淺言深，有些冒失了，連忙打個哈哈，笑道：“楊師弟，修行之事卻非三言兩語所能盡述，你天賦在我之上。道路自然也比我寬廣，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及早打算。好了，不多說了，你早點休息吧，明日辰時會有師兄帶你前往經堂，耽誤不得。我先走一步！”

    “師兄慢走！”

    楊夜目送著張括離開，微微搖頭，這位師兄雖有與人為善之心，卻在言語間流露出一股世俗之氣。

    不是求道之人，前程又怎麽會在大道之中？

    楊夜歎了口氣，也不多想，轉身推開院子大門。

    一進院子，隔著老遠一股醒人的香氣飄了過來。一瞧，原來貼著院牆竟栽著一棵靈檀木。月光灑下，風拂如撥，樹影搖曳起舞，香氣陣陣襲來，聞著心曠神怡，別有意趣。

    本來經曆一路奔波和儀式的驚魂，楊夜早已身心俱疲，不過卻在這種意境下，困倦漸消。

    於是走到水井旁，把一身襤褸衣衫盡數脫下，打上一桶水，刷的一下，從頭澆到尾，涼爽通透，精神又為之一振，竟再無半點睡意。

    一番洗漱之後，楊夜換上那身灰色道袍，渾身舒坦，踏進了房門，牆壁上的霜白色晶燈叮的一聲亮起，散發出一圈圈明黃色光暈，將屋子裏照的格外亮堂。

    屋內的擺設一覽無餘，石桌石椅石櫥石床石碟石盆，床上並無枕被，隻有一青灰蒲團，牆石案上還豎著一麵鏡子，石案邊還有個髒兮兮布滿灰塵的香爐。

    環境確實有些簡陋。

    好在楊夜自小被人收養，生活頗為潦倒，前身也慣於行走在山川曠野之地，不是貪圖安逸之人，適應起來毫無難度，倒是那些嬌生慣養的世家貴公子恐怕就要叫苦連天了。

    這時楊夜忽想起自己穿越而來，貌似還沒有認真看過自家模樣。也不知身魂交融，是否還有前世的痕跡？

    楊夜拿起鏡子，鏡子裏印著一張瘦削而頗具英氣的陌生麵龐，

    雙眸狹長，鼻梁挺拔，顴骨微棱，額頭飽滿圓潤，頭發盤成發髻，左邊臉頰依稀可見幾道淡而細長的傷痕，這副樣貌談不上俊朗，隻能說是中等偏上，不過眼神中的深邃和堅韌倒是加分不少。

    楊夜放下鏡子，心神微微恍惚。

    這一靜下來連日發生的一切止不住在腦海中閃過，仿佛又做了一場深沉的夢，而夢的昨日卻不斷遠去。

    不過他並沒有在這種無謂的情緒中沉浸太久。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今亂我心者，亦不甚煩憂。

    眼下開靈儀式雖然完成，靈根鑄就，但儀式中出現的那具金身神像如果不搞清楚來曆，他的心中著實難安。

    任誰家中住著強盜隻怕難以安生。

    楊夜沉下心來，試圖重新進入到儀式中的那種類似於道家內視的狀態，隻可惜無論他如何數息存神，始終無法成功。

    “看來要搞清楚此物來曆並沒有這麽簡單。”

    無奈之下，楊夜索性走到床邊，跌伽坐在青灰蒲團上，攤開了手中的《天啟道誌》翻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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