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州城的案子很快就塵埃落定。

    淩宵天直接大筆一揮，在曹知縣遞上來的卷宗上批了斬立決，甚至都不用押解到京都，就直接判了。

    墨雲峰做了臨時監斬官。

    行刑當日，慈州城簡直萬人空巷，全都來看這位有史以來，第一位敢把皇帝弄到大堂上想逼其認罪的知縣。

    淩宵天當日隻露了一麵便回去了，墨雲峰則是一直等到行刑結束。

    遠遠的，他看見涼月在人群裏向自己揮手。

    陽光有些刺眼。墨雲峰雙手負於身後站在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涼月，乍一看上去。他這樣子顯得有些冷硬，不過眼睛裏的光華卻是暖了不少。

    “有什麽事？”他問涼月。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涼月大大方方的擠出人群，仰頭看著他，玩笑道：“大將軍很威風嘛。”

    墨雲峰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管是監斬還是帶兵出征，都是要取人性命的事，他的臉色怎麽可能好的了。

    “你找我有事？”他又問了次。

    “我大哥明日要回京，我在酒樓訂了席麵。你要來嗎？”

    墨雲峰盯著她，“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算是吧。”涼月歪頭看著他，“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墨跡了，去不去說個痛快話。”

    “你們兄妹難得聚一次，我不好去打擾。”

    “哦……”涼月點了點頭，“那就算了。”

    墨雲峰愣了愣，沒想到她竟然沒有強迫自己，其實這幾天他早就想去找她了，隻是一直沒有得機會。

    現在眼看著機會就這麽溜走了。

    涼月剛要轉身，墨雲峰忍不住問了句：“你的邀請就這麽沒誠意嗎？”

    “什麽？”涼月轉頭看著他，不明所以。

    墨雲峰漆黑的眸子裏倒映出她的臉，“我是說……你既然想請我，總要顯得有誠意一些，不然本將軍會覺得沒有麵子。”

    涼月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哎呀，墨將軍，沒想到你這個老古板也會開這種玩笑。”

    老古板……

    不知怎麽，聽到這個詞墨雲峰的心裏非常不爽。

    “明天到衙門來接我。”墨雲峰說完轉身離開。背影稍顯冷漠。

    “這家夥，又抽的什麽瘋。”涼月不解的蹙著眉頭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裏。

    第二天，涼月竟真的到衙門口來接墨雲峰去赴宴。

    墨雲峰沒有帶親隨。孤身一人與涼月騎馬去了城中酒樓。

    “聽說你還要在慈州城待上一陣？”涼月問。

    “嗯。”

    “皇上為何沒有殺那個瘋女？”涼月不解追問，“還要你隨後把她押解回京，這一路豈不是麻煩死了？”

    “皇上吩咐。臣子便要奉旨行事。”墨雲峰態度冰冷，神色淡淡。

    涼月側頭盯著他看，半晌不語。

    墨雲峰被她的視線弄的渾身不自在，心裏就像燃著一團火，燙得他胸口生疼，仿佛有什麽要破繭欲出。可是他卻抓不住那種感覺。

    “大將軍，你沒事吧？”涼月嗤笑道，“你可不要擺臉色給我看喲。這次我又沒從你那裏拿什麽東西，犯不著這麽凶巴巴的。”說著上她摸向自己腰間，好像在尋找著什麽。“對了，這個……還給你。”

    甩手，一塊玉佩飛了過去。

    墨雲峰抬手接住，正是他以前送給她的那塊玉佩。

    墨雲峰眸光瞬時凝結成冰，“送人的東西豈能隨便收回來。”

    “你這東西太過貴重，我不敢收。我聽大哥說這是你娘親留給你的，以前是我不知道，我還是把它還給你好了。”

    墨雲峰低頭用手指摩挲著那塊玉佩，“送人的東西向來沒有收回的道理，還是你拿著吧。”

    “我可不敢要。”涼月笑道，“不然容易讓人誤會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耽誤了大將軍您的前程，我可擔當不起。”

    涼月後麵的話墨雲峰沒有聽清，他隻在意了前麵半句：定情信物……

    不知怎麽。他的心裏竟然有些期盼著會有人這麽誤會。

    還沒等他把話接下去，涼月已然先翻身下馬，站在酒樓門口道：“大將軍請吧。”

    鬼麵跟絲情還沒有到，他們隻好先上了樓。

    墨雲峰坐在窗口盯著外麵的街景，那塊玉佩被他握在手裏，熱的幾乎快成了一塊火炭。

    他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再讓她收下它。

    涼月先叫了些開胃的小吃。慢悠悠往嘴裏丟著。

    “大將軍在看什麽這麽出神？”見他總是盯著窗外，涼月好奇的湊過來也往窗外望去。

    窗戶的位置並不大，涼月湊過來時身體正好壓在了墨雲峰的肩頭。

    墨雲峰身子一僵。女子特有的氣息撲打在他的臉上，使他不由得抿起唇角。

    “什麽啊？”涼月向外麵張望著，“沒有什麽好看的呀。”

    “下去。”身下傳來墨雲峰的聲音。

    “嗯？”涼月低頭，隻見墨雲峰黑著臉，試圖避開她柔軟的身體。

    涼月笑起來，“原來大將軍也會害羞，其實你不用想這麽多，你把我當成男人就好了。”

    墨雲峰看著她，搖了搖頭“女人就是女人。就算你扮成男人也要注意一些，以後不可隨便在陌生人跟前脫衣裳。”

    “什麽脫衣裳？”涼月重新坐了回去，又往嘴裏丟了顆蘭花豆。

    “那晚……”墨雲峰欲言又止。

    “哦。你是說那晚啊，我都忘了。”這種事她向來不會記在心上。

    墨雲峰看著涼月笑的雙肩亂抖，忍不住就想罵她沒心沒肺，可是鬼使神差的，竟然冒出一句：“就你這個樣子以後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我大哥也是這麽說的。”涼月笑的更厲害了，就連眼睛都彎了起來，“他原本還想著給我找個人家呢……”

    墨雲峰驚的險些咬了舌頭，“你是怎麽想的？”

    “我嘛先不著急，這次我又立了頭功。皇上賞了我個五品的禦前聖手名號，把涼氏山莊周的鎮子賜給我做嫁妝了，我打算把它建成涼城……”

    墨雲峰越聽越是心驚，“你不打算回京？”雖說是五品，可是這在民間來說這已經是相當榮耀的事情了，特別是對於江湖人士來說，這足以成為她的一塊護身符，讓官府也忌諱七分。

    “我為什麽要回去。”涼月撇嘴，“在朝為官有什麽好，早晚大哥也要帶著嫂子回到山莊來，自由自在的多好……不過像你這種熱血的大將軍是不可能明白的，江湖逍遙一生，豈不美哉？”

    墨雲峰愣在了那裏，突然間，他意識到他將再也抓不住某些東西了。

    眼前這個灑脫的女俠就像是一陣輕風，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一個刻印後便輕輕吹拂過去，帶走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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