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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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勿念莊派了鍾管家的兒子開車來接。

    嚴伯摟著哭紅眼睛的郭媽揮手淚別,蘇暖除了擁抱什麽都不能說,她變成了一身謊言滿身不可告人秘密的人。

    出了‘任慧錄像’那件事以後,這1號院內隱蔽的攝像頭就讓她活的不如之前自在。他在,她活在他眼皮底下;他不在,她依舊活在他眼皮底下。這裏是他的天下,隻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想握住每個人的動態。

    想做壞事時,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攝像頭更讓她膽戰心驚。隻有去勿念莊,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去整理行李,也才能把帶走家當的行為疑點降到最低。縱然如此,她還是不能把自己的銀行卡全部帶走,必須留下一部分打偽裝,誰知道他哪天心血來潮就翻了抽屜翻了她的盒子…雖然他從沒做過,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相比現在的1號院,勿念莊會讓她更自在一些,起碼沒有人會過多幹涉她的行為。

    到了勿念莊,鍾管家的兒媳婦楊嫂恭敬的帶她去了二樓的房間放行李。忙到中午下樓吃飯時,老爺子問她:“你很怕我們家老二?”

    “為什麽這麽問?”蘇暖十分不解。

    “小丫頭啊,我半隻腳在棺材裏踩了好幾年,就算看不出來,感覺也還很準。你在他麵前鬆緊有度,處處透著謹慎,這跟你氣性分明的性格不相符。”他放下筷子,很認真的問:“他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老爺子現在的樣子讓蘇暖熟悉。每當蘇景淵準備正經談事,或者想要認真的傾聽,就會放下手中的事,態度認真而鄭重。想來他的這一點是遺傳了父親。

    蘇暖笑了笑,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才說:“蘇伯伯,您的兒子是個很有手段的成功男人,從華成近幾年來恩發展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很好,除去缺點,他就是個盡善盡美接近完美的男人。”她趁老爺子沒反應過來,趕緊岔向另一個話題:“我是怕他,卻也不是那種怕。每個人盛怒的時候都很恐怖。我本身討厭爭吵是一個原因,我在他麵前的身份也是一個原因。他可以容忍我耍些無傷大雅的小聰明,卻大概不能容許我違背他,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堅持很極端。”

    “所以你勸我答應他娶姓夏的?”

    蘇暖一愣,完全不知道話題怎麽會跳到姓夏的這裏來。不過想了想,也隻好誠實的點點頭:“如果您像我一樣,以他‘所有物’的身份跟他相處幾年,大概也會跟我一樣覺得他某些地方挺…別扭的…”

    其實那個詞應該是扭曲的,怕作為當事人的‘爹’發生反感情緒,她選擇了一個程度比較輕的形容詞,實際上他也確實沒嚴重到扭曲的程度。

    “這麽說,你對他的害怕跟乖順都是假的?”

    “是真的。前者是真的害怕他暴怒,後者也是真的身份習慣。”

    蘇老爺子看著對麵正色端坐的人,上下審視著她的一派認真。她說老二某些地方挺別扭,她這樣將自己‘晴人’的身份擺的這樣正,身份拎的這樣清,照比那些個不清不楚的女人,她的意識也未免有些極端了吧?

    還是說,她跟老二生活的這些年,被他養成了這種性格?蘇老爺子想了想,問她:“這些年,你們相處的愉快的麽?”

    愉快麽?

    這個問題讓人怎樣回答呢…如果走心,她其實大多時候都活的很假,麵上一派歡脫快樂,大多也都是為了讓他心情愉悅。晴人啊,隻有雇主快樂了,被雇傭人才能有好日子過,這話在他身上是最好的說明。

    可是這話不能與老爺子實說。她就笑了笑:“比我想象中要愉快的多。”

    她的話落下很久,長桌對麵的人才頗有感歎的道:“其實你很適合他…”

    蘇暖的手一抖,“蘇伯伯,您眼裏的適合,隻是我作為‘晴人’所刻意塑造的樣子,她是假的。”她怕他再說出那天在病房的話,不得不把話挑明“虛歲,我才二十三,還有一年不到,我就可以這樣的生活。說句您或許會生氣的話,我不想參與進您與他的博弈之中。作為晴人,我適合他,但他…卻隻有作為陌生人,才適合我。”

    “這樣的生活?”此刻的蘇國成心裏不是一點兩點的震驚:“你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樣的生活?晴人,不該愛死了花不完的錢,住不完的房子?你視它們如洪水猛獸?”

    蘇暖語塞,話題總也脫離不了她‘晴人’的身份。她歎了口氣,向老爺子解釋起當年她不得不用五年青春,也隻能給他當‘晴人’才能換來衣食無憂,與五年她積攢資本的時間。“…在當時來講,我就像一個孤兒一樣,除了上學什麽都不會,沒有接觸過社會,沒有接觸過壞人…除了依靠他,我想不到第二種更好的方法。”

    “他強迫你?”

    那段記憶仍舊是她最不願意想起的,蘇暖咬牙點點頭,平靜道:“他救了我一命,對我來說恩大於怨,抵消了。”

    餐廳裏一下子變得安靜,兩個人都仿佛雕塑一樣,不動不言。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聲音隱痛著蒼老的味道:“是我蘇家…對不起你…”

    從來都隻有人注意著她享受的光鮮亮麗,而沒有人在意過她在他身邊受到的委屈。這一刻這一聲陌生的‘對不起’,就讓她忍不住眼眶微潤,“蘇伯伯,您嚴重了…”

    她連聲音都有些微顫,透著一股清晰的潮意。

    從認識蘇景淵至今,一千九百多個日夜,她以為自己被淬煉成了鋼,刀槍不入。卻原來,她練就的隻是遇強則強,她根本抵不住別人一點的軟話懺悔…你瞧,這位老人家隻是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就能讓她的感觸深到想哭。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純粹的,因為被道歉而被觸動淚點的情緒了。這麽多年,羨慕她從蘇景淵那裏得到滿足的人比比皆是,卻從來都沒有人為她所受的委屈買過單。

    所以這一刻,不論他出於各種私心,蘇暖都決定,等一切結束後,她就再也不要想起‘蘇家’,不要想起曾經受過的壓抑,不要想起這些年間的一切。她會痛痛快快的,把這荒唐的一頁掀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