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恙一下子被問住，她臉微紅了一下，抽回了手。曲靖一直都很聰明且善解人意，可她都做了些什麽？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脖子微仰著喝了，悶悶的答：“我不知道。”

    曲靖苦笑了一下，扶著她的肩：“劇本裏沒有寫清楚麽？”

    蘇無恙緩緩回頭，對上曲靖的笑容，眉心一舒，也笑了起來：“我再去翻翻劇本。”

    曲靖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寵溺的笑：“迷糊，這導演也不知道怎麽做的。”

    “瞎做唄。對了，你明天就回去麽？我想你陪我見見外婆，我想帶她去美國，和我們一起生活。”

    “要和我們一起生活啊。”曲靖繞了她一綹發在指尖把玩，蘇無恙有些著急：“你不同意嗎？”

    “不是。”曲靖道：“事實上，我有想回來樂市生活。你目前的工作重心在國內，我在國外也呆了這麽多年，想回來了。”

    蘇無恙有些慌：“這個，我們再商量。”她的確是慌的，她不想做選擇。如果她和曲靖一直生活在美國，她看不見秦方白，不會再沉淪下去，不會愛上他，她就可以不必再選擇。至於孩子，讓曲靖帶他們回來和秦方白見見就好，那麽多前夫前妻，不也相安無事麽？

    可如果她們都呆在樂市，依著秦方白對她的勢在必得，她淪陷不過是早晚的事。她已然辜負了秦方白，不想再辜負曲靖了。

    曲靖看著她，嘴角又是一抹苦笑，她在擔憂什麽，在逃避什麽，他看得很清楚。他不是有意逼她去做選擇，也不想那麽快就給自己判刑，可理智一點的看待這個問題，於他們三個人而言，都會是最佳的解決方式。

    蘇無恙和曲靖在酒店裏住了一晚，自然還和之前一樣，什麽都沒發生。曲靖看著她側躺著的身影，不由自嘲，她是太相信他，還是太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

    曲靖睡不著，在暗夜裏坐起。今晚月朗星稀，月光灑在她的臉上，讓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鄭揚的一個描述：“像蒙了一層紗一樣，不是在她臉上，而是在你心裏。”

    在他心裏，她一直蒙著一層紗。好幾次，他也曾試探著和她親近，可是很奇怪，她接受不了。想起當年鄭揚的懊惱，彼時他還安慰他，許是她太過羞澀，而事實證明，她隻是沒有遇到對的那個人。如此看來，她唯一能接受的人，隻有秦方白。既如此，他又何必再苦苦支撐？

    他輕撫著她的臉，指尖溫暖。可要放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蘇無恙在c市呆了兩天，最後是被楊姨的連環call給叫回去的。

    楊姨說外婆又在鬧脾氣，秦先生也是，非但不哄著，還助紂為虐，讓外婆非蘇無恙不可。

    聽到這樣的答案，蘇無恙除了撫額別無他法。秦方白不隻變得無賴，甚至還幼稚。

    在c市和曲靖分開的時候，曲靖拉著她擁抱了好一會兒，最後將她的發勾到耳後，微笑著叮囑：“等你看完劇本，記得告訴我，男女主角是否還相愛。如果還相愛，他們破鏡重圓也是情理之中，並不悖於邏輯。”

    蘇無恙怔怔的看著他，莫名就紅了眼眶。這樣對曲靖太不公平，這五年，他似乎一直都把自己放在備胎的位置上，卻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和孩子，她甚至不能盡一個妻子的義務……

    “舍不得我？”又是那樣親昵的動作，她驀地抓住他的指尖嚎啕大哭。

    曲靖的笑意緩緩收了，抬手輕撫著她的背，一顆心在迅速的墜落。她不是不知道還愛不愛秦方白，她隻是太過善良，把所有的愧疚自責都壓在自己心裏，逼迫著感情，不敢做出選擇。而他，連一分勝算都沒有。

    既如此，不如索性放棄，盡全力成全。

    待她哭夠了，他才扶起她的臉：“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我們在教堂舉行過婚禮，卻從來沒有去登記過。”

    蘇無恙傻愣愣的看著他，仿佛曲靖在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曲靖拇指劃過，擦去她的淚，溫柔的笑著：“你醒過來的時候，我騙了你。我騙你說我們登記過，還沒舉行婚禮。事實並非如此。”

    “為什麽要說？”蘇無恙剛哭過，帶著哭腔：“你不要我了？”

    “不想你為難。”曲靖歎了口氣：“我看到過秦先生發布的記者招待會，當時我就跟自己說，如果他還愛你，能護你一世周全，而你，也還愛著他，那我會瀟灑的放手。”

    “你昨晚問我的那個問題……”曲靖笑笑：“我是不是很聰明？太聰明還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還開玩笑？蘇無恙眼裏的負疚感越聚越濃，她想說一兩句不會離開他的承諾，可無論如何，她說不出口。

    “無恙，你不欠我什麽。”曲靖很認真的看著她，夏日倒映在他的眸子裏，像任何一次他給她的感覺，暖融融的。“相反，你給了我一場婚禮，這幾年，我覺得很幸福。”

    蘇無恙眼淚不斷的掉，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她揪著他的前襟，不斷的抽氣：“你根本就是不要我了，才會找這麽多的借口，阿靖，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

    “好了，你先回樂市。過段時間，等宸宸和珞珞放了暑假，我帶他們一起回來。當然，由始至終，選擇權都在你手裏。”他這微薄的希翼就這麽留著吧，當給自己的一絲安慰，即便他清晰的知道，蘇無恙選擇他的機率，有沒有萬分之一。

    一直到回到樂市，蘇無恙的眼睛還是腫的。她第一時間去了秦家別墅，外婆鬧起來，秦方白又不哄不勸，老人家折騰不起。

    秦方白給她開門，一眼就看見她紅腫的眼睛，眉頭微皺：“出什麽事了？”

    蘇無恙怔怔的看著他，徐玲說的話還響在耳邊，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她，他們之間，因為誤會分隔了這麽多年。

    “到底出什麽事了？”她這般模樣，秦方白不由心急，他知道她去見了曲靖，也知道她在c市住了一晚，他也才從c市回來不久，他站在酒店樓下，看著他們的房間滅燈。他看起來胸有成竹，可事實上，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外婆呢？”她終於移了視線。秦方白往旁一讓，蘇無恙就到了客廳裏，楊姨正在哄外婆吃飯，外婆不肯配合，扭著身子皺著眉頭，說要恙恙。

    “外婆。”蘇無恙隨手將包一放就迎了過去。外婆看見她才終於笑了，拉著她坐下：“方白賺錢養你就可以了，為什麽要那麽累？”

    蘇無恙愣了一下，抬頭去看秦方白，後者淡然的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道：“外婆說得有道理。”

    外婆一聽秦方白讚同她的話，手舞足蹈起來，“恙恙，明天開始，你別去工作了，天天陪我玩。”

    蘇無恙額頭冒了四條黑線。

    因著她露一麵就走露一麵就走，外婆很不滿，無論如何，也要拉她在這裏住下。還興高采烈的陪著她上樓，指著次臥道：“看，方白把這裏重新布置了一下。”

    整個房間從牆壁到床到梳妝台到衣櫃甚至到窗簾，都換了個遍。牆壁重新貼了淡紫色的牆紙，床是白色的實木床，梳妝台上放著她慣用的化妝品，她驚訝的回頭，秦方白就站在門口。

    “你說陳設太舊，隨意布置的。”秦方白淡淡開口，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希望她能留下。

    “很漂亮吧。”外婆拉著她的手：“恙恙，你就住下來吧，我想每天都見到你。”

    “外婆可以和我一起搬出去的。”

    “為什麽？我不要。我想和方白恙恙住在一起。”外婆就是個老小孩，蘇無恙無奈，隻得應道：“好好好，我暫時先住下來。”

    蘇無恙想過，住在這裏會有多麻煩。卻沒料到，麻煩會來得這麽快。

    次日一早，她起得早，在樓梯口和秦方白遇到，他一身運動裝說要去晨練，問她要不要一起。

    兩人晨練回來，就見客廳坐著不速之客。

    秦母、林君蓓和幹媽，甚至連秦夢瑤也來了。一屋子四個女人，個個都抬眸看著她。

    林君蓓很委屈，第一個發聲：“吳導，你怎麽在這裏？”

    秦方白往前一邁，擋在蘇無恙身前，先是禮貌淡然的打了招呼，而後鄭重的將蘇無恙拉到身旁：“跟大家介紹一下，我太太，蘇無恙！”

    “前妻，前妻！”蘇無恙訕訕的糾正，是啊，她這幾天還忘了這麽一件事，秦方白已經不是單身了，即便她們之間是因為誤會而分開，可現在彼此身邊都有了另一個人，如果她選擇不當，將會是四個人的痛苦。

    林君蓓沒反應過來：“方白哥，這是吳導！”

    “忘了介紹，我太太失憶後的名字叫吳洋歆，曾經拿過國際導演大獎。”他甚至手搭在她肩上，語氣裏也都是自豪。

    蘇無恙試圖不動聲色的拉下他的胳膊，但他看著那麽輕輕一架，實際還用了些力道，她拂不開。

    “跑得滿身都是汗，上去洗個澡下來吃早餐。”秦方白終於鬆開她，卻是以著這樣的語氣，林君蓓看著，嘴巴嘟了老高。

    蘇無恙自然不會想呆在這是非之中，秦方白的指令一下，立即就上樓去了。她有意留下來和大家解釋一番，但很顯然，秦方白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等人一上樓，秦方白臉色恢複如常，轉向秦母：“媽，你怎麽從醫院跑出來了？雖是夏天，早上還是涼的，楊姨，給老夫人拿件薄衫。”

    秦母臉色很不好看：“那個女人是蘇無恙？死而複生，還失了憶？秦方白，你是鬼迷了心竅！”

    “方白哥，那是吳導！她有老公孩子，她老公在美國，也是個華人，是個醫生。”林君蓓咬著唇。

    兩大一小三個女人看著秦方白，仿佛他得了精神病且病得不輕。

    秦方白轉向幹媽：“我知道您不相信這世上有這樣湊巧的事，但我認定了她，就是她。不會再有別人。之前我對蓓蓓做的那些，都是我不對，幹媽覺得怎麽罰我才能解氣，那就怎麽罰吧。無恙失去記憶，甚至都還想不起來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事，是我一直要留她在這裏，用盡手段，所以媽，幹媽，不關她的事！”

    先把蘇無恙撇幹淨了，看來是真的想護著那女人。幹媽和秦母對視一眼：“你也說，她失去記憶，甚至不記得你們之前的感情。你這樣強留她在這裏，又有什麽意義？”

    “難道你不想要淩安的臉麵了嗎？”秦母恨鐵不成鋼：“明天新聞頭條一出，說淩安集團總裁秦方白插足別人的家庭，淩安形象受到影響，淩安股價下跌，這些連鎖反應，你想過沒有？”

    “我知道。”秦方白臉上還有運動後流下的汗漬：“那些都是她失憶期間發生的事，並非出自她意願。淩安的股價也不是沒有下跌過，我有信心！”

    這就是秦方白！秦母不知道該為他自豪還是該狠罵他一頓才好，當真是油鹽不進。

    “如果她不愛你呢？”幹媽單刀直入，“她不愛你，你強留她就是在限製她的人身自由，是軟禁，可是構成犯罪了。”

    “她會愛我！時間早晚的問題！”他說得斬釘截鐵，可手心裏微微冒出的汗意，泄露了他的心事。

    “蓓蓓，對不起，你會找到比我更適合，真正愛你的人！”秦方白不打算再多說：“我一身的汗，先去洗個澡。楊姨備了早餐，你們用過再走吧。”

    秦母喊了他兩聲，秦方白沒有回頭，徑直就上樓去了，秦母看向幹媽：“真是對不住……”

    “什麽都不要說了。”幹媽看向林君蓓，女孩子臉上都是淚，虧得還一大早起來化了妝，此時被淚一衝，妝都花了。

    幹媽握著林君蓓的手，眼神往樓上瞟去，她女兒想要的，什麽東西沒有得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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