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悠悠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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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李安生自認為出手已經很快了。
可仍是沒能快過老者的鞭。
躺在地上的雪白袍少年拚命擺手,瞳孔裏全是驚恐,儼然就是在警告少年,前方是虎口深淵,去不得,跨過那一步就隻能是死。
老者摔響火紅長鞭,絲毫不懼迎麵撲來的“青風”,大笑道,“少年郎,老夫不想以大欺小,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現在滾回去,老夫還可以饒你一命。”
紅袍老者嘴上雖然這麽說,手中利器卻是似乎根本沒準備要自己那張老臉,火鞭殺氣騰騰,徑直砸向李安生腦門,隱約間更是有青壯火苗閃現。
少年一劍劈下,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紅袍老者,哪裏有半點正道修行者的樣子,分明就是詭譎邪修,這躺在地上的少年,看樣子多半也是因為不知怎麽得罪了他,從而被老家夥趕盡殺絕。
再觀李安生的師兄,雙拳緊握,神情嚴肅,仿佛也知道這時候萬不可讓其師弟分心,雖然憤怒無比,卻還是忍住沒有發表他的大道理,此刻張記寬心中所想,隻希望師弟平安無事就好。
若是以修行境界嚴格來劃分的話,李安生的劍道連半境都算不上,說是下五界都有點名不符實,而麵前老者使用兵器能夠引起外界共鳴,且比上次與自己交手的馬坤靈氣渾厚了不止一截半截,招裏招外更是帶著滿袍殺氣,說明至少是位中五境大修士。
極有可能還是位手上沾滿幾十缸血腥的大修士,走的便是魔道。
所以李安生覺得,像老苦頭那樣除魔衛道沒啥不好的,少年越想越覺得自己形象高大,威猛無比,因此這次出劍竟是比往常都要快了一倍,哪怕抽出的是把三尺棗木劍,夾雜著刺耳的破空聲,衝著長鞭一劍劈下,“哢~啪~”
小小棗木劍,金色神光崩現,劍體被強烈金光包裹,有如神助,直直劈斷堅硬的長鞭,很輕鬆地就帶著李安生整個人刺向了紅袍老者,後者滿臉驚駭,大恐道,“怎麽可能?我這血池鞭可是上等君器,你到底是什麽…”
“噗……”
少年持木劍從一片火光中穿過,艱難停住身形,麵色蒼白。
有深紅液體從木劍劍尖滑落。
“……人?”
紅袍老者眼神空洞,下意識低頭看去,隻見自己胸前多出了一個大窟窿,伸手摸去,帶出了半塊軟綿綿的粘稠物,血呼啦啦的。
半邊心髒。
還冒著熱氣。
在黑鐵城這片地殺人越貨逛蕩了大半生的血墓教弟子嚴莫天到死都沒想通,不過木頭疙瘩境的少年,怎麽能使出通神的劍法來。
甚至讓這位隻差半步就要踏入中五境的金眸境強者連金眸神法都沒來得及施出。
不光嚴莫天想不通,少年也想不通。
所以李安生心情格外沉重。
長命鋪西邊有條冰涼見底的金棗河,河水幹淨清澈,水底伏著天然形成的薄薄一層軟沙,南岸十幾株甜棗樹與暖風細細私語,好像窈窕淑女腰肢,柔若無骨。
這片來曆不明的棗樹中有一棵長年隻開花不結果的偷懶棗娘,老天爺許是為了懲罰這位“美嬌娘”,在某次大雨夜一狠心發出幾十道驚雷劈中這棵棗樹七八次,濺出的電花火星隔著大老遠在長命鋪那邊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稀奇的是經過雷電洗禮,這棵棗樹不但沒有喪失生機,反而變得愈加青壯,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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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被天雷劈過的緣故,這棵棗樹某些內部部位也跟著開始發生變化,例如鋸開一段枝幹,切開斷麵後能直接看到中央綴有一點金黃。
李安生回回打那路過,越瞧越喜歡這種金黃木,柔情劍用著又太危險,索性拿把斧子把樹鑿下來了一段,自己打造了一把棗木劍,然後潑了一小罐少年自己製的黃杏葉漿液,燦黃燦黃的,還真有那麽幾分仙家神器的味道。
但就算這棵棗樹被雷劈過,劫後重生,就算它再神奇,也不可能賦予李安生一劍殺死一名中五境強者的能力,世間萬物,是不乏這種某些什麽被地雷天火劈過、燒過就有了降妖伏魔殺神敕仙的法寶靈器,但這樣的概率萬中無一,而且哪怕李安生手中的棗木劍就是那個“一”,但很可惜,李安生不是。
紅袍老者倒下去之後李安生緩緩收起了劍,行至受傷少年跟前把他扶了起來,詢問道,“有沒有大礙?”
雪白袍少年搖搖頭,望向灌林方向,失神道,“塗山娘娘,是要子期非走不可了嗎?”
林間有風沙沙作響,雲上有雨極厭朝陽。
沒得到任何回答的雪白袍少年淒然一笑,隨之用力拽下了腰間黃桃符,遞給李安生,苦笑道,“我沒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塊黃桃符你拿走吧,反正以後也沒機會用到了,你們快走吧。”
李安生先是一愣,馬上就明白了他意中所指,並沒有去接少年手中的黃桃符,轉身朝張記寬道,“師兄,你帶著影子和他先走,我看看這老家夥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這種人死都死了,如果身上攜有法寶什麽的不帶走就浪費了。”
張記寬像是沒聽到,訥訥道,“師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看來以後我不能隻讀書了,也要練練武了。”
李安生耳根微動,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但很快又舒爾一笑,“出來吧前輩,一直在那藏著,也怪累的。”
張記寬驚訝無比道,“還有人?”
回答他的是一位臉型瘦削的胖老頭從灌林裏踱步走出,腆著個水桶肚,臉上滿是委屈和懊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在深深自責,“沒想到居然被你小子發現了,論輩分你應該…你激動啥?咱們啥也論不著。”
啞然失笑的李安生什麽話都沒說,拱手抱拳道,“多謝前輩救了我們一命。”
真實身份正是守在棺材鋪的顏路眯起眼道,“不錯,心境很穩,考慮考慮做我顏路的幹兒子?”
要不是生死攸關,李安生一口氣差點沒笑出來,這世道,收徒弟認大哥少年是知道的,可還有張口就認兒子的?
雪白袍少年在一旁善意提醒道,“小心。”
李安生坦然道,“先前那驚豔的一劍就是這位顏老前輩的手筆,如果老前輩真想害我們幾個人的性命,根本用不著等到現在,坐收漁翁之利更美不勝收。”
李安生說完這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但晚輩不明白,顏前輩,我們素不相識,您為什麽要出手幫我們?”
顏路撓了撓頭,掃了一眼眾人,心情瞬間失落萬分,氣呼呼道,“我沒想幫你們,隻是順手殺隻跳蚤罷了。”
李安生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老者為什麽突然變了一張臉,但仍是笑道,“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多謝老人家,要是沒有您,今天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我們幾個了。”
顏路大手一揮,“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囉哩囉嗦的,娘們似的,你們幾個出門都不帶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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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望向雪白袍少年,後者搖了搖頭,“不曾試過喝酒。”
顏路已經嚷了起來,“別翻了,磨磨唧唧的,怪不得像個娘們,連酒都不會喝還闖什麽江湖。”
雪白袍少年突然開口道,“你不是來殺我的?”
李安生略微訝然,轉過頭再次打量了幾眼雪白袍少年,恍然大悟。
顏路使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子學富五車,家裏良田千頃,還是祭國的起國公、古磨國宣武王、夢陽國的卿大夫……跟了我後美女爵位天下任你擺布,小子你確定不認我做幹爹?”
李安生眼珠子一亮,隨之滴溜溜打轉起來,像瞟到一隻肥母雞的餓狐狸,哈喇子流了半尺長,“我可以做你的朋友,這樣你的良田千頃能不能分給我一半?”
隻見顏路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李安生,滿意地咂咂嘴道,“你瞅瞅你長那樣,跟黑炭一樣,老子我活了不知道幾輩子,還真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小子。”
李安生滿臉黑線,狠狠瞪了一眼沒有半點為老姿態的顏路,把棗木劍收入劍鞘後就去搜刮嚴莫天的屍體了。
雪白袍少年的目光雖然流轉不定,但一直鎖定在顏路雙眼、插在袖筒裏的手這兩處,神情嚴峻。
粗獷的老人不屑地甩了把袖子,“我顏路雖然卑賤不上台麵,但有一個臭脾氣幾千年就沒改過,和我無關的事情我絕不會管,你們浮名島和塗山娘娘的恩怨……”
豪邁萬裏的老人說到這裏故意改變了語調,冷笑道,“子曰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所以你們愛怎麽鬧怎麽鬧,不管我顏路的事,告辭。”
老人最後論語裏的那句聖人言是一字一句說的,看著像是尊重,實則為咬牙切齒?
說完話就鼻孔朝天的顏路正好走過李安生身邊,瞧見後者麵帶憤怒、兩手空空,老人再次嗤笑出聲,“一群啥都不懂的瓜皮,東西都在那個褐色藏寶袋裏。”
老人說完話再次狠狠吐了口唾沫,莫名奇妙地做了個手抹脖子的姿勢,惡狠狠道,“一群啥都不懂的瓜皮,別讓我在糖柳林看到你們,不然老子就殺光你們,咋看咋礙眼,喝呸!”
顏路說完後又不忘再吐了一大口唾沫,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的人不是李安生三人,而是他。
直到顏路消失不見,李安生才放棄了要活剮了老人的念頭,麵若寒蟬地扯下了嚴莫天的藏寶袋,看都沒看就塞進了包袱裏,雪白袍少年神色尷尬,“別理那老頭,他就那樣,傳說儒家第一位大聖人都管不了他。”
從打鬥開始到結束都一直在李安生懷裏“貓”著的影子,這時候終於露出來了一個煤球似的腦袋,極其溫順地叫了一聲,“喵~”
有些疲乏的青衣少年破天荒地在不熟悉的人麵前做了個鬼臉,喜笑道,“我沒生氣,對了,你呢,你叫什麽?”
“我叫桃期,桃子的桃,歸期的期,這是我給自己起的名字。”
雪白袍少年的眼睛眯起來像一對月牙兒,淺藏含羞。
青衣少年郎嘿嘿傻笑,“我叫李安生,額……李安生的李安生,這是我娘從廟裏給我求來的名字。”
桃期腰間桃符被風吹過,叮叮當當,清脆悅耳,“安生安生,安福一生,你娘親很疼你啊。”
青衣少年郎原本藏滿陽光的眉宇間,突然多出了一分失落,笑道,“對啊,聽我娘說,我爹也很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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