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靠在吧台邊上煮咖啡，目光呆滯地盯著咖啡機，人在心不在。

    “哎喲……”放空著放空著他手一個沒注意就揮上了老板娘養的那盆歪脖子仙人掌，保羅甩著爪子疼得蹦了兩下，心裏暗暗腹誹著奧斯佳。

    他抱著手伸到嘴裏舔了舔，舔著舔著人又開始傻乎乎地放空了。

    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孩甄選得怎麽樣了。

    ——尤其那個一身蠻力的小牲口。

    ……

    天台。

    隨著包圍圈越縮越小，可供白川跟壬拘躲避的空間也越來越局限。

    人人都想把這兩塊冒著油光的大肥肉收入自己的囊中，唯恐被別人搶了先——用當年基礎學校裏老師的話來說，這兩個小崽子就得叫考場送分題，白給的分，拿不到手對不起偉大的祖國對不起敬愛的陛下。

    應征者們開始小幅度地推擠爭搶起來，以便確保自己有足夠的空間施展拳腳。大胡子體積頗大，占地甚巨，被兩邊的人推搡了兩下，這個暴躁的酒鬼立時不爽起來，一邊一巴掌把人推到在地。他的舉動引起了後麵一連串的多米諾效應，好幾個站在周圍的人被連帶著撞得一個趔趄，歪歪倒倒。

    “廢物。”大胡子鬆了鬆手指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不再猶豫，一個大跨步就向前奔去，舉著他那快有壬拘腦袋大的拳頭，帶著破空之聲急速招呼向白川。

    白川體能不怎麽樣是實話，不過他再不濟也在基礎學校鍛煉了這麽些年，總還是懂得些格鬥技巧——他生來有超人的反射神經，身體協調能力跟靈敏度堪比貓科動物，且有難得的大局觀——其實這些特質在機戰中更能體現出來，簡單粗暴的肉搏相較之下要更強調力量跟體能一些。

    但現在這不是簡單粗暴的肉搏。

    一對一，白川可能因為瘦小的身材和力量的懸殊被壓製住，然而在大家互為敵陣的混亂群戰中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眼見著大胡子那碩大的拳頭就快要砸到自己臉上了，白川活似橡皮筋似的靈活地往後一仰。大胡子的拳頭可是下了十成十的速度和力道，不到一秒就伴隨著一聲慘痛的哀嚎狠狠砸在了白川身後的人的下巴上。那人痛得立刻捂著下巴蹲下身呻-吟，白川則借著身體後仰的動作就地一滾，躲過了四周襲來的其他攻擊。

    那個下巴被砸了的倒黴蛋一蹲下身，他身後本來目光鎖定著白川跟壬拘在前進的人就跟著給絆住了，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倒在前麵蹲著的人身上，兩個人一起摔了個疊疊樂。周圍其他人趕緊避讓，本來便多數是一群烏合之眾，這下更是烏泱泱亂糟糟。

    不少人被周圍的人礙著了事立刻火起，反正橫豎左右全是敵人，幹脆轉移了目標開始痛揍麵前的人。白川默默把場上整個局勢看在眼裏，逮著一切縫隙左閃右避，中間哪怕是混亂中挨了幾下，也都相對較輕，且不涉及要害。他自己跟隻跳蚤似的怎麽也抓不到就罷了，還創造一切機會讓朝著自己來的攻擊落到了別人身上，可謂挑撥離間得登峰造極。

    隻有一點，無論白川怎麽靈活躲避，始終牢牢將壬拘護在身周最安全的位置。一旦有任何攻勢衝著壬拘而來，若是避不掉，他就護住壬拘自己扛下來。

    場上早已發展成一派雞飛狗跳的混戰。這些三教九流的粗蠻人不講究什麽個人原則，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敢用，不知不覺中已有不少人被揍得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呻-吟著，再也沒辦法站起來繼續戰鬥了。

    白川的情況也算不上多好。

    就算身手再敏捷，在這種大混戰中要想護著個孩子還能保自己毫發無傷，那也是癡人說夢。白川右腿的膝蓋剛才在混戰中被人狠狠來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膝蓋骨，疼痛難忍，此刻完全是憑著意誌力在跑跳躲閃，膝蓋隻要略一用力就疼得腿一軟。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挨了不少下，額角的汗珠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痛的，不停地往下滾。

    而一直被他護著的壬拘，除了推搡躲避中難以避免的一些小擦傷以外，卻絲毫沒有被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拳腳波及到。

    壬拘神色不定地看著白川拖著的右腿，抿了抿唇：“傻子，說了你打不過他們。”

    白川手在地上一撐，整個身子斜過來用肩膀擋住朝壬拘而來的一腳——然後就感到一陣眼冒金星。他抱著壬拘在地上滾了幾滾脫離那人的攻擊範圍，無奈地笑了笑：“是啊，所以小祖宗啊，您可以下場了嗎？”

    壬拘：“……你還笑得出來。”

    白川想要抬胳膊，失敗了，估摸著是脫臼了。

    “嘖……”白川歎了口氣，“真慘啊。”

    一條腿瘸了，胳膊還脫了臼，他的形容還真是有些淒慘。

    壬拘在白川的懷裏，隻覺得臉上一涼。一抬頭，就看到白川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眼神閃了閃。

    現在場上剩的人已經隻有三分之一左右了，那個大胡子顯然很有蠻力，一路過關斬將幹掉了不少對手。他此刻看見離他不遠的白川跟壬拘，不爽地啐了一口。

    “草，小王八蛋，滑不留手的。”大概是準備揍人前的習慣性動作，他又把指關節掰得“哢哢”響，“不過光會躲又能怎麽地？別硬撐了，看爺爺我兩根手指就捏死你們。”

    白川捂著受傷的肩膀，半蹲在地上，目測著場上的局勢。

    除了正對著他們的大胡子以外，周圍還零零星星有好幾個人正覬覦著他們這邊。隻是約莫忌憚這個一點就著的大胡子，沒有做出明顯的要搶他獵物的動作。

    但是從他們身體緊繃的狀態以及牢牢鎖定自己的目光，白川很肯定，隻要有一絲空隙，他們絕對會第一時間衝上來分一杯羹。

    ——抗衡不了。

    他迅速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要說分-身護住壬拘了，以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就是自身也難保了。

    白川的目光依然時刻注意著場上人的一舉一動，還能動的右手卻悄然伸進了口袋裏。冰涼的觸感從指間傳來，進場之前白川做了記號，這個是壬拘的警鈴沒有錯。

    幾乎就在大胡子再次勢如破竹地出拳向自己襲來的瞬間，白川猛地閉上眼睛，手指同時就要按下警鈴上的按鈕。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興許還能再撐一撐。

    離四十分鍾的時間限製，已經不遠了。

    這一切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白川倏然感到理應沒有受傷的右手臂一陣酸麻——這是被敲了麻筋的症狀。警鈴沒能成功按下去，被他護在身後的壬拘劈手就從他手裏搶過那金屬警報器拋向空中，接著整個人飛起一腳，“嘩啦”一聲，警鈴瞬間在空中解體，碎成了許多片大大小小的金屬跟玻璃碎塊。

    其中最大的一片，直直飛向了近在咫尺的大胡子的眼睛。

    等白川意識到的時候，就聽見了數聲參差不齊的慘痛哀鳴。那些金屬跟玻璃碎片本身不大，但在空中的飛速極快，且不知道壬拘怎麽辦到的，每片碎片都精準狠辣地向不同對手的要害而去。

    大胡子是被尖銳的碎片直直紮進了眼睛，還有人被刺進了咽喉，痛苦地倒在地上直抽搐。

    “我的鼻子！”

    白川愕然地朝聲源處看去，隻見一人的鼻子上全是鮮血，而鼻頭已經沒了。

    “這小孩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樣的小孩！這個小怪物！”那個被削了鼻子的人大聲嚎叫著，不管不顧地向壬拘衝了過來，被壬拘飛起一腳踹出去十來米。然後哼唧了幾聲，倒在地上不動了。

    大胡子的左眼約莫也是瞎了，他捂著鮮血直流的眼睛，立時就發了狂。大吼一聲又要一拳砸向壬拘，結果壬拘那白生生的小手用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伸了出去，接著就聽到大胡子那飽經煙酒熏陶的粗糲的嗓音慘嚎了一聲，壬拘收回小手，撇著嘴甩了甩手上的血。

    他居然把大胡子另一隻眼睛也戳瞎了。

    場上所有還有意識的人，都靜止不動了，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這小孩……這小孩……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人顫顫巍巍地開口。

    那個跟著女主人的獸人亞魯多也在場上——他幾乎是毫發未傷的狀態——他那個性感的女主人看到這一幕也很驚訝，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扭頭對審查團的人道：“這孩子剛才用武器了吧？”

    “啊？……啊！”審查團其中一個西裝男也在吃驚中，反映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回答道，“因為警鈴是必須帶上場的道具，所以算不上武器，他……沒有違反規則。”

    壬拘還是那樣，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反應——但是現在，他這副樣子看在其他人眼裏，就是個殺氣騰騰的小毒娃了。

    他微微側了側身，擋在了白川身前。

    屬於幼童的聲音依然是那樣奶聲奶氣的。

    “還有誰要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