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鏰子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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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蒙大赦的畢澄出門後瘋了一樣的猛跑,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沒了力氣,才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屁股坐下來,一種想哭的衝動立時從心底湧出。
這哭,一是因為僥幸,再就是深深的感動,為老會計的仁厚之心和善良之舉而感動……
但畢澄沒哭。坐了好久好久,畢澄才慢慢起身,無心乘車,隻是耷拉著腦袋,溜著路邊向耙子的出租房走去。路過一個街邊櫥窗的時候,畢澄扭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此時的自己額頭青腫,上衣裂開一道口子,身上滿是灰塵,應該是在庫房打滾時弄的,隻是因為自己一直沉浸在突如其來的驚濤駭浪中,而沒有注意到。
想到這裏,畢澄猛然抬起左手,翻來覆去的看,扭拽拍抖的試,甚至把左手手掌和每個指頭挨個掐過、咬過,卻沒有發現任何哪怕一點的異樣和不對。
畢澄想去醫院拍個x光,看看自己的左手到底有沒有毛病,但剛剛走到一家醫院的門口,畢澄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癟癟的錢包,便頹然的轉身而回。
是啊,被開除了,又失業了!一個二十好幾的五尺男兒,突然發現如此之大的天下卻滿是寸草不生的荒漠,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區區幾寸立錐之地,畢澄這次真的想哭了!
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耙子的出租屋,畢澄倒頭就睡,這一睡就是兩天。
好在耙子這位從小光著屁股蛋長大的發小最了解畢澄的脾氣,確認畢澄沒病之後,便隻管每天把吃的喝的帶回家,而且還不忘在床頭櫃上放了兩瓶二鍋頭,好供畢澄一醉解千愁。
但畢澄連碰都沒碰過,第三天早上起床之後,便直接出門找工作去了。
報國寺,一座有著上千年曆史的皇家寺廟,但畢澄並非去燒香拜佛,而是直奔緊挨著的舊書古玩市場而來。
畢澄已經想通了,浮生似夢,人如塵埃,是好是壞,都由不得自己,但一切一切的前提卻是先要讓自己活著。
雖然已經半年沒找工作,但找工作的經驗畢澄卻還記著,與其投簡曆等電話,還不如根據自己的專長一家一家的毛遂自薦。畢澄沒什麽專長,隻是學過點不能當飯吃的曆史,略懂點半生不熟的古玩,因此才來這報國寺舊書古玩市場試試,而且畢澄已經打定主意,不放過一家店一個攤,不管工資多少,隻要給錢就幹。
日頭已經偏西,畢澄也已把整個市場掃蕩了一多半,工作的事卻仍舊沒有著落,好點的老板還能給個拒絕的理由,不好的連話都不多說一句,聽清來意之後,直接翻白眼攆人。雖然希望渺茫,但畢澄不想打退堂鼓,決定善始善終。
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個規模不小的古泉攤主對畢澄很有幾分意思,不過給的工資低了點,隻有一千五。
畢澄暗暗算了一筆賬,每天吃飯和來回坐車就得一千二,雖然耙子是鐵哥們兼發小,也不讓畢澄分擔房租,但做人不能太過分,自己總要時常買點飯菜回去吧。這麽一算,一千五的工資幾乎養不活自己,畢澄決定再努力一把,看看攤主能不能再加點。
這位攤主摳門不假,倒也實在,自稱賣的都是仿製銅錢,現在鑒寶節目這麽多,那些買家們早已個個學成了半個專家,想要蒙大戶已經越來越難,因此自己掙的都是辛苦錢,再就是,自己隻是因為攤子太大想找個長眼的,沒什麽技術含量,因此畢澄的學曆經驗在這裏根本沒用。
畢澄知道攤主說的是實情,見攤主開始收攤,於是決定使出最後一招:無事獻殷勤!幫攤主幹活。
畢澄一邊幹一邊最後盤算了一下,與其找不到工作,還不如工資低點先幹著,於是畢澄等到攤主湊近的時候,突然一伸左手的食指和拇指,說道:“老板,就一千八吧,我先給您幹一個月,您先看看我值不值這個價錢……”
誰知,就在畢澄左手兩指伸出之後,食指突然自己動了起來,而且不是那種輕微的抖動,而是前仰後合的劇烈搖動!
這是怎麽回事?畢澄心中大驚,難不成是那塊石頭一事的後遺症?難道我真的中毒了?心念至此,畢澄趕忙將食指蜷起,但不知怎的,剛剛蜷起的食指隨即又自動展開了,仍舊前後搖個不停,一眼望去,簡直像根響尾蛇的尾巴!
一旁的攤主自然不知道畢澄在想什麽,眼見畢澄張口結舌的盯著自己的兩根手指頭猛瞧,還以為畢澄魔怔了。本已有些心軟的攤主不由暗自慶幸,多虧還沒答應,這樣呆頭呆腦的夥計怎麽能要?還是不要亂發慈悲的好。於是攤主裝作沒聽見畢澄說話,轉身去收拾另一堆物件去了。
幾次蜷起又自動展開之後,畢澄已經從震驚中漸漸走出。畢澄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不是喜歡搖嗎,那你就自己搖去吧,眼下還是談工資要緊。
想到這裏,畢澄便要起身去向攤主繼續獻媚,但食指卻突然停止了搖動,轉而拗著勁向一側的地麵指去,隨後就定住不動了。
啥意思?畢澄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堆還沒裝袋的銅錢,刀幣、鏟幣、蟻鼻、五銖和各式各樣的孔方兄,要是按照攤主自己的說法,除了康雍乾以下不值錢的晚清銅錢之外,其他都是現代仿的假幣啊,難道還有真寶貝不成?
一臉苦笑的畢澄搖搖頭,便繼續向攤主走去,但畢澄一邁步,左手食指就隨著轉動,再走兩步,食指接著再轉,畢澄大奇,故意前後左右的跨了幾步之後,畢澄便發現了其中的規律:無論走到哪裏,食指指尖始終執拗的指向剛才那堆銅錢!
陰天下雨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畢澄決定過去看看!
小山一樣的銅錢堆裏可謂包羅萬象,從秦半兩到空首布,從小泉直到袁大頭,有方有圓有異形,春秋以下達民國,簡直就是個小型古泉博物館,唯一不同的是,全都是現代仿!
畢澄蹲下之後,左手食指便死死指向銅錢堆的一角,畢澄一邊緊盯左手食指的指向,一邊用右手慢慢扒開錢堆,不多時,等到畢澄再次撥拉一下之後,左手食指突然猛搖一下,然後就定住不動了!
畢澄順著食指指尖看去,似乎是一枚上圓下方的連體銅錢,眼見這個銅錢形狀有點怪異,畢澄索性撿了起來。幾乎與此同時,一直伸得筆直的左手食指突然像隻紮破了的氣球,慢慢軟了下來。
畢澄不明白,但這幾天不明白的事還少嗎?畢澄已經學會了暫時不想,轉而拿著這枚銅錢細細翻看了起來。
這枚銅錢大得有點離譜,從上到下少說也有五六公分,一麵光禿禿的沒有字,另一麵則在上麵的圓形中用篆書寫著“國寶金匱”四個繁體字,下麵的方形上則隻有上下“直萬”二字,畢澄從沒見過這種模樣的銅錢,心裏尋思這仿製也要先找點參考才行,憑空想出來的東西連傻子都能看出假來。
但一直躁動不安的左手食指,一等這枚銅錢入手,為什麽就自動蜷起了呢?奇怪……
早在畢澄開始發愣的時候,攤主就開始暗暗留意畢澄,本想多觀察一下這人是否合適來當夥計,到後來就變成擔心畢澄有意裝愣,好來個順手牽羊。此時見畢澄手拿一枚銅錢不動了,攤主已經斷定這個來找工作的人精神不正常。攤主暗想,要真是精神病可是麻煩大了,還是趕緊支走的好,不過一定要注意方法,免得病一發作,亂踢亂砸的,那還不壞了買賣?
攤主打定主意之後,便慢慢走到畢澄身前,和聲細語的說道:“我說兄弟,其實你這人挺不錯的,我就是念在你好歹也是大學生,來我這兒太過屈才,你看這攤子整天日曬雨淋的,也不是正經營生,而且這點工資還不夠吃飯不是?要不這樣吧,你再到別處找找,說不定就有坐辦公室當白領的好工作呢?得嘞,這個銅錢送你了,你就當個玩,行不?”
“啊?”畢澄不明白攤主為什麽這樣說,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畢澄還是懂的,總不能逼著人家用雇用自己吧?想到這裏,畢澄不願失了禮貌,便說道:“那怎麽行?要不我給你錢吧,多少?”
“您就甭客氣了,見麵就是緣分嘛,您直接拿走!”眼看畢澄不動,攤主生怕畢澄賴著自己,於是索性將畢澄一把帶起,“給你就拿著,仨瓜倆棗的,多大點事啊,回見了您呢!”
被連推帶搡的往外轟的時候,畢澄已經明白攤主的真正用意,但畢澄根本沒空計較,因為此時的全部心思全在自己的手指頭上麵。
畢澄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家,因為一上公交車畢澄就睡著了,為此還坐過了站,等到重新坐回來換了一路公交,畢澄卻又一次睡過了頭,好在耙子的出租屋距離這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已經不遠,迷迷糊糊的畢澄生怕再次坐過站,幹脆步行回家。
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耙子還在等畢澄一起吃飯,但進門之後的畢澄累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擺擺手之後,就上床睡著了。
畢澄醒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時分,隻不過是第二天的,而且還是被回到家的耙子連拍帶打叫醒的,這樣算來,畢澄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怎麽會這樣?
“我昨天發現個寶貝!”畢澄顧不上耙子遞過來的酒瓶,立馬把銅錢掏出來獻寶。
“這玩意啊,能值五塊錢吧!”耙子把銅錢拿在手中掂了掂,又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便重新扔回畢澄手中,“千萬留好了,等哪天桌子腿不平的時候找出來墊墊。”
“耙子,我靠,看我不把你這張破嘴縫上……”
耙子的揶揄讓畢澄頓時失去了傾訴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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