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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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都是粉色的,雲朵觸手可及,軟糯而夢幻。一切都是柔軟的,除了祝隨春身下的床板。它堅硬,以至於祝隨春能夠清醒地認知到自己的的確確是躺在某個地方了。
接著,雲朵四散開來,變成霧氣的形狀,它們把祝隨春的身體當作潔白的舞台,一點一點地滲入,一點一點地跳躍。許是和變幻莫測的雲學壞了,這些霧氣竟然開始在空中扭轉出形象和姿態。分明隻是水霧,可祝隨春就是知道,感受她的正是宋欲雪的手指。
花露在霧氣裏流淌,從小溪澗到舊森林。它行動緩慢而幹脆,全然不像是初次探訪。於是鶯啼婉轉,春色叢生。
——!
祝隨春煩躁地把手機鈴聲關掉,腦袋往枕頭一埋,可一分鍾後又響起了另外一道鈴聲,她不得不清醒過來,兩眼無神。她開始討厭自己設鬧鈴一設就七八的破習慣了。
等緩過來點,昨夜夢裏的一切又在祝小四腦海裏重演,像是一場小黃片被放映。祝小四感覺濕濕的,她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自己正死死地把人棉被挾持在兩腿之間。
媽呀。祝隨春刷地紅了臉。
於皎這時候剛好拉開簾子想叫她起床,看她這模樣,與有榮焉地誇獎:“不錯嘛,會打腮紅了。不過你這粉底都沒畫呢。你是不是傻?”
打,打你妹的腮紅啊!
祝隨春伸手把於皎的腦袋推出去,等外邊動靜小點了,她才貓著身子下床從衣櫃裏拿了一條嶄新的內褲,背著舍友偷偷換好。
嗯。貼身衣物勤換洗,幸福生活你我她。
由於祝隨春偷偷獲得了消息今天程老要回學校,並且給他們開交流會,622的四姊妹早早收拾完畢出了門,吃了早飯就去教室占座。信息公開?不,不存在的。這種時候率先搶占好位置才是頭等大事。
可沒想到她們幾個到的時候,教師已經有了好些個人,其人數之多完全超乎她們預料。董思雨看見了她四人,站起來招手示意。她在第三排正中間占了好幾個位置。
祝隨春搞不明白:“怎麽這麽多人?這才剛七點半啊。”
於皎也是,她看著董思雨,不明所以:“你怎麽也來這麽早?”
董思雨瞥了眼蔡夢,對方率先承認了錯誤:“我把這事告訴了董思雨,她說她晨跑起得早,順便可以幫我們占座。”
田琪琪也弱弱地舉手,“我,我給學長說了。”
學長,田琪琪男朋友,新聞係大三學生。
祝隨春聽完這話環顧四周,哦剋,怪不得這群人都這麽麵生,跟從來沒見過似的。合著都是高年級來的。
程老名聲大,學生都是說得出名字的新聞界能人,因而這經驗交流也摸不透能看見多少名人。那些閑著沒事幹的自然是一窩蜂湊過來,不說能學習多少東西,至少拍個照發朋友圈裝個逼還是能做到的。
“欸,來了來了!!”於皎低呼。
程老得六十好幾了,可還是一股子精神氣通向天靈蓋,雖然他天靈蓋禿了,拿帽子遮著,可還是能叫人一看就覺得,呀,這小老頭可真特麽的老當益壯。
程老講話也敞亮,他拍了拍話筒,先是給大家自我介紹,又嘮嗑了兩句,為自己之前沒來道了歉,又感謝了宋欲雪這個代課老師。
“你們宋老師啊,讀書那陣也跟你們一樣,坐在下麵聽我這個老人家叨叨。哈哈,不過那時候也算不得老。宋老師優秀,剛畢業就去了中央台當記者,不過現在自己出來幹了,是個調查記者。”程老揪了揪自己的小胡須,笑得像個老頑童,“像她這樣的你們的師兄師姐還挺多。我這不就想著第一天給你上課,也就跟大家嘮嗑嘮嗑,熱鬧熱鬧,請了幾位師兄師姐回來。行了,我這個老木頭就不說話了。來幾個同學幫忙把椅子搬到台中間吧。”
這教室類似於放映廳,講台那塊有一個長長的空餘。
男孩一窩蜂跑過去幫忙,祝隨春心裏七上八下的,她開心嘛,要見到宋欲雪了。可她也難受啊,這好好的一鍋粥被結婚這顆老鼠屎攪得亂七八糟,呼吸都覺得痛。祝隨春有點不敢抬頭,可是當宋欲雪第一從門口走進來,上台,坐下後,她卻移不開眼了。
這是哪路神仙姑奶奶啊,她滿肚子的糾結和委屈,難過與不開心,隻要遠遠地隔著三尺講台看見她禮貌地笑,就全部溶解了,如同砂糖掉進沸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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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欲雪是第一個,後麵跟著個儒雅的男人,再接著就是位打扮時尚的女人,最後進來的,是祝隨春熟悉的人,祝舒雅。
她姐怎麽也來了?
手持話筒被遞上來,宋欲雪笑了下,跟大家嘮嗑:“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前幾周大家估計見我都見膩了。”
祝隨春沒敢跟著少男少女一起嚎不膩。
儒雅男人叫陳葛喬,現在為財經報撰稿。時尚女人拎著包,放在自己兩腿之間,姿態優雅,她叫臧蘊,是時尚記者。而祝舒雅則有名得多,至少在一班是這樣。她可是知名校友,年紀輕輕就成了中央某報的二把手,多寫時政,但也涉獵別的。
程老:“同學們有什麽問題,可以舉手提問了。你們先聊會,等我再讓師兄師姐們講講自己的事情。”
於皎刷地舉手,她站起來,嚎:“臧師姐!時尚記者是不是常常能拿到第一手新款啊!就比如你這包,g家最新欸!”
臧蘊噗嗤笑出聲,“這包我買的,不是送的。能白拿新款的是代言人,不是記者。”
“陳學長!當財經記者是不是得去學經濟啊!”
“同學,別想了,高數無論如何是躲不掉的。”
“那個,師兄師姐,我想問,你們一般工資多少啊。”
雖然現實,但這幾乎是所有人都關係的話題。祝隨春下意識去看宋欲雪,她還是溫柔得笑著,卻又好似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程老摁開台式話筒,“這問題我可不讓他們回答啊。不然你們聽了不滿意,退學怎麽辦?”
“程老,晚了。現在退也來不及。” 祝舒雅笑著講,“工資的確也不好透露,養家糊口是沒問題了。給大家分享個事吧,之前有次我跟同事進山采訪塌方,咱倆打車進的,人開奧迪a6出來的。懂我意思?當記者,你要想賺錢,有的是門路。可你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而考了新聞係。要說賺錢,隔壁金融豈不是更賺錢?”
大家笑作一團。
又有人提問,祝隨春認得他,是三班的男孩,全年級著名憤青,其實倒也算不得貶義,隻是他為人處事常常態度過激。
“宋老師。”
祝隨春一聽,心都懸在了嗓子眼。這人怕不是要給宋老師找麻煩吧?
“你覺得在當今的社會,調查記者還有必要存在嗎?現在國泰民安,社會穩定。調查記者不斷揭黑,難道不會激化社會矛盾嗎?”
教室裏嘈雜一片,討論聲四起。
祝隨春的腦袋斷了線,眼睛緊緊盯著宋欲雪,手心都出了汗。她很怕,很怕宋欲雪墜落神壇。
被擔心的人倒是顯得自在多了,她輕鬆地笑笑,接過話筒。
“其實這個問題,有部電影已經替我做出了回答。電影很爛。”她頓了頓,看了下在座的同學,語氣擔心,“覺得電影好看的同學可別在門口堵我啊。”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化解,大家哄笑成一團,還有男孩給麵子地問,是什麽電影。
“《等風來》,看過嗎?”
有人搖頭,有人點頭。
“原話我也記不清了,大概是那老師上課時在說。”宋欲雪的聲音沉了下來,柔而堅定,像是水,卻可抵萬斤鋼鐵,“你們所選的這個專業,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專業。因為以後,在座的各位都將成為現實世界的掃雪工。假象,虛偽,流言。他們會匯集成一場磅礴的大雪,遮蓋世界。大家出門時賞雪會說,這個世界真美。但被雪蓋住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我們需要掃雪工,把那些假象清理。在掃雪的時候,有人會罵你們,但隻有你們心裏清楚,你們所做的事,是正確的。”
“所以我清楚,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宋欲雪目光堅定又柔和,像是一把劈開了萬丈孽罪的利劍,又像是一場吹綠江南的春風,“我一直相信,調查記者,代表的是新聞行業的原則和底線。我們有時不能說真話,但起碼,我們不能說假話。”
“即使新聞已死,仍留下聖徒無數。”
“調查記者,就是不論人間如何惡貫滿盈或萬事和平,都永遠執劍的聖徒。”
“要有理想,也要學會打拳。”
作者有話要說: 雙開了一本《欺詐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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