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遊嶺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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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翌日清晨,山林間花開簇簇。
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然又切切實實地改變了一些什麽,例如李安生的師兄,張記寬的話變少了,甚至在看到李安生睡懶覺後也沒有再去打醒他,反而還給李安生掖了掖衣角。
然後粗衣少年又是一陣忙活,在近處摘了些山果,又去山腳草林間挖了幾根野山藥,有手腕那麽粗,根須上還帶著新鮮的泥土,清香撲鼻。
粗衣少年又費了半天功夫把火生好,給山藥敷上一層濕草泥,放到火底烤了起來,做完這些時,張記寬這才想起來處理被草根紮傷的手,腫了大半。
而早就已經醒了的李安生又悄無聲息地躺了回去。
青衣少年莫名地有些難受,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幾句話會給師兄帶來這麽大的影響。
嘴唇咬得發青,少年郎隻能裝睡,等著山藥熟透。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張記寬用樹枝把山藥扒了出來,看著有些糊了的山藥輕輕歎了口氣,打打衣服上的泥土,換了張笑臉道“師弟,該起來啦。”
李安生不情願地翻了個身,張記寬剝開一截山藥的外皮,清香四溢,得意道,“有好吃的喔,再不起來我就吃完了。”
“喵嗚~”
李安生身下的貓兒再也按耐不住,一躍而出,屁顛屁顛地躥到了張記寬身邊,扒拉過一塊山藥就啃了起來,吃的不亦樂乎。
青衣少年的身體卻是輕輕顫抖了起來。
張記寬察覺出不對勁,走過去詢問道,“好吧,師弟要是沒睡好的話可以再睡會的,山藥我給你留著,放心吧。”
李安生快速起身跑向火堆,“上當了吧哈哈,山藥都是我的咯。”
粗衣少年哭笑不得,暗中倒也鬆下了一直繃著的那根弦。
吃過簡單卻是張記寬付出了極大心血的早飯後,兩人就再次上路了,這次走了近兩天,除了途中有一次張記寬撐不住兩人歇了一會外,就一直在趕路,而李安生,則流水無聲且自然般練了一路劍架。
直到出發後第二日傍晚時分,兩人腳下原本狹長的山穀小徑豁然開朗,植被也有青綠的梅子草全變成了嫩黃嫩黃的鵝趾稞。
夕陽灑在鬆軟的草地上,就連草葉間的縫隙都被晚霞染得夢幻迷離,不遠處的山巒像閨中待嫁的女嬌娘,麵帶潮紅,羞雲半邊。
據山海誌記載,這一大片鵝趾稞是由一位神級農家匠人嫁接得來,這種鵝趾稞生活在溫暖的江南一帶,喜陽和水份,芽葉四季常黃,北方天寒地凍,就算鵝趾稞能捱過秋天和春天,也絕對會死在冬天。
而守歲山脈的這片鵝趾稞,根部包裹的是鬆軟的天蠶土不說,又被農家匠人常年用青藤水澆灌,泥土早就充滿靈氣,儼然一塊小洞天寶地,因此即使是在日暮天寒的守歲山脈,這片鵝趾稞也依然枝葉茂盛,深根固柢。
鵝趾稞地大概方圓十裏,稞地最西方,與狗尾巴、貓耳朵等一些雜草接邊的地方,蓋著一座神廟,神廟後立著數十尊大小不一的木質神像,說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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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廟破敗不堪,蜘蛛網都在神像頭頂搭起了帳篷,門窗處更是早就已經麵目全非,許是隻供奉一尊不足半米高的小神像,神廟覺得大材小用吧,因此四周牆上還依依不舍地供奉著幾道大裂縫,看樣子墮落不是這一兩年的事。
還剩一半的門板上還依稀可見幾個大字,硬要合起來讀的話就是“天狗嚇月”,聽起來倒也不像是某位山野大神的名諱。
李安生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呼,終於到夜遊嶺了,嘿嘿,有個歇腳的地方咯。”
張記寬下意識提醒到,“師父不是說讓我們要小心這兩處地方嗎?”
李安生一頭紮在了嫩黃的鵝趾稞叢中,草葉柔軟無比,像是軟綿綿的棉花,撓得人癢癢的,“不急,我先看看地圖。”
少年忽然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也是有緣由的,李安生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爬山越嶺找野味吃,時不時會來這邊神廟,而少年每次隻要在神廟周圍,就算是繞遠也會特地跑來磕個頭。
李安生並沒有見佛燒香,逢廟磕頭的香俗,但不知出於什麽緣故,少年對這座無名神廟很是有好感,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種牽引,格外親近。
長此以來,李安生竟也在這裏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不出意外,神廟裏還堆著厚厚幾摞稻草,那是少年下雨時回不去鋪子用來蓋床的,都是空心野稻杆,睡起來既不硌得慌還能抵禦濕氣。
李安生掏出黃皮紙,認真察看了一番,用雙手抱住後腦勺,爽笑道,“嗯,再走上幾天就可以進入小銀穗山脈了,到了銀穗山脈離當歸湖就不遠了,出了當歸湖就能看見大夏的城牆了,呼,不容易啊。”
李安生卷起地圖,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三兩步跑進神廟,照例下跪磕頭,日光耀耀。
李安生起身去打理案幾上的塵垢,心懷虔誠,有紊不亂。
張記寬進來後同樣雙手合十,下跪磕頭,和李安生相悖的是,張記寬正是屬於遇佛燒香,見廟跪神的那種,敬重天道,尤崇神佛。
李安生又搬來一大捆稻草,板板正正鋪好,解下劍囊就躺了上去,接連兩日不停奔波,以及每天三更時分就起來修煉的守夜,讓李安生精疲力盡,少年需要好好睡上一覺,因此當李安生躺下才不過半刻鍾的功夫,鼾聲大起。
粗衣少年搖頭笑笑,將稻草中大塊的木頭石塊都挑撿出來,倚著牆角也漸漸入睡。
再用上小半個月,兩人就可以出山了,是件好事。
可兩人都沒看到的是廟屋正中央供著的那尊桃木神像悄然睜開了黃金眼睛,四處打量一番,隨後一身披麻衣的年青男子從神像中緩緩走出,猶如靈魂出竅,可是男子的長相實在不敢讓人恭維,一隻腳坡了不說,脊梁上還背了個大鍋,再加上一張比千年樹皮上的褶子還要多的老臉,若非男子十指青蔥如蘢,說是半截命在棺材裏都不為過。
男子的兩隻眼球也全是白色的,從神像中走出來後伸出鼻子嗅了嗅,露出一口大黃牙,發出一陣幹笑聲,令人發指。
駝背男子彎下腰,身後那團疙瘩變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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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駝背男子距離李安生兩人越來越近,大碗詭異地抖動了起來,碗內竟似飄出陣陣土黃漣漪,詭譎神秘,又走了三兩步,駝背男子姍姍停下,舉起黃碗,碗口朝下,對準李安生,土碗散發出柔和的黃光,千絲萬縷那種,一條條光線匯聚成了厚厚的光幕,這些光線才離開黃碗就上下遊動,歡快不已。
駝背男子口中念念有詞,千萬條黃光像是接到了命令,衝開無形束縛,歡快地在李安生臉上竄來竄去,少年的嘴唇迅速幹枯,不過一個彈指間竟是變成了薄薄一層白皮。
先是一道銀芒衝進駝背男子黃碗,碗中滾滾漣漪無聲消融,駝背男子驚詫之際又是一道青鋒閃過,千萬條黃光被生生割斷,竟是傳出了幾十道刺耳的慘叫聲。
駝背男子望向神廟門外,麵色陰森可怖,枯唇顫動,“兩位什麽意思?”
神廟外半空中立有兩位翩翩公子,一個身穿金衣玉袍,身上懸掛有數十枚各式翡翠金石,手中把玩著一支銀笛,隻要眼不瞎,都能看出來是位豪門貴子,還是闊綽得能買下幾百家山頭的那種。
另一個少年就沒這麽引人耳目了,甚至有點寒酸,青瓷文衫,一把紙扇,再無他物。
駝背男子隻打量了金衣少年幾眼,就把目光轉向了寒酸少年,看似滴水不漏,其實中年男子內心早就已經垂涎千尺,恨不得直接一缽扣死那穿金戴銀的少年,這陰陽殿二公子光是表麵上的法寶,換成小玉錢都夠自己用半輩子的了吧。
駝背男子忍住不去多看金衣少年,提醒自己千萬別壞了大事,隻是內心還是不由感慨著陰陽殿的財大氣粗,三命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寒酸少年粲然一笑,“看來王叔叔眼光還不錯,你很聰明,我還沒有煩你,你走吧。”
駝背中年人麵露難色,像是在斟酌取舍。
金衣少年和寒酸少年相視一笑,前者徐徐開口,“我不想多說廢話,我數三下你若還不滾,隻好讓王傳山來給你收屍。”
駝背男子眼中狠光一閃而逝,旋即迅速換了一張嘴臉,“小的這就滾,兩位公子別生氣,既然是寧家主的意思,那小的馬上滾得遠遠的。”
駝背男子收起黃碗,居然真的趴在地上滾了出去。
寒酸少年咧嘴嗔笑,“哥哥,你脾氣變好了啊。”
金袍少年豪爽大笑,“我是陰陽家長子,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個陰陽殿,哪能太過霸道無禮。”
穿著青衫的少年這一刻好像真的顯得有點寒酸了,因此一咬牙將心愛的紙扇使勁扔了出去,氣得嘟嘴道,“哥哥教訓的對,是寧然心胸狹窄了,寧然記住了,哼!”
金袍少年翻了個白眼沒有再說什麽,撚指吹響銀笛,一段段絕美音律縈繞山間,讓人陶醉不已。
鵝趾稞地百米處,駝背男子悄無聲息地躺在草地上,瞳孔瞪得極大,往下看去,輕巧紙扇赫然沒入胸腔半截,血流成河,往上看去,一支銀笛穿透整顆頭顱,從太陽穴飛出,血漿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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