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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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墨伸手探出窗子,車外,春雨綿綿,隔雨眺望,遠方飛肆著冷意,珠箔飄燈,影影綽綽。雨打在手心,一陣愜意直通心底。柳墨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卻又低頭蹙眉起來。

    風一山道:“外麵下雨了。”

    “春天,雨自然綿長起來。”岑灝放下書,拿起小桌上僅剩的一塊糕點,風一山卻搶了過去:“你不能吃它。”

    岑灝不解:“為何?”

    風一山笑嘻嘻地不好意思起來,卻還是把糕點塞進了嘴裏,道:“隻剩最後這塊了,讓我來結束它。”

    岑灝眉毛一揚:“別噎著了。”

    風一山邊嚼著邊道:“不會不會。”

    柳墨莞爾:“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哦。”

    風一山豎起大拇指:“當然當然。”

    不料馬車“咯噔”一下,風一山被這一頓,“咕嚕”一聲,糕點未等嚼碎便一股溜兒吞進了肚裏,風一山大叫:“老頭你會不會駕車啊!”

    外頭傳來謝水橫不滿地聲音:“你會你來啊!”

    風一山嘀咕了一聲:“你倒是敢讓我來啊。”

    ……

    馬車行駛間,一隻白鴿撲閃著翅膀,飛進窗來,停在了柳墨的肩上,柳墨自它腿上輕輕扯下一條子,將它往天上一放,白點消失在了蒙蒙天空中。

    柳墨看罷消息,蹙眉道:“赤練老五在瀘州。”

    風一山道:“哎呀,這個偽娘子陰魂不散的真是討厭。不然我們繞路走吧?”

    柳墨卻搖搖頭:“瀘州是去閻王穀的必經之路。”

    岑灝道:“前麵就快到了……邀霞一人倒沒什麽,隻是,想來他必不是一人吧?”

    柳墨頷首:“不僅不是一人,還有一大堆跟著的。”

    風一山道:“這麽多人跟著他作甚?”忽而他又想到那個落魄男子來,道:“也不知那個人安全沒有……”

    岑灝道:“我看那個人不是等閑之輩,你放心好了。”

    柳墨道:“我聽說邀霞已入關許久了,一直在找人比試?”

    風一山道:“是,他還找上我師父來了呢,不過當時老頭給攔下來了。”他轉而又道:“柳墨啊,你上次找我師父可是有事?”

    柳墨道:“謝叔叔找了輕雲峰許久了……”

    風一山見她神色閃躲,又問道:“老頭找我師父是要幹嘛?”

    謝水橫叫道:“大人的事,小孩子懂什麽。”

    風一山哦了一聲,努著嘴不說話了。

    岑灝道:“邀霞出手救人後,潘三陽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此事若稍加以點撥,可大可小。”

    風一山道:“你說偽娘子違約了嗎?”

    柳墨道:“違不違約,看是誰說的了……”

    風一山點頭道:“也是……偽娘子也不算太壞,他若因此被蓋上違約的名頭,我倒有些同情他來……”

    岑灝道:“圍堵他的都是些什麽人?”

    柳墨搖搖頭,道:“隻曉得有幾個大幫派,寓傳派、虹定門、奇焰門,還有清遠幫……”

    “清遠幫也摻和進來了?”風一山道,還下意識看了岑灝一眼,見他毫無情緒波動的樣子,心裏稍稍安了心。

    柳墨道:“還有更多……”

    風一山瞪大了眼睛道:“柳墨,千麵門的人真是厲害,聽說門人遍布江湖,還都不知道誰是誰,可有此事?”

    柳墨笑道:“遍布江湖,說得誇張了。”

    風一山道:“如今我見到了傳說中的孫門主,又跟少門主同乘馬車,真是幸運!”

    柳墨道:“你在輕雲峰待了十八年不也幸運?相傳’登高不見遠,隻恨非輕雲’,那個地方可是連我千麵門都找不到的神秘地帶。”

    風一山道:“瞎傳,哪兒有什麽神秘的,就是因為輕雲峰太平常,所以根本沒人知道它在哪兒。”他的神色飄遠,不由想起了山上的親人來了。

    柳墨道:“輕雲峰的先人們很是明智呢。”

    岑灝道:“進了城後,找個地方歇兩日吧。”

    柳墨道:“嗯,怎麽說也得等眾人離開,確實急不得。”

    馬車停下,謝水橫將簾子一掀:“下來吧。”

    風一山率先跳了下來:“雨停了呀!”

    四人進了客棧,小二很熱情地招呼著在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剛上好菜,風一山便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杏仁豆腐,吹彈可破的樣子,讓他垂涎三尺。不料謝水橫也用筷子將他的筷子給夾住了道:“長輩沒動你就想吃,沒規矩。”

    風一山鼓起腮幫子:“孔融讓梨,聽說過嗎?”

    謝水橫笑笑道:“你先尊老,我再愛幼。”

    風一山道:“你不先愛幼,幼怎懂得尊老呢?”

    謝水橫道:“你在輕雲峰待了十八年,我相信沈兄一定教得很好。”

    “那不一一行。”風一山突然改口,鬆了筷子,往謝水橫身邊靠了靠:“老頭你為什麽要收我當徒弟呢?”

    謝水橫一愣,神色愈發柔和:“你聰明伶俐,像極了我年輕時候的樣子。”

    風一山笑道:“我才沒有你這麽好騙呢!”說著,筷子一掃,將杏仁豆腐送到了嘴邊,可他沒吃,再一掃,卻放到了謝水橫的碗裏:“好啦好啦,孝敬您老人家的。”

    謝水橫臉色一變:“哈哈,誰上誰的當啊!”

    待風一山反應,豆腐已經在謝水橫口中融化了……

    風一山原想待他準備張口時再夾回自己的嘴裏,好打趣他一番,不料被識破了心思,不禁懊惱地拍著腦門道:“哎呀,老狐狸你狠!”

    謝水橫得意道:“薑還是老的辣!”

    一桌人吃得好不熱鬧,隻聽隔壁傳來:“昨日,好多武林中人圍著赤練老五,此事,你可曉得?”

    一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了聽說了,街上傳的,瓦舍說書的也聽過了。”

    “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再熱鬧也不關咱們的事啊。”

    “也對,管他誰拿下武林第一,跟咱們都沒什麽用處。”

    “不過倒並非毫無關係,你去堵上些銀子,就跟你有關係了。”

    “哈哈哈,今天開的是赤練老五動不動手。”

    “玄呢,昨天他追著一人跑了半個瀘州城也不見兩人打上一架。”

    “我估摸著今日也不會動手,哎哎,待會兒陪我去堵上一把,怎樣?”

    “行啊!”

    ……

    兩人討論地熱烈,這桌子的四人卻各自沉默著吃著東西,隻有碗筷交擊碰撞的聲音。

    用過飯,風一山伸了個懶腰:“飽了。”

    “小二。”謝水橫喚了聲。

    店小二趕忙跑來:“客官有何吩咐?”

    謝水橫道:“四間。”

    店小二瞧了瞧在座的四位,笑道:“行咧,四間上好的客房!”他吆喝著將四人領到了各自房間。

    岑灝倚在搖椅上,眯著眼睛,卻並未熟睡,隻是外麵說話聲嘈雜地很,也吵了許久,他推開門一看,暗叫不妙。隔壁風一山打著哈欠出來:“怎麽這麽吵?”

    岑灝趕忙一個飛身過去,穿梭進了他的房間,將風一山嘴巴堵住:“小點聲。”

    風一山嚇得哆嗦:“怎麽回事?”

    岑灝掩著房門,露出一絲縫隙來,好看到外頭的情況,頗有些哭笑不得,無奈道:“邀霞來了。”

    風一山透過縫隙,瞧著樓下鮮豔的大紅袍子的身影,道:“冤家路窄說的一點沒錯。”

    邀霞在樓下正中央坐著,對麵正是救下風一山的落魄男子。

    這桌子的周圍皆坐滿了人,裏一圈外一圈地圍著三圈桌子,風一山看去,裏圍著的幾桌中,潘三陽和他兩徒弟占了一桌子,他扛著大刀,依舊倨傲的樣子,讓人看著不爽。

    他下山沒多久,認識的人也不多,人群中一眼便認出清遠幫的尹慶澤來,他身側一男一女就是尹幕揚和尹幕珊。風一山偷偷瞧了岑灝一眼,岑灝皺著眉頭,似有心事,風一山也不打攪他,自顧自地觀望起來。

    掌櫃的和店小二們都嚇得躲了起來,這個時候不是吃飯時間,客人也沒幾個,全都被這陣仗給嚇得逃得遠遠的了。

    落魄男子將一腿踩到相鄰的一條凳子上,玩世不恭的邋遢模樣,邀霞一臉甚是嫌棄的表情,叫道:“小二,將桌子擦幹淨了。”

    見沒人應他,邀霞清了清嗓門:“聽到沒有?”

    店小二連忙跑出來,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啊客官,小的耳朵不好使,慢了慢了,您見諒哈,見諒哈!”重重擦了不下三遍,哆嗦著往一邊躲開了。

    落魄男子斜著身子,顯得慵懶道:“你們這最好的酒來一壇。”

    方才擦桌子的小二嚇得再不敢出來,隻把同伴一推:“去。”

    那人好不情願地送了大壇酒上來:“客官慢用。”說著拔腿便跑。

    落魄男子輕笑道:“跑什麽?”

    他話一出來,店小二冷汗直冒,趕緊停了下來:“沒跑,沒跑,客官。”

    落魄男子大手一揮:“去去去,一點不好玩。”將酒塞子打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歎道:“好酒!這是瀘州老窯哇,不愧酒中泰鬥盛名!好!好!”說著,抱著酒壇子歪歪扭扭地起了身。

    邀霞冷眼看他,並無動作,隻見男子晃著身子到櫃前拿了兩個大碗過來,一個不小心,“哎呀”一聲,腳下一滑,大碗朝邀霞砸去,邀霞身子未動,右手出掌,穩穩地將碗托於掌心,稍一運力,兩個疊加的大碗齊齊地擺在桌子中央。

    落魄男子笑道:“哎呀,你這般嚴肅認真作甚?”

    邀霞掃了一眼在座的,挑眉道:“你的法子真管用。”

    落魄男子滿上酒,舉碗道:“你現在可以隨便挑了。”

    邀霞回敬一碗:“我越發想知道你是誰了。”

    落魄男子隻是指著周邊的人,道:“虹定門,你試過了,寓傳派,你也試過了……蓮花幫紫瓊派一群娘兒們靠後……”

    “臭小子你嘴巴放幹淨點!”一婦人橫眉豎眼地跳了起來,身邊一少女忙攔住她:“師父息怒。”

    婦人罵道:“臭小子你和赤練老五什麽關係?他成天跟著你所為何事?!你若不細細說來,小心我郝端青劍下無眼!”

    潘三陽道:“郝幫主!你可知道這男子會使蓮花幫的生蓮劍法呢!”

    郝端青怒道:“可有此事?!”

    落魄男子不去理他,隻是好生悠哉地喝著酒,對邀霞道:“你知道現在雖然有些人自稱是武林八大幫四大派的,可是實際上……”他說著扇著鼻子道:“實際上都是渣渣。”

    此言一出,下麵許多人已按耐不住。

    郝端青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吃我一招!”

    “師父!”另一少女忙按住郝端青的手,連連擺頭,附其耳邊輕聲道:“先莫動怒,且看他們先動手呀。”

    郝端青點頭道:“夢藝你說的是。”

    邀霞瞧落魄男子話裏有話,便問道:“那你說,誰不是渣渣?”

    男子大口喝了酒,吐出一口濃重的酒氣來,把邀霞熏得皺著眉頭捂住鼻子,才哈哈大笑地掃了眼四周,搖搖頭道:“這裏的,沒幾個是值得你動手的,不過……”他指著角落一中年男子:“飛靈派、清遠幫……哦,還有奇焰門倒是可以對上一對,你打得過奇焰門想來也是打得過清遠幫和飛靈派的了。”他說著說著便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邀霞好笑,卻仔細打量起男子指著的那個中年人,若不細看,真是容易忽視了去,此人身軀凜凜,眉毛濃長,緊抿著唇,一言不語,眼角的皺紋極深,爬上了歲月的痕跡,可雙眸迸射出的寒星卻透露著他仍然年輕的心。

    邀霞道:“你是葉敬?”

    男子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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